在部队当了五年兵,写了四年。但翻开翻去,能找到的故事,只剩下两个了。为此,我对自己曾经的青春深表遗憾。
正如一个异地退伍的战友问我,在你退伍了以后,你会留恋或者怀念部队吗?
“不,我只会怀念在部队和我一起奋斗过的战友,当然,还有里面特殊的生活。”我回答。
仅以这两个原创故事,还有退役回来后创作的一些文字,添加在《失眠的N个夜》中,送给曾经当过兵的战友们!
牙齿印
这种很微妙的关系,在我的世界里,只有很纯很纯的战友才会有。真的,纯的连什么叫社会都不知道,更别谈社会有多复杂和现实了。
只知道,十六七岁去了部队,白纸一张,跟着同龄的战友,五湖四海,没零食了,一起去买,一起吃;偷偷在厕所抽根烟;晚上睡觉做个春梦,跑跑马;洗澡的时候,七八十号人,一起搓背,吹牛逼,侃大山。然后,喊口号,走队列,班长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再聊聊过去,现在,还有未来。
听说我今年要退伍,他有些舍不得。他笑着跟我说,我要在你的肩膀上咬你一口,让你一辈子记得我。
“咬我一口,什么意思。我们是在搞同性恋吗。”我皱着眉头问他。
“好吧好吧,就让你咬一口。千万要轻点,不然,会很痛的。”我看着他说。
“啊,好痛啊。”
“嘿,哥们,我还没咬呢。你怎么就喊开了。”他呵呵地笑起来。
“来吧来吧,真是服了你了。”
他张开嘴,朝着我的肩膀开始咬了起来。
我看着他,因为,即使是老兵,同样是人,也会怕痛,更别说我对打针都会恐惧的文字控了。
起初,有点痒,慢慢地,有些麻,再慢慢地,痛,剧痛。像是有很多的蜜蜂在蛰我。
“啊,痛啊。”我咬着牙,痛地站了起来。
他还是紧紧地咬着我,不肯松嘴。
“妈呀,痛,痛啊。”我大叫起来。
他松开了嘴。
“狗日的,你可真够狠的。出血了,绝对出血了。”我看着他说。
“没事了。等你真正退伍的那一天,我还要在你脖子上咬你一口,让你永远的记得我。”
他露着一排大白牙,白牙上还有一些口水。
“好好好,让你咬.。不就是咬一口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像疯狗一样乱叫。”
我撕开拉练,解开扣子,想看看那个牙齿印,他也在给我帮忙。
“你说,我的肩膀被你咬了一口,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或者,手残。”
“手残,开什么国际玩笑。放心,死不了。”
“你看,不就是肩膀上有一个血红的牙齿印子吗。”他抓着我的衣服说道。
“哎呦,什么血红的牙齿印子,痛呀。”我转过头,看着牙齿印说道。
我喜欢叫他俊杰。他今年第三年,比我晚两年,我第三年留队套上士官的时候,他还是个新兵蛋子。当时,他刚从北京学完汽修技术回连队。他的那个脸呀,可真白,就像从韩国整过容,细皮嫩肉,白皙如画。漂亮,干净。
说实话,如果她是个女孩,我肯定会娶她了。那个时候,我二十一,他还不到十八,谁的体内都会有雄性激素爆发的。
现在是2014年11月3日下午三点五十分,天气还是灰不溜秋的,一半太阳,一半冷清。
他一直希望我能为他写点什么,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虽然我们没在同一个单位,同一个班。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他,只是说说话,聊聊天那么见到,我就能记住他。其他的人,和我一起在单位生活了五年,竟然像陌生人一样,相互见了面也冷若冰霜。
肩膀上的牙齿印开始痛了起来。
我用手摸了摸这牙齿印,只是轻微的痛而已。现在,这牙齿印没了,成了一种怀念。
月月经
月月经是我给李经纬取的一个绰号。好在,这个河北佬不在乎。也不知道,退伍回来这几年里,他过得怎样了。之所以会记得他,是因为2014年12月退伍的时候,他送了我一个杯子。并非杯子难忘,还有一些奇葩搞笑的事,慢慢想起,觉得挺有意义的。
2014年11月7日,快到晚上十一点了。我无聊地看着手机QQ上面的动态。突然,手机闪动了一下。
“今年退伍不。”
“你谁呀。”你要知道,在部队当兵的人单纯的像张白纸,说话都是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
“副班长,你连我都不记得了。”一个皱着眉头的漫画图像显示了出来。
“我心情不好。”
“又咋了。”
“你谁嘛。”
“哎,班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月月经。”
“哦。其实,我早就猜到是你了。只不过,不好意思说出来。”我在挑逗他。
“没事,算我原谅你了。”又是一个笑脸图像。
“退伍,今年铁心要回家。”一个愤怒的表情发过去。
“回家好着勒。总不能在部队呆一辈子吧。其实,五年,已经够了。”
是的,五年真的够了。再待下去,怕是跟社会脱轨更严重。出来都不知道还有地铁和飞机的存在。
月月经是河北承德人,脸黑乎乎的。性格外向,个子矮小。不过,胸肌和腹肌算是练到家了。每天晚上,拉着班里的门框,呼哈呼哈的,估计,都可以当私人健身教练了。
2012年我带新兵的时候,他是我班里的思想骨干。有一次,外面来了一群志愿献血服务队的人。上级领导把我们这些带新兵的骨干全都召集起来,要我们主动的参加献血活动。
“班长,我发胖,我要献血。”刚回到班里,月月经就准备脱衣服了。那时候,甘肃还在下雪,冰刀子白天刮,晚上刮,把人都给冻死求子了。
我手背都冻开了。“这个嘛,情况你自己看。反正,我是不会献的。”我做出一副鬼脸,两手一靠,站在墙壁上表示抗拒。
“你,班长,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瘦的都快成猴精了。还献血,算了吧。”月月经指着我笑了起来。
月月经简单地把棉衣棉裤一脱,就往二楼跑。过了不到五分钟,楼上跑下来一个新兵蛋子。
“成班长成班长,不好了。你们班的老兵献血晕倒了。”新兵的呼吸有些急促。
我快速跑上楼,只见月月经躺在二楼的一张床铺上,外面裹着一件大衣,里面穿着保暖内衣。
“月月经,咋了。”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发黄。
“没事。”他淡淡地笑了笑。
我拿了一个一次性的纸杯给他倒了一杯开水,顺便,在里面放了一些白糖,开水冒着热气。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来了。
“医生,我们班这娃咋样了。”我有些急。
“没事,就是有些贫血。”
“他不是身体很健壮吗,怎么会贫血呢。”
“嗨,晚上休息时间太少。估计,训练强度还有些大。”
“那,咋办。”
“没事,多休息,多喝热水。”
休息不到两天,老兵连队又举行了五公里越野考试,我给连长请示,要月月经休息。
这家伙,死活不肯。硬是咬着发白的嘴唇,把五公里跑了下来。等他回到班里,往床上一躺,把我吓一跳,叫他好几声都没反应。班里的新兵也吓坏了。不过,他们嘴里还是蛮佩服月月经的。
后来,月月经告诉我,他不想让别人逼逼叨叨说闲话,没意思,他想做好自己。
新兵下班后,月月经还是和我分到了一个班,我是副班长,他是战士。在我眼里,我们都是老兵,并没有什么高低等级之分。现在,估计很难再找到这么称职的老兵了。
月月经离开连队的时候,他给我买了一个不锈钢的水杯。他说,副班长,和你处了一年,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就买了一个杯子给你吧。以后喝水的时候,千万别忘了,要记得我。
那都是2013年11月底的事了。一年了,时间好快,他离开部队的时候,N多的战友泣不成声。还有我,哭的像一个黑眼熊猫。快了,还有二十多天,我也该送自己走了。
当了五年兵,送走四批,最后再把自己送走,刚好五批。我不知道2014年12月2日我退伍离开军营的那一天,我会不会和以前一样,抱着战友失声痛哭。我不敢去想。这样的感慨,或许只有当过兵的战友才会有深深地体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