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十年前的那个男人,鲁知觉得活脱脱就是某鬼在世间的化身。那时的自己没什么气力,也就只能看着那个男人一脚一脚踢着那个不是太过健康的女人,一个男人一辈子最没出息的时刻就是看着另一个没出息的男人耍着拳脚一上一下的施暴于自己的母亲。鲁镇里全是“温柔的人”,可就是这些“温柔的人”大都会觉得施暴是些登不上的台面的家常锁事的爆发点,也就一次一次将未来就会好的话说与鲁知的苦命母亲听,迷盲的母亲就将那些话语觉得是真理,仿佛可以救命似的记在心上,觉得等鲁知长大后就可以云淡风轻的好好活一场人。可以后来……
有压迫就有歇斯底里的反抗和咒骂,鲁开莲的女儿到底是不能太差的。后来就愈演愈烈的出现反抗,鲁知六岁生辰一过……
鲁知在送走母亲的夜里哭的撕心裂肺的。少年的心随着母亲的离开被现实的烫蜡烫出了数百个深深地窟窿。母亲总算是在那一次次的恶毒里勇敢地猛烈地反抗了一次,也就因为这一次的不安压迫就被鲁镇的人云依云淹没在了鲁镇的外围里。与那个男人断了所有联系,也连带着和他有着血脉联系的儿子也可以被丢的一干二净……鲁知觉得自己挺佩服自己的母亲可以离开,所以也是可以原谅她兀自离开多年,毕竟她的母亲从未“放弃”过自己这个外孙。在晚辈耍出尴尬之时,总有长辈愿意咬牙收拾之后的烂摊子实在是惯有的事。回想起以前的事,就必须万分感谢鲁开莲的深明大意,愿意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圈养起自己……
鲁开莲一定是不愿意的,就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算是咬着牙收留了自己。六岁的鲁知就觉得是这样子的,毕竟不是可以不管活人的时代。在那时,在那个太阳下山仍有光亮的平平常常的傍晚,一个才算是六岁的小孩拖着自己和饥肠辘辘的肚子来到了众人口中富有的外婆家。来来回回的男人女人将惊奇的眼神摆的格外生动,就连有着傻子爹娘的小孩都对鲁知示以不明的“友好”,那个小孩活脱脱的觉得鲁知是比他还要糟糕的人,人就是这般爱看笑话,与年岁无半点关系。鲁知战战兢兢的用小拳捶打着铁皮门,像是在父亲哪里讨教过招数似的,有节奏的捶打着外婆的“脸面”。约莫是鲁开莲不在家,一闪一闪的灯光是没有的,鲁知知道自己是个赔钱货,不然也不会有着来来回回没人要的场景。鲁开莲是在天变的灰灰蒙蒙的时候才来的,矮小的个子在黑呼呼的树影下前后窜动,头上的头巾裹得紧紧地,就算是此时沙尘就起,鲁开莲也是可以免去洗漱浪费水的。头巾的尾带在夜风的吹拂下轻盈的舞动似是仙女的衣袖,鲁知就站在鲁开莲身后,就好像要被思索着地鲁开莲推给夜晚照顾一样。
鲁开莲歇斯底里的将提在手里的麻袋换了个手,许是提的时间长了又或是麻袋里装的东西太重了,鲁开莲不停地甩着那只辛勤劳动了的手。嘴里咄咄的说着;“你母亲死到哪儿了,我不知道,你快点闪回家去,我这庙小,容不下干白饭的皮囊。”“我就吃你一顿饭,我今天是走不动了”鲁知卯足了一口气,大声的喊道,就是这一大声的嘶喊完完全全激怒了女人骨子里的愤怒,一巴掌扇在了鲁知不大的脸上,开出了朵红艳艳的花,煞是迷人的厉害。鲁开莲是个不碍于面子的人,尽管周围有人试图用言语激怒她,好让她快速地就地解决这个有着血缘关系且厚着脸皮前来讨饭的小乞丐。迎着这些人的言语,鲁开莲啥也没说的就将鼓起的眼珠子对向那些事事爱讲根的男人女人瞪去,怒火中烧的眼神瞪闭了张张合合的喷粪开口,劳累的她一脚就踹开自家大门,用布满老茧右手一把就把六岁的鲁知提起来走了进了去,六岁的鲁知和左手的麻袋一样一甩一甩的进了鲁开莲家门。鲁知不如麻袋有价值,麻袋子里装的是可以用的东西,鲁知不能用,不是个合格的劳力。
鲁知记得自己是个说话不算数的男人,在鲁开莲家不止吃了一顿饭,直到有人以“受良好教育”的名义带走自己……
三四十年前的鲁镇多的不是小孩惹事,多的是喜事连连,那时的鲁镇有很多待嫁的姑娘,不像现在多的是些纯种光棍。那时有了一条红丝带就有了一个姑娘的青春,有了一辆自行车就有了一个合格的家。不像现在,人人的青春都是明码标价可以用数字补偿的“商品”。
鲁开莲在多年前站在城隍庙前的戏楼下听戏时,或许是不会言说自己会有个没出息的外孙。那时的鲁开莲也定不像现在的鲁开莲这般坏且叼钻,一条红艳艳的丝带一系也定是迷死了鲁镇的不少的青年才俊的女人。
说到底,鲁知还是对未来有所渴望的,即使美好的未来或许是一个幻影。又或许它并不存在于未来也是好的,鲁知仅仅是想着未来能与自己的童年有所不同,固然是目前就单单关于吃饭问题是有所知足的,但是每天呆在鲁镇,就会把这里当成全世界,不在追寻,不再拥有,长久下去,认知上一定是没有前途与希望的。所以十五岁的鲁知觉得自己该是提起气力去外面走走的时候了,哪怕是提着空肚子瞎转悠,万一祖上的悲惨历史不会在自己身上再现,可不就是有出息了吗?鲁知内心的欢喜压盖了不合乎实际的现实,这种慕名而来的欢喜在理想之地让鲁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帝王……
四周刮着不起眼的冷风,鲁知被不知名的某些东西驱使着向前跑着。身上冷冷的,心里不快乐,但就是觉得曼妙不止的厉害,要细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