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何成为和平里首富的——LV绿

和平里首富?我能想象和平里人民的不满多么强烈。就请你们配合一下,让我当会儿首富,你们又不少一块钱!

初大宝的女儿小沐非常爱吃‘‘游’’的鳗鱼饭。一次,我开玩笑地说:你要当我女儿,一星期带你吃一次,一次要三份。

她吧嗒着小嘴,仰慕地望着我:你真有钱!

虎妞起哄:她是我们单位,不,和平里最有钱的,和平里首富!

小沐怯怯地望了望初大宝,缩回了欲抱我大腿的手。

小孩子还是有天然感知力的。她不是怕她妈骂她爱慕虚荣,她是认定我不是一个有钱人!

孩子,你真有眼光!

每当有人不怀好意向陌生人介绍我是才女时,我都做个补充:贝才的财——财女,也叫富婆。我,是一个富婆!

往往 ,陌生人用犹疑而又善意的眼神打量着我: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三千块的衣品,手臂上逛荡着一个来路不明说不清牌子的包……

我更加不怀好意地解释,我穿成这样 是因为低调。

他们无一不像小沐一般,轻易地鉴定出我是个假富婆。

前几个月,一个朋友经常带我去三里屯。

说起来底气不足。在北京生活四十多年,今年三八头一次被同学领至这个地方。像我这般心中无限向往灯红酒绿又想立牌坊者,一下就被吸引了。

那个朋友恰有许多人生哲理需要分享,我则要补充一下人生经历。我们各自心怀鬼胎各取所需结伴厮混于此。

每次他都点二三种葡萄酒,尝过后,我最爱喝的都是最便宜的。此君摇头:看起来你的品味不咋地,但愿对男人的口味不是这样的。

我反驳的理论是,凡事总量一定,此短彼长。我对许多的无所谓造成对少数的极有所谓。而且,一贯。

但是,关于物质尤其是金钱的态度,我确实是有过较大的转化。

相当长一段历史时期内,即40岁之前,我被称作‘’月光‘’小姐。

‘’月光‘’的原因不是我收入少,也不是用来买了名贵饰品金银细软之类。相反,我这方面几乎无所收藏。

我的钱基本都花在无形之处,比如请客吃饭玩乐。当时我有一句名言,把钱变成可见之物是一种耻辱。

于是,豪爽的我给别人一种很有钱的印象。

那时还有一个习惯——喜欢送人东西。哪怕一面之交,赶上了,手边正好有合适的东西,便送出……

记得,一个拉小提琴的女孩歪着脖子盯着我的项链说 ,真好看。我说我并不喜欢,因为造型太复杂了。我还嘴欠地补了一句:你的才好看。

她马上从歪脖子上摘下那串珍珠项链:你喜欢就送你了。我马上高兴地摘下自己的和她交换。

我觉得我们各自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又加深了友谊,很划算。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那个很贵。不过依我的性情,即使当时知道它的价格,也还是会交换的。

交换了才高兴,高兴了才有价值。

许多年前从缅甸回国,手头不知怎么就有了一些在我看来乱七八糟的东西:花梨木匣子、xy项链、翡翠和红宝石之类。

很快它们全不见踪影。重点是,我并不记得都送给了谁。

B姐经常感慨,我有好多所谓花梨木家具,但只有你送我的果盘和化妆匣是真的。

我暗想,果盘和化妆匣算家具吗?

前些天,许久不联系的朋友见了个面,她唏嘘着往事,谈到我送她的xy吊坠,她还很好地保存着。

我完全不记得送过她,而我自己现在一条也没有了。

那些年,有一段时间和一个女孩儿来往密切,她说她在北京没有亲人,我就是她最亲的小姐姐。我被深深感动着,恨不能将我的心肝脾肺与她共用。

她对我的亲,主要在于我不厌其烦地听她控诉男友屡屡劈腿之劣行,以及她欲分不舍欲合不甘的纠结。

我除了傻呵呵听,便是请她吃饭,然后力劝其分手。

于是,每当她和男友吵架,说完陈芝麻烂谷子老相好和新外遇后,便拿出我说事:小姐姐都说你靠不住让我和你分手!以此证明他多么对不起她和她力排众议不离开他多么伟大。

闹了许久,她还是顾虑重重悲喜交加地和他结婚了。我作为她最亲的小姐姐送了她一枚翡翠戒指和一个翡翠项链。

大概15年后的某一天,我无意中游逛到一个饰品专卖店,发现了类似品相的价格,我默默地数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然后像葛朗台一样张大了嘴巴。我终于在金钱面前失了个态。

那时年轻,快乐和不快乐与物质无关,但又喜欢用物质表达。

若再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这可能和原生家庭相关。从小家里不缺吃穿,同时又一直接受传统革命教育,视物质为粪土。

然而,四十岁后,我突然开始像一个真正的金牛座了。喜欢计划每一件事情、把控每一个环节、以结果规划过程,喜欢各种数字,喜欢钱。

我隆重推出新名言,即最快乐的事是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变成人民币,然后放着。

我变成了一个很土的守财奴,只对人民币有感觉。

其他货币换算起来麻烦,幸福感不直接。

说出来,我的某些变态抠门至今没有让我变成真正的首富哪怕是有钱人,有辱抠门二字。

我很少打车。若打,我一定先约顺风车,没有才约快车专车之类。自从顺风车涨价后,没有急事,我连这个也不用了。

我的出行基本靠地铁解决。

若一个地方不通地铁,我也一定先坐地铁到离此处最近的地方,然后再打车。有时候,朋友要从较远的地方开车来接,我也让在一处地铁口等,我则先乘一段地铁过去。我的理由很充足,一是避免耽误时间,二是节省油钱。

B姐知道我每天坐地铁上下班直呼我浪费时间且不心疼自己,要一个月给3000块专门打车。我说,以我的抠门肯定会把这钱截留存下,依旧坐地铁。她又说,我要等额的发票。我说,我会让人帮着攒。

她很是恨铁不成钢地叹气。

我的抠门能与一些老年人相媲美:

洗发水用完,往瓶里灌些水,晃荡晃荡又能用一周;

喝酸奶最后的动作一定是把酸奶盒盖掀开,用勺刮一遍。

有一次在单位喝酸奶,我习惯性地掀开盖,直接用舌头舔了一遍。看得虎妞们目瞪口呆。初大宝说,我妈都不这样,只有我姥姥才舔酸奶盒盖儿。

我点餐的原则是够吃就可以,宁可每人少吃一口混个9.5成饱也绝不剩下。而在‘’月光‘’小姐时代,我总是多点,剩下还不打包,显得特富豪。

我的抠门甚至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有时他们不愿去食堂,外面的简餐每份量特大 ,我便说,你点一份炒饭,你点一份拉面,你点一份炒面,我不点了,你们一人匀出一勺给我就行。

后来再出去吃,初大宝马上声明,我的刚够吃,不能分你。

我从不给自己买奢侈品,甚至贵一些的东西都不买,包括‘’月光‘’小姐时期。

在我看来,奢侈品等同于难看加难用。

那个著名的花红柳绿的丝巾戴上太像改革开放初期拿鸡蛋换全国粮票的村妇了,而所谓定制的阿氏套装让两只胳膊一直像鸭子一样扎巴着放不下来。

有过一个驴包,我拿着坐地铁。本想显摆一下,但感受极差:一是包的自重太沉;二是包的皮子很硬;三是这包很深且没有分层,掏东西很不方便;四也是最重要的,包没拉锁。

话说,有钱人不坐地铁,包没有拉锁也不要紧。

吃饭很简单,两块肉,几根蔬菜,要有主食。同样的东西吃一周都不会厌倦。

有人说,如果我觉得什么东西难吃,那是真得很难吃了。

生活简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有人评价,这简直就是污辱了人生。

更有人同情地频频摇头,对吃都没兴趣,人生好无乐趣。

在我看来,人生乐趣太多了,按照总量一定的原则,我实在分不出给吃的部分。

以前连白开水都极少喝。

大学毕业的第一个工作是在一个党校里。成天看他们正儿八经地端着各色杯子,开会时端着,上课时端着,臧否人物时端着,议论时政时也端着。那时,青春年少,不知好歹,意气风发,以为这些全是陋习,坚决不与端着的人们为伍,便对端着水杯喝水一同厌恶  。

到现在,我都歧视随身携带保温杯的行为。

基本不喝茶,虽然我喝茶有极方便的条件。一是怕麻烦,尤其是那些喝茶人对喝茶说着一二三甚者四五六时,搞得我身心俱疲。二是怕喝上瘾有依赖。

我不愿对任何有形之物上瘾。

凡事不上瘾,这世界便奈何我不得。

可是,近年来,有两件事有些依赖了。一是午睡;二是每日一杯咖啡。

20分钟午睡,醒后一杯益昌老街白咖啡,速溶的,一包20克,量大,另加些奶粉,很烫时喝下。满足感油然而发。

但是一天只能喝一杯,喝两杯会心慌。

由此看来,我的体质也决定我承担不了太多物质——两杯咖啡都不行。

物质于我实在是一种负累。

我的生活似乎更像父亲。简单,质朴,对新鲜事物无兴趣。

当年,他常说,他不喝茶,不好酒,原则性强,没有人能收买他。

母亲则是一个勇于尝试新鲜事物的人。流行什么便会追捧什么,包括吃。别人家做了什么新鲜吃食,她是一定要想办法试做的,还逼着我们品评。她对健康的重视使她总是热衷潮流。不同时代,我们家出现过麦饭石、红茶菌、蛋白粉、砭石垫、按摩椅……她吃过香油煮鸡蛋且不放盐,捉黑蚂蚁干煸,还收集过冬天的雪水、立秋的丝瓜液 ,甚至自制药酒……

人对一些事物的追逐是不是为了避免孤独?

如果说有什么依赖,那便是爱了。

母亲得忧郁症的十年,对许多事物都是厌烦的,却独独将所有的爱集中在我一个人身上。这种爱成为我生活中最真实也最沉重的部分,它使我自觉地放弃许多。

母亲不在了,我似乎有了自由,但生活乃至生命却因此变得轻飘飘的,无所傍依。

爱的人不在身边,自由又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我甚至不知道如何花钱,也不知道钱能带来什么。

越来越舍不得扔东西,越旧的东西越舍不得丢掉。有时,把久放不用的东西收拾打包,临了却不舍,又不知该送给谁,只好又收起来。

它们就如同我的生活,难以割舍;

又像相处很久的伴侣,不忍告别。

这片树叶8月2日拍于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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