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21年九月十四日晚九时始,我正式入住运城市中心医院,并有了一个“32床”的代号。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病房里有三个病人,我住在靠门的位置,中间的是临县的一个男病人,已经做完手术,据说是肠和胃都被切除了一点,元气大伤,没有精力。给他陪床的是他的爱人,精力却相当充沛,每天在病房里进进出出,也不知道忙什么。她性格开朗,对人很热情,爱说爱笑。他们的年龄大概在五十岁上下,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外孙。女人每天都要拿着手机和外孙视频几次。靠窗的病人,我住进去的时候去做手术了,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是一个老妇人,不知道做了什么手术,大抵也是肠胃问题吧。
我因为鼻子里插了管子,不敢多说话,也无力气说话,只想睡觉。但是,因为我病发突然,公司里的许多工作未来得及交接,所以时不时有公务电话打进来。夫君颇为不满,但也只是写在了脸上,并没有制止。让我感动的是公司老总,在我刚一说出请假的话后,第一时间让公司财务科给我打了5000元过来,并嘱咐我到最好的医院治疗,不行就去西安。并打算来医院看我,我赶紧以医院要做核酸拒绝了。后来也有其他同事表示要来医院,都被我找借口拒绝了,我实在是不想说太多的话,也不想让大家看到我的狼狈。
我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接受输液,然后准备接下来的检查,等待确诊。也就是说,前面的肠梗阻只是一个可能,我可能还有其他更重的病症。这时,我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我想到了夫君这两天的表现,他的焦急,他的殷勤,还有跟在主治大夫后面那位女医生看我时目光里的同情。莫非……我不敢想,也不愿意想。此刻的我,只想做一只把头藏在沙子里的鸵鸟。
几次灌肠效果都不明显,肠镜一直做不了,我的治疗就一直被拖了下来。在这期间,我无意间在手机APP上读到了我前一天做的“CT全腹部平扫”的检查结果,其中有这样一句话“所见考虑乙状结肠冗长,局部肿物形成,考虑癌,并后方癌结节形成,周围小淋巴结……”长长的一句话里,我的眼睛只捕捉到了一个“癌”字。
猜测变成了现实,我却出乎意料的镇静。我把夫君叫过来,指着那几个字,一字一字地读给他:考虑癌!早已心知肚明的夫君瞄了一眼就避开了,他说:癌怕啥,咱看就行了。
我转过身子,闭上了眼睛,佯装睡觉,心里却开始浪花翻滚。癌症,这个让世人提起色变的字眼,我才五十岁啊,还很年轻,我还没来及想过我的生命会与你有交集,你为什么要不邀自来,迫不及待地侵入我的身体呢?
我可爱的儿子还没有成家,我的白发老娘还等着我去孝敬,我和夫君退休后携手走天下的约定还没有开始实现……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我有太多的舍不得。我终于撕下了平静的面具,任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夫君看见了,附身为我拭泪,嘴里不住声地安慰我说:没事,没事,手术动了就没事了。
我很想抱着他嚎啕大哭,可我不敢,我知道这个男人的内心也在流泪,或许早在看到那个字的第一眼他就已经哭过了,然后伪装出一副坚强的面孔对我。
心情慢慢平复后,我仰卧病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一语不发。我想,或许是老天爷真的觉得我拥有的幸福太多,所以要让我承受一点苦难。我又想:五十岁的我,虽然没有太大的成就,但毕竟也到了生命的巅峰,让生命之花凋落最美时刻也不遗憾。我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