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还是初春,空气里夹杂着冬时的寒意,只有抬头去看路边的树,叶子新老交替,老的暗黄,经不住风的叹息,时不时脱落几片下来;新的嫩绿,怯怯的立在枝头,缩了身子去看这新的世界。这时才能感受到那点细微的春意——春虽然羞涩且有些小气,但毕竟是来了。
这会儿日日走过的路边的那棵樟树就得得很是不合适宜。与它并排立着的十几棵樟树都抖落下不少旧叶,添了新叶,迎着春,与大地一同释放这生命的气息。独有它,光秃秃的,连一片叶子也没有,无论是老的叶,还是新的叶。枝枝桠桠黑黢黢的,懒懒的,伸了四肢指向苍穹。匆忙从它底下路过的人,大都也会放慢脚步,将它细细打量,又与旁边的树作了比较,免不了要感叹一番。
在路人看来,它大概的确是死了。可是死因呢?大家并不能说清。渴死的?立即遭来很多人的反对,因为尽管连日来雨水很少,但它的脚下就是一条排不沟。虽然水质欠佳,但于树而言是无所谓的,并不曾嫌弃。要么躯干长了虫子,被吞噬掏空,徒留一副躯壳而已。但又有人反对,且不说樟树不招惹虫子罢,并排而生者甚众,唯它被虫子惦记了去?那就只能是寿终正寝了,如人一般生老病死,老了老了,生命尽了,就像燃油耗尽的枯灯。但是似乎也不足以令人信服,熟悉此树的人知道,它只不过数十年光景而已,如此寂然死去,怕也只能算是夭折了。
这棵树在众人的怀疑与惋惜中沉寂了好些时日,直到众人不再关注它。凡人的俗事太多,一棵树的死是算不了什么的。
近日春雨蓦地多了起来,隔三差五地便下起雨来,而且不小不大,却淅淅沥沥的,似要勾起人世间满腔的愁绪。
也许只有这树能懂这雨的心事——欲以满眼的泪水唤醒沉睡许久的自己。于是它睁开眼睛,看见了雨的柔情,也看到了旁边嘲弄的目光。
是时候开始新的生活了,它想!它吻着雨,感激地长出一片小小的叶子,虽然小,却比旁边的别处的叶子都要绿,都要嫩。
有了第一片,便有第二片、第三片……
很快的这小小的嫩绿的叶子挂满了整个枝头。
路人发现了这满树的新叶,增添了惊奇的欣喜,原来它还活着!
是的,它还活着!只有它自己知道,在黑暗中它差点就此睡过去,倘若不是雨的哭泣,倘若不是对生的极度渴望,自己怕真是醒不过来了。它欣慰地笑了,这是要完成作为一棵树的使命啊!
既然生而为树,那就应该有树本来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