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箽四四（原创）

01

周末整理旧物，翻出了一兜东西，打开来看，里面都是金子过去的宝贝。

三个月穿的兜兜，半岁时，我给他织的人生第一件毛衣。一岁时的鞋子，一岁半那年穿的可爱瓢虫装。

还有一双他刚出生穿的袜子，拇指长短大小，只有一点点。难以想像，他从一个那么小的小不点，长成了现在这样高高大大的少年。

今年他的鞋子已经大我两码。他衣服的码我穿上松了一大圈，站在那里跟我差不多一般高。

一时间，不仅有点恍惚，想起十一年前那个粉红色的小肉虫。

记得刚出生那时候，医生抱过来给我看，五十二公分高，六斤半重，脸上胎脂还在，小手指瘦的像鸡爪一样干巴巴的，只有骨头。

看到的第一眼，心里觉得好失望。那时刻心里甚至抗拒承认那就是我怀胎十月亲生的小子，我心里猜测是不是医生抱错了别人家的孩子？

在医院里，别的小孩胎便两天就拉干净了，他整整拉了一周。每次看到他拉的黑色像沥青一样，又粘又黏的胎便，我都在想，这得是一个多贪吃的家伙。后来事实证明，他的确是个吃货。

月子里出黄疸的他，看上去小小的，黄黄的，瘦弱的样子。那时我心里盼望着，他哪一天能长成胖嘟嘟，白白又可爱的模样。

过了满月，过了百天，他慢慢长成可爱的肉嘟嘟的样子。从那个时候开始才确定，他的确是我亲儿子。

后来，我又开始期待他会爬，会走路，会说话，

七个半月，他就像偷地雷的小子，经常一转身就爬到了看不到的地方。他经常会咧开嘴傻笑，露出两颗刚萌芽的门牙。

十一个月零五天，他会叫爸爸，十二个月那天早上醒来第一次清晰的叫妈妈。一岁两个月零十天迈开人生第一步，一岁半会说四个字的句子。

那小子嘴笨，一直到两岁会说长句，才能慢慢口齿清晰的表达。那之前他跟我的交流一直是，他咦咦呀哟的说，我没头没脑的猜。

两岁半，第一天上幼儿园，我在幼儿园外的楼下傻傻盯了他两个小时，只为了偶尔在窗口看一眼他的身影。

他就在我身边，我们却像在遥远的两个世界。看着他开心的样子，我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三岁得肺炎，下着大雪，我背着他去看病，那时他已经长成圆乎乎的小胖子。护士找不到血管，看着在脚上扎了好几针，我的心跟着一起疼，疼出眼泪。

五岁出水痘，他混身发痒，一直哭闹，我整夜不睡觉，一直不停帮他擦药水。他发烧后，看着他绯红的脸蛋，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样躲在我怀里。

那时候他是个黏人精，我走到哪，他都跟到哪，连上厕所他都要陪着，一会见不到，就会叫妈妈的小人儿。

02

上小学第一天，我莫名的紧张，他欢快的奔向小朋友的时候，我竟然觉得失落无比。

那个走路要抱抱，喜欢牵着手的小人，第一次不是奔向我，他少了从前那样对我的依恋，有了对他来说更宽广新鲜的天地。

二年级八岁开始，因为一些原因，他开始寄宿，第一次送他去学校那天，我像丢了魂一样失神落魄。晚上整晚担心他，想起他孤单的样子，一直哭，哭到眼睛肿成了核桃。

第二天忍不住偷偷跑去看他，藏在教学楼的老师办公室，偷看操场上的他，看着他倔强的身影，很想跟他说“走，我们回家，这学不上了。”

他后来心有灵犀的抬头看了看窗户，他没看见我，但我知道他在想我。

最开始，我一直认为，他是个狠心的小子。我看到他的时候，总忍不住眼泪纷飞，他却可以笑着帮我抹眼泪。当他回家抱着我的脖子开始默默抽泣时，我才知道，小小的他，不是真的坚强。

那一年，每周送他，都会写一封信给他。他说那封信，可以让他在想起我的时候，变得勇敢。

每次回家看到被折叠已经破掉的信，我知道他像我想他一样，不止一次的想起过我。

那时第一次觉得，坚强是一件好残忍的事，懂事的孩子眼里的泪光，就像一根根锋利的刺，刺的心血泪模糊。

后来，每次送他上学，他都躲在我怀里偷偷的哭泣，看到他的眼泪，心都被眼泪煎熬成了碎片。

坚持了一年，最后在他的眼泪下，我先扛不住，给他换了学校。那一天他高兴的又变回那个会撒娇，又调皮的小子。

那时候的他，信任我，依赖我，但他已经不再像从前一样黏人，他有自己喜欢做的事，他经常会问：“妈妈，我该怎么办？”但也会说：“妈妈，我知道怎么办。”

回到正常走读的他，转学半年后开始变得快乐，不再是从前那个懂事坚强的模样。

看着他有点任性的样子。我知道这就是他该有的模样。那个小小的人，不必独自假装坚强，他可以哭，可以撒娇。这是他在正确的时间，该经历的正确人生。

他开始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秘密，从一个需要我保护的小孩，变成了一个可以保护我的少年。

03

我的怀抱开始抱不下他，我们俩玩翘翘板，他能轻松把我吊在半空。时间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拉近我和他的外在差距。

同时，他也开始独立，不再需要我每天陪伴，他不再怕黑。他有了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小天地。

他有了带锁的日记本，他的手机加了密码，我也知道，终有一天，我会变成那个非请勿扰的客人。

时间会把他变成一个铁塔一样的男人，他会爱上另一个女人，他终有一天会有自己的小孩，自己的生活。

我的年华，我的青春，都刻在他长大的记忆里。在有他的日子里，消耗，沉淀。从青涩到从容，从不羁到深情，从懵懂到冷静。他就像是我过往的印迹，见证过我所有的兵荒马乱。

虽然他终将和我别离，但我仍感恩有缘让我和他相遇，感谢他肯做我的孩子，因为他，让我对时间有了如此深刻的记忆。

因为他，时间教会我温暖，克制，冷静。悄悄打磨我坚硬锋利的壳，让我学着做一个有耐心的人，认真感知这个世界的温度。

把一个从前脾气暴燥，冲动的我，慢慢变得柔软。把我从一个偏执的姑娘，慢慢变成一个温和的母亲。

时间教我放下一切，跟过去和睦相处。我能窥着他带来的光，一直向前。让我在沮丧的日子里，因为他，不至于太迷失自己。

从遇见他开始，我人生大多数的喜怒哀乐，都始于他，也止于他。

我记得起我们在一起的那些零碎片段，他成长的点点滴滴，枝枝蔓蔓都像昨天一样，清晰而又真切，刻在我的生命里。

岁月匆匆忙忙，一闪而过，却让我记住了他所有的样子。

他是时间赐给我的归宿，让我从前一直无法安放，漂泊的心，有了归处。

他是时间赐给我的金子，最贵重，无法替代，他给了我最美好难忘的时光，让我在荒凉的岁月里学会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