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时光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慢

01

我是个早产儿,八个月大呱呱坠地,在这世上的第一声啼哭打破了黎明的静寂。

值班的护士把我抱给赵茹双,捏着我的小脸蛋儿对她说:“祝贺你,喜得千金。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像你,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

十九岁的赵茹双眯着眼,无精打采地望着她身边的小生命。经过一夜的垂死挣扎,她快虚脱了,一动不动地瘫软在床上。

零星的曙光投射在漆黑的玻璃窗上,赵茹双若有所思地瞥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对护士说,就叫她“晓黎”吧。

不满三公斤的我,羸弱多病。而赵茹双自己还是个孩子,奶水自然不足。因而,被灌下无数杯廉价的奶粉长大的我,造成的直接后果是至今也面黄肌瘦营养不良。

我们家住在弄堂口的最里端,与左邻右舍“老死不相往来”。白天赵茹双要上班,就把我锁在家里。

我饿得哇哇大哭,肚脐肿得像乒乓球一样大。我哭累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煤球堆里,四下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我害怕极了,继续哑着嗓子痛哭流涕。可不管我哭得怎样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世界照样安安静静地无人回应。

等到赵茹双下班,我还要吃她做的饭,难吃得无法下咽。后来,我下定决心要学会做饭。

我当时才五六岁,还够不到案板。我搬来一个小板凳儿,踩在上面,吃力地握着刀柄切菜。说是在切,不如说是剁。锋利的刀口滑在我稚嫩的中指上,我尖叫了一声,脚底踩了空,一下跌倒在地上。鲜血顺着手哗哗得往下流,我疼得咬住嘴唇不敢哭。

赵茹双闻讯急忙赶来,看了一眼我衣服上的血迹,立马明白了刚刚的一幕。而我倔强地捂着伤口,故意不给她看,因为我更怕她骂我。

她这次却什么也没说,翻箱倒柜地找出药盒,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手,先用棉花止了血,又用纱布把我的手指缠了好几圈。那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和她这样近距离地亲密接触。

她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味,我从她慌乱的眼神里觉察到了不安,我多么想再贴在她怀里一小会儿。但她只冷冷地嘱咐了我一句“下次注意”之类的话,就转身离开了。她说过,我不许进她的房间,更不能碰她的东西。

打那之后,我慢慢学会了照顾自己,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再也不用看她的脸色。

上了幼儿园,调皮的男孩子欺负我,傲慢的女孩子疏远我,看似慈眉善目的老师更不喜欢我。如果你也经常在某个角落里看到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小姑娘孤零零地蹲在地上,双臂交叉地把头埋在腿上,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我。

自从有了分数这个概念,我很争气地每次都能拿到最低分。自然地,我的座位纹丝不动地被安放在最后一排。没有人愿意和我一块儿玩,我渐渐习惯了独处。反正,无论在哪儿,都是我一个人。

最令我心惊胆战的是每学期的家长会,我不知道要怎样跟赵茹双坦白我那尴尬无比的成绩。而她通常会在这个时候解围,“你就这样告诉你们老师:你爸妈全死光了。”

我如释重负地深呼了一口气,理直气壮地拒绝了老师的邀请。因为就算我有父母,他们也是对我不管不问,一派的“无为而治”。

因此,我由着性子在学校为非作歹,反正任何人也不会通知到我的家长。老师们被我气得半死,谁让“子不教,父之过”呢。

02

我浑浑噩噩地升上初中,打算在九年义务教育之后,就彻底地摆脱赵茹双。而这一论断在我八年级的时候,不幸被推翻了。

“同学们,你们好。本学年将由我带领大家认识一门新的课程——物理。物理,就是没有道理嘛。”新来的班主任幽默风趣的开场白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班里炸开了锅,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他。我从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里听到了他是留美博士,刚从国外回来,接管我们这个年级最差班。

班主任打了一个“停下来”的手势,顿时鸦雀无声了。他接着说道:“下面请我做一下自我介绍。”而立之年意气风发的他在黑板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了三个遒劲的大字——陆子铭。

上课从不曾抬头的我莫名其妙地在那一刻伸长了脖子。或许是命运开了眼,让我牢牢记下了他。

我偷偷打量着陆子铭,修长的身材,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精致的五官,不凡的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下方是一双深邃而睿智的眼睛,高耸的鼻翼下暗藏着一张不苟言笑极富魅力的薄唇。嘴角微微上扬时,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白得发蓝。简直是人中之龙,堪称完美。

我不改初衷地继续低着头,我行我素地睡觉或发呆,全然走不进陆子铭营造的神秘莫测的世界。

一次月考过后,陆子铭在班里念着六十分以下同学的名字,让他们在讲台上站成一排。

“赵晓黎…赵晓黎…赵晓黎…”他拖长了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的名字,而我此刻正睡得昏昏沉沉。

我听到陆子铭来势汹汹的脚步声,索性把头偏到另一边去。反正怎样都逃不了他的冷嘲热讽。哪知他硬要和我作对,把我那惨不忍睹的试卷猛地摔到我面前,揪着我的耳朵一把将我拽起。

“赵晓黎,你给我滚出去!”陆子铭用余光恶狠狠地扫了我一眼,接着就去训斥其他同学了。

我乖乖地走出教室,从门缝里瞥见了他青筋暴起的额头和睁得滚圆的怒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在心里诅咒着陆子铭,却不敢再公然和他挑衅了,可分数却毫不留情地把我给卖了。

陆子铭雷厉风行的威严很快被树立起来。期中考试,我是唯一一个不及格的。我已经做好了当众出丑的准备,而他却淡淡地说:“下课后到办公室找我。”

我心想他故弄什么玄虚啊,悻悻地走到办公室门口,看到陆子铭已经等候多时了。他拉了一把椅子,吩咐我坐下,我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听着他的谆谆教导。

他指着我不忍直视的试卷,语重心长地说:“赵晓黎,看得出你很聪明。像这道计算题,全班同学只有你一个人做对了。”

要不是亲耳所闻,我竟不敢相信。因为从小到大,没有一个老师不骂我是猪脑子的。

我茫然地摇摇头,鬼才知道我是哪门子的“瞎猫撞上死耗子”,百年不遇地蒙对了。

他看我不信任自己,又出了几道类似的题目,我又一丝不苟地全给做对了。

陆子铭推了推鼻梁上酒瓶底厚的眼镜,颇为满意地笑了,“赵晓黎,你思路清晰,逻辑分明!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脑门腾地洞开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奇世界在向我招手。

“赵晓黎,你每天做三道物理题,然后拿给我检查。”我一点儿也不敢马虎,按部就班地认真做题,用蓝黑红三色水笔清晰地标明过程、错因以及正解。

一个多月下来,我累积了满满的一本子。结果,在接下来的月考,发生了一件撼天动地的大事。

03

“…李劲松,85。孙芸芸,88。赵晓黎,90…”当听到90分时,全班上下惊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我。

90分,石破天惊。这是陆子铭有史以来给过的最高分,连佼佼者孙芸芸也要对我另眼相待。

“老师,赵晓黎她不会作弊了吧。”班长李劲松气不过,站起来大声质疑。

“你先坐下。赵晓黎,你把作业本给大家瞧瞧。”我扯高气扬地递给班长,一脸的扬眉吐气。

李劲松霎时羞得无地自容,默默地低下了头。

“大家都看到了吧,还是那句老话‘勤能补拙’。我希望你们都能向赵晓黎同学学习。”陆子铭朝我会心一笑。

在他的督促下,我按照这种笨方法,各科成绩都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也许是我不再拖班级的后腿,我们这个年级最差班居然可以与优生班相媲美。这些,当然都是陆子铭的功劳。

而我也隐隐地察觉到,陆子铭的一些幽微变化。比如,当我问他问题的时候,他总是怔怔地看着我,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轮到我嘴唇哆嗦地答不上来他的提问时,他的眼神没有了往日的戾气,变得异常地柔和,用手比划着,对我充满了无比的肯定。

一年一度的校园歌手大赛拉开了帷幕,陆子铭鼓励我参加。我表情艰涩地说:“老师,你饶了我吧,我是真的五音不全啊。”

但他的口气不容商量:“就你了,回去给我反复练习王菲的《但愿人长久》。”

十几年前的老歌,我上哪去找原唱呢?我在家里踌躇徘徊了半天,突然想到赵茹双应该有这些东西。

我第一次蹑手蹑脚地走进她充满神秘的房间,厚厚的落地窗幽幽地拉着,满屋子里摇晃着巨大的黑影子,阴森森地充斥着浓重的药味。我在一个尘封的盒子里找到了几盘年岁已久、封皮剥落的磁带,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1995年的专辑《菲靡靡之音》,是王菲翻唱邓丽君的经典曲目。两个天后,一个清丽,一个绵软。而我一个区区小辈,要唱好这首歌真是比登天还难。

赵茹双开门的一刹那,复读机里传出《但愿人长久》天籁般的旋律。她杵在门口愣住了。

“哪来的?”她诧异地问我。

我指了指她的房间,压低了声音说:“从你抽屉里翻出来的。”

“你听这些做什么?”她一边说,一边顺手按掉复读机。

我宝贝儿似的藏在怀里,高昂着头说:“我们老师选我参加歌唱比赛,让我多听几遍。”

“就你,我看你们老师不是眼睛瞎了就是耳朵聋了。”赵茹双冷眼旁观。

我哼了一声,睥睨着说:“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这一招激将法,果然使赵茹双使出了看家的本领。她清了清嗓子说:“我倒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唱歌。”清冽如水的柔婉歌声,似细雨般缓缓地洒落在我的心口。只可惜,我竟没有遗传她哪怕半点的天赋。

这首歌似乎勾起了赵茹双的陈年往事,她脸上不曾流露出少女怀春般的娇羞,但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忧郁与冷漠。

比赛那天,我光荣地感冒了,鼻音很重,嗓子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打算临阵脱逃,不想被陆子铭猜中了。他拍着我的肩膀说:“赵晓黎同学,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但为了集体的荣誉,你就再坚持一下吧。”

我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万一得不到名次,可别怪我啊。”

“放心吧,你尽管大胆地去唱,重在参与嘛。”

不幸的是,我抽到了第一的次序。众目睽睽之下,我的腿肚子不停地打颤。大脑一片空白,我忘词了。

“赵晓黎,怎么还不开始?”下面已经有同学不耐烦地起哄了。

我急得不知所措,陆子铭慈爱的目光似在告诉我“别紧张”。他小声地给我起调:“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忍着奇痒无比的喉咙,顺利地唱下去。

曲毕,掌声响起。最后,我居然得了第二名。陆子铭饶有兴味地说:“晓黎,今天表现得不错,放学后跟我一块儿吃饭吧。”

不知从何时起,我只要一听到陆子铭的声音就会不由自主地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04

北方的冬天冷得出奇,朔风正紧。陆子铭的屋里生着炉子,温暖清洁。他自顾自地忙着做饭了,我局促不安地立在原地左顾右盼。

床头的墙上贴满了世界杯的海报,洋溢着热血沸腾的朝气;窗前养了几盆多肉植物,青葱的绿意一扫冬天的灰沉。

我坐在他的书桌前,欣赏着他桀骜不驯的书法作品。无意中瞥见书架上一本淡蓝色的塑胶日记本。

我出于好奇,把它抽下来,一张暗黄的老照片从我的指缝间滑落。我捡起来定睛一看,是年少轻狂的陆子铭和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的合影。

照片上的女孩梳着麻花辫,一双大眼睛扑闪着,甜蜜地靠在陆子铭的肩膀上,他则粲然地揽着她的腰。

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翻到背面,是一行蝇头小楷:

陆子铭与杨依珊,1995年冬摄于未名湖。

我吃了一惊,揉着自己的眼睛,感觉照片里的女孩儿和赵茹双有些神似。

“晓黎,过来吃饭吧。”日记本啪地掉在地上。

饭桌上摆着两盘色香味俱全的西芹炒肉和醋溜土豆丝,两份白米饭。白瓷杯里泡着菊花绿豆茶,汤色清凉,小白菊恣意地绽着。

那张照片挥之不去地映在我的脑海里,使我浮想联翩。

“晓黎,饭菜不合你胃口吗?”陆子铭觉察到我的失神,关切地问。

“没有,很好吃。”我狼吞虎咽地扒了几口,就扔下碗筷,溜回家里。

大门开着,一个年过花甲穿着朴实的陌生女人坐在沙发上,低垂着眼睑,不时地用手帕擦着眼泪。

“你是谁,怎么在我家啊?”

那个女人看到了我,立刻停止了抽噎,努力装出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她答非所问地说:“你就是晓黎吧,上了一天课一定饿坏了。走,我带你去吃饭。”她说着便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我挣开她苍老的手,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是你未曾谋面的外婆,和你妈十几年没见了。”

“那我妈呢?”第一次称呼赵茹双为“妈”,我的舌头打了结,好生别扭。

“她在医院里。”我这一问引得她老泪纵横。

我冷笑了一声,“怎么会呢?她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

“晓黎,你听我说。你妈得了肺癌,是晚期,活不过今晚了。”

“你胡说,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孩子,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女人眼圈红红地递给我一封信。

亲爱的晓黎:

妈妈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怪我从小没有照顾好你,可妈妈也是出于无奈。

十四年前,我在北大念书,成绩优良,拥有一段完美的爱情。可天降噩耗,我生了肺病。医生说,幸亏发现得及时,还有希望,不过要耗费一大笔花销。

我当时整个人一下子懵了。也许是我的人生太过顺利,上天要对我如此不公。

可就在这个时候,与我青梅竹马的陆子铭收到了哥伦比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我知道他前程似锦,而我只是一个拖油瓶。我当即做出一个决定,留下一封分手信,离开了北京。

为了不让他找到我,我与所有人断了联络,隐姓埋名地踏上了哈尔滨。我想,在那个常年纯洁无暇的冰天雪地,或许可以掩盖一切。

从此,世上再无“杨依珊”,取而代之的是“赵茹双”。

一个月后,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是陆子铭的。在哈尔滨,我举目无亲,苟延残喘地维持生计。肺里的癌细胞无情地蔓延,扩散至全身。如果我生下了肚子里的孩子,岂不是造孽。

眼看着上了手术台,我心里一慌,抹上裤子,飞奔出了医院。当护士告诉我是个女孩儿时,我仿佛看到了子铭的身影。

晓黎,你是我们爱的结晶。我这辈子就是再苦再累,也欣慰了。

我知道你恨我,老说我不疼你。我是怕太爱你,等我哪天突然走了,你会控制不住。

这些年来,在你心里一直住着一个面目可憎的母亲。但戏演到今天,也该结束了。我累了,扛不住了。

那天你拿着子铭当年送给我的磁带,我觉得事情像是露出了端倪。我一面想让他认出你,一面又不想打搅他的生活。

与肺癌顽抗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晓黎,我想最后请求一件事,带我见见你的生父,好吗?

                                           ――妈妈  

读完这封字体歪歪斜斜的信,我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原来我对赵茹双恨之入骨,却又爱得深切。这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啊!

05

我擦干泪水,叮嘱女人:“外婆,你快去医院陪着我妈。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我怀着五味陈杂的心情地闯入漆黑的夜幕,急急地敲着陆子铭的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咦,晓黎,是你呀,这么晚了……”

我打断他的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不是在找一个叫‘杨依珊’的人吗?我知道她在哪儿。”

陆子铭任由我拉着他一路狂奔,我生怕耽搁一秒,他们就真的要错过了。

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挤进蜂拥而至的人群,我抓住一个护士就大声地问:“赵茹双在哪个房间?”

护士小姐显然被我吓到了,她目瞪口呆地怔住了。我夺过她手中的名单,一目十页地扫着,对陆子铭说:“重者监护室403,快跟我走。”

我从病房的窗口赵茹双虚弱地靠在枕头上,留着最后一口气,奄奄一息地等着她想见的人。

我轻轻地推开门,安抚外婆出去,转过头对陆子铭说:“她就是你要找的杨依珊。”

“铭哥,是你吗?你终于出现了。”赵茹双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丝笑容。

陆子铭心下一动,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说:“珊妹,对不起,我来晚了。”

“铭哥,遇见你,等到你,我此生亦足矣。临死之前能再多看你一眼,我在九泉之下也安息了。”

“珊儿,不要这样说。有我陪着你,你不会有事的。”

“铭哥,就让我霸占你一会儿好不好?嫂子不会生气吧。”

“珊妹,没有了你,我去和谁结婚呢?当年你留下一纸书信,不辞而别就一走了之。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找你找得好苦,我心灰意冷地试着去忘掉你,独自去了美国,一呆就是十几年。后来,我从你以前的好友那打听到你好像去了哈尔滨,连夜飞回这座你生活过的城市。我想,就算我一无所获,至少还能闻到你熟悉的气息。”

赵茹双已是泣不成声,陆子铭接着说下去:“我在一所中学任教,班里有一个叫赵晓黎的小姑娘很像当年任性的你。我想这世上没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一定是你另嫁了他人,而且有了孩子。”

“铭哥,你错怪我了。这辈子,除了你,我再也不可能爱上别人。晓黎是我们的女儿,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赵茹双苍白的嘴唇吃力地一张一翕,咳嗽地喘不上气。

“珊妹,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了。”陆子铭捶着她的背,吻着她的唇。

赵茹双摇着头说:“铭哥,照顾好我们的女儿。我先走一步,你也要保重。”她含笑地闭上了眼,枯瘦的手垂落了下来。

陆子铭抱着她失声痛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06

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陆子铭是我金色年华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四年后,我不负众望地考上我的父母当年情定终身的北京大学。

开学那天,我与陆子铭漫步到未名湖畔。他痴痴地望向博雅塔,两鬓染上了半世的斑驳。那一幕,像是《黄河绝恋》里安洁与欧文在汹涌澎湃的壶口瀑布的生死决别。

岸边枝影横斜,水面婆娑,一切如昨。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怎奈阴阳两相隔,从此天涯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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