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孤勇】

第一章詹姆斯·通格

“来杯烈酒。”一个胡子拉碴，满身尘土的男人将左轮扔在吧台上说，“来杯他妈的烈酒。”

酒保看向坐在酒吧角落的牛仔，牛仔点点头，默许了这个男人的鲁莽。

酒杯顺着吧台滑了过来。

胡子拉碴的男人一饮而尽，“真他妈过瘾。”拿起左轮往外走去。

刚才还在角落的牛仔，现在挡在了酒吧门前，倚靠在门框上。

“詹姆斯·通格，”他说，“通缉犯，你们一伙抢了圣丹尼斯大银行，悬赏金高得很呐。”

詹姆斯举起枪对准了眼前的牛仔，“你他妈是谁。”霎时间，酒馆鸦雀无声。

“鄙人是赏金猎人。”牛仔说，“还有你他妈讲话别他妈的带脏字。”他指了指酒吧的木牌，“还有，傻大个儿，这里禁枪，上外面来。”

街道两旁站满了人，围观着这场拔枪对决，枪店老板一听有对决可以看，拖着肥胖身体挤到人群的最前面。

人群低声交谈，讨论着詹姆斯·通格，几个月前的圣丹尼斯大劫案，那场劫案被打死的人，几乎都是一枪毙命。

詹姆斯检查着左轮手枪里的子弹，将它们一颗一颗推进弹仓里，他对自己的枪法极度自负，对面那个比他整整小一圈的牛仔太过莽撞，还敢触他的霉头。

牛仔和詹姆斯相隔二十步，詹姆斯吐了口唾沫，冲人群喊道：

“有没有带种的，出来，喊个号子。”

“先生们，我来。”枪店老板钻出了人群，他向二人鞠了一躬，“先生们，我很荣幸看到二位在鄙小镇进行决斗，请允许我来做这场对决的见证者。鄙人的枪店就在旁边，价格公道，童叟…”

“闭上你的臭嘴。”詹姆斯冲枪店老板喊道，“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崩了你。”说罢，拔出枪对准胖老板。

“先生们。”胖老板立即收声，开始宣布了规则，“稍后我会将帽子扔起，当落下的时候，你们就可以开始。”

“李先生，您准备好了吗？”

牛仔点点头，手放在腰间的枪上。

“詹姆斯先生呢？”

詹姆斯哼了一声，把枪插回枪套里。

胖老板将宽檐帽高高抛起，詹姆斯能感受到心脏在胸腔中猛烈跳动，他享受这种对决时刻，比杀那群银行的保镖更刺激。

宽檐帽落到了地上，激起了尘土，詹姆斯肌肉紧绷，闪电似的拔出手枪，砰，的一声，他还是慢了一拍，枪被对面那个牛仔打掉了。

群众在欢呼，惊叹牛仔的枪技。詹姆斯慌忙冲向掉在不远处的枪，拔枪对决，不死不休，他得赶在牛仔下一枪前，打死他。

就在詹姆斯的手马上碰到地上的左轮时，砰，又一声，他的食指飞了出去。

牛仔的枪口还在冒着烟，他走到一脸错愕的詹姆斯面前，耍了一个枪花，把左轮插回枪套里。

“怎么样？詹姆斯，现在还想反抗吗？”牛仔低下头，戏谑地看着他。“哦，不对，可怜的快枪手詹姆斯以后再也不能开枪了，他的食指没有了，或许他可以用中指开枪。”说罢，牛仔冲他比了个中指。

“你杀了我，牛仔，我求你杀了我，你剥夺了我作为枪手的荣耀。”

“不不不。”牛仔晃动着食指，“通缉令上说了，活着的詹姆斯值500，死了就只有400。”

牛仔从詹姆斯的里怀掏出了一枚硬币，扔向了正在看热闹的酒吧酒保。

“酒钱照付。”

第二章 李剑青

被绑在马背上的詹姆斯，从刚才开始就默不作声。

这里距离圣丹尼斯的治安办公室还有段距离，他从一开始就想，这个牛仔到底是何人，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从决斗时来看，这个黄皮肤的牛仔不可能是个无名之辈，整个美国西部能快得过他詹姆斯的人屈指可数，即便是快，詹姆斯也不可能枪都开不出来。

“嘿，牛仔。”詹姆斯按捺不住，出了声。“让马儿慢一点吧，反正我现在也跑不了，就算跑了，也快不过你的枪，我现在被颠得想吐。”

牛仔笑了笑，“快枪手詹姆斯还在乎这点儿颠簸吗？”

“你他妈别取笑我了。”詹姆斯没好气地说道。“我他妈以前又没被绑到过马背上。”

“现在知道什么滋味儿啦？”马儿慢了下来，“早干什么去了，你要是在酒馆没那么嚣张，我也注意不到你。”

詹姆斯气得想掐死这个牛仔，但现在手脚被绑得结结实实，又想起刚才对决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打飞，有些无奈，“输给你，我没有怨言，就算被关监狱也无所谓，谁让我技不如人呢。”

牛仔讥讽地说道，“怎么了，这就认命了？”

“那倒没有，牛仔，想取我的命的人有很多，你是距离这个目标最近的人了。”詹姆斯在马背上，稍稍挪动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有，我他妈现在还不知道你是谁，一想到我即将无知地被推上绞刑架，我现在就他妈憋屈死了。”

“无名小辈罢了，詹姆斯先生，”牛仔耸了耸肩，“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你马上就要上绞刑架了，还有什么心愿吗？临死前可以帮你实现一下。”

“哼”，詹姆斯不屑地说道，“当了一辈子劫匪，我还怕死吗？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谁。”

“好吧，跟你说说也无妨。”牛仔停下了马，将詹姆斯从马背上扛了下来，解开了他的双手。

“脚就不给你解开了。”牛仔盘腿坐下，将一根卷烟递给了詹姆斯。

这片平原往西走，就是圣丹尼斯，整个西部文明程度最高的城镇，相比其他到处都是马粪和垃圾的城镇，那里的人少了很多烦恼，圣丹尼斯是整个西部的交通枢纽，富豪、乞丐、小偷、商人、煤矿工人在这里汇聚，想要什么，只要有钱就能拥有。

牛仔和詹姆斯休息的地方在一棵生长茁壮的棉白树下，这棵树不仅是整个平原的最高点，也是方圆数里唯一的荫凉所在。

牛仔划着了火柴，将火护到了詹姆斯面前。

“我叫李剑青，一个在美国出生的华人。”

“在美国出生？”詹姆斯就着火，猛吸两口，点着了烟，接着说道，“那你有够惨的，李，我不是瞧不起你，但是你知道，因为有些原因，现在对你们的看法可不太好。”

李剑青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因为‘排华法案’嘛，华人在西部，没有丁点儿地位，更别说人权了。”

1882年，美国国会通过排华法案，正式成为美国的明文法规，一时间，各地出现了针对华人的暴力行为，华人社会遭受巨大影响，他们被剥夺成为公民的正式权力，禁止拥有土地，禁止与白人通婚，甚至不被允许进入一些州。

詹姆斯心里还有疑问，但出于顾虑没有说，因为在法案通过前，西部的这片土地上，就普遍对华人抱有敌意，殴打、抢劫甚至强奸，只要不弄出人命，当地的治安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弄出人命了，交一笔罚款也能了事，当然罚款华人也捞不到一分，所以一些有钱人，会抓来一些华人，动私刑，满足自己变态一样的私欲。可李剑青为什么还要到西部这片充满歧视的土地来呢？

詹姆斯是个莽撞的人，脑筋不会转弯。他虽是一伙劫匪的头头，但脑子里就只有弱肉强食，抢劫就是抢劫，不需计划。当他的喽啰问他，抢圣丹尼斯银行的计划是什么的时候，他说，抢银行分为三步，第一步，干掉银行外面的保镖。第二步，干掉银行里面的保镖。第三步，拿钱走，并且干掉追他们的逃兵，计划就这么简单。

事实上，计划也是这么执行的。第一步，他们成功干掉银行外面的保镖。第二步，他们成功干掉了银行里的所有人，包括知道保险箱密码的银行职员。这伙莽撞的劫匪们只能用土制炸药炸开了保险箱，装了好几袋子的钱，团伙几人分头跑，相约在那个小镇见，总体来讲，计划实施得特别顺利，詹姆斯提前到了汇合的小镇，只是没想到被李剑青认出来了，还被打掉了手指。

詹姆斯沉默许久，不停地抓耳挠腮，李剑青大概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詹姆斯，”李剑青说道，“在西部，人们更崇拜武力，而不是你是什么色的人。这个道理，你是知道的。”

是的，詹姆斯知道，在西部，拳头大才是王道，否则他凭什么当上劫匪的头头，枪手对决没有侥幸，能活下去的枪手，胜率都是百分之百，他本来也是，现在被打断了手指，以后想再开左轮就难了，而且是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毫无荣誉地输了，他现在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西部确实如你所说，李。”詹姆斯就势靠在棉白杨上，“不过，”他停顿了一下。“我劝你，最好把我杀了，在把我交给圣丹尼斯的治安官之前，否则，未来发生什么都不一定。”

李剑青摇头，站起身来，用手套拍掉了鞋上的土说道，“傻大个儿，咱们该走了，你活着值500，死了少100。”

“小子，”詹姆斯叹了口气，“西部总是充满未知，挣了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第三章 圣丹尼斯

到圣丹尼斯之前，詹姆斯没再说过一句话，李剑青本来就无所谓，反正他的计划很简单，把詹姆斯平安送到圣丹尼斯，然后拿钱，寻找下一个目标。詹姆斯要是安静些，能省不少事。

到了圣丹尼斯的治安办公室，李剑青将詹姆斯交到副警长的手里，拿着副警长写的收押证明的条子，往警长的桌子走去。通常来讲，治安办公室中，只有警长有权签发通缉令，发悬赏金，圣丹尼斯劫案的这伙人叫戴维帮（devil gang，意为恶棍帮），头目就是詹姆斯·通格，悬赏金为活的500，死的400。二头目伊迪尔·德缇活的300，死的250。其他喽啰活的100，死的50，活的抓到后，付一半赏金，另一半待正式判罪后第一时间付清。

警长对面的皮质座椅上，坐着一个留着凡戴克式胡须的男人，男人转过身，李剑青注意到他胸前的制式徽章，上面印着“平克顿侦探社——普斯·凯特要员”，名字下面还印了三颗星，是平克顿侦探社中底层管理者的象征。

警长看到李剑青进来，说道：“李，上外面等一下，我这里有重要的客人。”

普斯看到李剑青的脸后，打断了警长，说道“嘿，黄皮佬，进来吧，说说你犯了什么事。”

李剑青没管普斯的阴阳怪气，将条子递给警长后说：“我把詹姆斯·通格抓到了，这是条子，我来拿钱。”

“詹姆斯·通格？”警长惊讶道，“你是说那个戴维帮的头领，几个月前抢了圣丹尼斯银行的詹姆斯·通格？”

“是的，警长。”李剑青回答道，他挠了挠脸，旁边普斯怀疑的目光让他有些难受。

“黄皮佬，”普斯站起来走到李剑青的面前，胡子戳到李剑青的脸上，“就凭你？”

“是的，普斯要员，就凭我。”

李剑青拿过警长递来的钱夹，当着普斯的面点了一遍。确认完金额后，说道，“剩下的一半，等正式判罪后我再来拿。”李剑青弹了一下牛仔帽的帽檐，算是向警长作了告别，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普斯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让你他妈等一下，黄皮佬。”

李剑青转了回来，挑衅似的站在了普斯面前，“有何贵干，平克顿的老爷。”

普斯看向李剑青胸前的口袋，刚才他把钱放在那里。

“按照惯例，平克顿侦探社只要接了跟赏金猎人同一个悬赏，就算赏金猎人完成悬赏，平克顿侦探就有权收取获得赏金的百分之二十。”

李剑青轻哼了一声，“侦探，我记得贵社应该没接这个悬赏吧，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们接的案子，狗都不会接。”

普斯耸了耸肩，“我说接了，就是接了。”

“如果我不呢。”李剑青将手放在了左轮上。

警长走到了两人中间，将两人隔开来，“李，把枪收起来，这里是治安办公室，我的地头上，不要开这个玩笑。”他又低声在李剑青的耳边说道，“李，惹上平克顿侦探，你以后就别想在西部混了，收收你的火气。”

警长从李剑青胸前的口袋里把钱掏出来，点出50，递给了普斯。

普斯收下钱，“黄皮小子，记住了，别惹平克顿，说不定哪天，你就成了泥沼里的烂尸。”

李剑青转头就走了，他现在憋着口恶气，理都没理普斯的阴阳怪气。

普斯冲着李剑青的背影吐了口痰，然后狡黠地对警长说，“詹姆斯·通格在哪，我去审审他，关于戴维帮的所有悬赏，我们平克顿都接了。”

此时警长正看着普斯吐在治安办公室地板上的痰发愣，听到这句话时，赶紧说道，“詹姆斯·通格，应该被关在临时监狱里了，你拿着这个条子，去找副警长，他会带你去。”

普斯走后，警长瘫坐在椅子上，他知道普斯已经咬上李剑青了，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他们不要在圣丹尼斯起冲突，他见识过李剑青的能耐，如果圣丹尼斯死了几个平克顿，他们这些治安官可就遭了殃。

第四章 普斯·凯特

整整五天，詹姆斯·通格都没有交代出他把抢来的钱藏到了哪里。

普斯看着被关在监狱里的詹姆斯，一筹莫展，这天杀的劫匪，嘴巴里没一句实话，跟新鲜的马粪一样黏软。

“我说詹姆斯，”普斯换了一种他自认为平和的口吻，“你到底把钱藏到哪里去了。”

詹姆斯像看傻瓜一样看着普斯，说道：“平克顿侦探，你们在我这儿耗时间没用，应该把精力放在怎么盘剥其他人身上。”

围绕着普斯的平克顿侦探们，先是沉默，继而愤怒，很快又开始大骂起詹姆斯，詹姆斯冲着他们摇摇头，舌头砸吧两声，似是挑逗。

普斯按下怒火，拍了拍手，示意安静下来，然后他对侦探们说道，“先生们，我得承认，这个蠢蛋成功挑起了咱们的情绪，我也一样，我现在恨不能一枪崩了他，让他见识见识咱们平克顿的威风，可是我不能，律法救了他一命，他得上绞刑架，他的命已经属于联邦政府了，咱们当务之急是要除掉戴维帮的恶徒，维护正义，替圣丹尼斯拿回被劫走的钱。”

“好了，平克顿的棒小伙子们，”普斯清了清嗓子，然后接着说道，“詹姆斯交给我，你们出去，骑上你们的马，打探消息去，一旦发现戴维帮的踪迹，报告给我。”

平克顿侦探们一窝蜂地出去了，不多时，门外响起了驾马声。

“真是一群好狗，”詹姆斯评价道，“你是他们的头儿吧，你把他们训练得真不错。”

“我叫普斯·凯特，”普斯转过头，“平克顿侦探社三星要员。”

“我看到了，”詹姆斯冲他胸前的铁制徽章努嘴，“三星，我猜你抓了不少蠢蛋，才拿到这个三星吧。”

“之前确实抓了不少。”普斯点点头，“不过，加上你，我就能晋升为四星了。”

“加上我？”詹姆斯疑惑道，“抓我的是一个叫李剑青的黄皮肤牛仔，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个黄皮佬？”普斯轻蔑地说着，他目光落到天花板上，“他怕极了我，见到我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是怕你，还是怕你这个铁皮做的徽章。”

普斯被詹姆斯一句话噎住，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

“我要是你，就不会说这个大话，”坐在监狱木板床上的詹姆斯扬起他的缺了食指的右手，“就凭你，平克顿侦探，别想了，都不配他开枪。”

“那又怎样呢，詹姆斯，”普斯搓了搓膝盖站起身，“你觉得圣丹尼斯的人，是会相信一个平克顿侦探的话，还是相信一个黄皮佬的话。”

詹姆斯住了嘴，平克顿侦探社不管是在政界还是民间都颇有威望，尤其是“西部热”之后，大量的人涌入西部，一时间强盗、骗子、小偷也聚集在西部，他们戴维帮也是这样，西部地方的治安力量有限，而且每个州的法规也不一样，平克顿侦探一时成了香饽饽，一方面维护着产业主的财产安全，另一方面在民间维护着治安。

“你看，”普斯得意地来回踱着步，“答案是什么，连你这个傻大个儿都知道。”

詹姆斯恶气难出，阴狠地盯着普斯，“要不是我现在被锁在这里，我一定要跟你来场对决，打烂你那个铁皮徽章。”

“别想了，詹姆斯，”普斯伸出他完好的右手，“你又开不了枪。”

詹姆斯猛地站起来，手穿过监狱的围栏，死命地伸向普斯，“我他妈要撕烂你的臭嘴，把你的手指折断。”

在谩骂声中，普斯哈哈笑着，故意用他的食指，捋了捋自己凡戴克式的胡须。

詹姆斯看着他的动作，涨红了脸，刚要继续骂，突然又冷静下来，计上心头。

“其实吧，告诉你也无妨，”詹姆斯故意小声说道。

“什么？”普斯没听清，往前走了一步，但依然保持在詹姆斯碰不到的距离。

“我说，”詹姆斯似乎笃定了什么，继续说道，“钱藏在哪里，告诉你也无妨！”

普斯惊讶地看着詹姆斯，一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他紧盯着詹姆斯的嘴，不敢错过一个单词。

“钱被那个黄皮小子抢走了，”詹姆斯的双手比了一个圆圈，“那么一大袋。”

“你说，那个黄皮佬？”普斯想到李剑青离开时急匆匆的背影，当时他还特意侮辱了那个黄皮佬一句，黄皮佬理都没理，直接走了，他开始相信了詹姆斯说的话，暗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直接扣下李剑青，拿光他身上得钱，然后再审出那袋钱的下落。

普斯没在管詹姆斯，直接出了监狱。

詹姆斯耸了耸肩，躺回木板床上，跷起腿，脚一晃一晃地。

“你们狗咬狗吧。”他自顾自地说道。

第五章 李剑青

李剑青从圣丹尼斯的治安办公室出来后，去旅馆好好休整了一番，采购物资需要花些时间，一周后的下午，他才踏出圣丹尼斯。

他在西部没有固定的居所，走到哪里就住到哪里，即使是野外也无妨，他家伙什儿都齐全。

他驾马到那棵高大的棉白杨树下时，看了眼天空，太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他无意于夜间叨扰任何一个城镇，更不愿意回圣丹尼斯看普斯的那张臭脸，更何况他现在也刚从那里出来。

他轻松地跃下马鞍，伸手抚摸着马儿的鬃毛，松开马鞍旁的行李上的绑带扣，取出了帐篷。

帐篷被卷成一个紧凑的圆筒，用一根粗绳捆着，李剑青熟练地解开了绳结，展开帐篷，用木桩固定好四角后，又从马背上取下一条毛毯，铺在帐篷里。

忙活完这些，天色已晚，他在帐篷外点着了火，然后钻了进去，闭上双眼。

时近半夜，潮湿的草地，让他实在有些难受，到西部几个月，他始终没适应这里喜怒无常的气候。

从远处传来了几声肆无忌惮的吼叫，像长耳鸮那难听的叫声，紧接着又传来两声枪响。

李剑青快速地从帐篷中钻了出来，踩灭了火，然后爬上棉白杨，他拿出一个单筒望远镜，看向枪声的方向。

四个模样邋里邋遢的男人，骑着马往圣丹尼斯的方向去，四个人里三个戴着牛仔帽，只有最前面的人裹着红头巾。

“这个人的头也太他妈大了。”李剑青嘀咕了一声。

这伙人在平原上放声大叫，一边叫，一边冲天胡乱着放着枪，突然枪口一转，冲着李剑青的方向，扣下扳机。

一只猫头鹰从树冠中飞了出来，同时，这枪也惊出李剑青的一身冷汗，他差点从树上掉了下来。

这伙人吵吵闹闹地举起枪，子弹追着猫头鹰，为首的红头巾扬了下手，其余三人停下来，看红头巾的表演。

枪声响起，猫头鹰坠落到地上。一个喽啰将它拎起来，挂到马屁股上，四人接着往圣丹尼斯去。

李剑青从树枝后面探出了头，用望远镜看着他们的背影，就在他准备收起望远镜的时候，发现距离那伙人百步远的地方，跟着一个骑着马的人，那人枪带崭新锃亮，在月光的照耀下，胸前一个圆形铁片散着银光，不久前，他刚在普斯的身上看到过这个东西，但他很确定那人不是普斯，因为没有留着普斯那个傻瓜一样的凡戴克式胡须。

李剑青骂了一句，“怎么他妈到处都是平克顿。”

第六章 伊迪尔·德缇

伊迪尔·德缇可比他们戴维帮的老大詹姆斯还要嚣张许多，还是在那个小镇酒吧，裹着红头巾的伊迪尔撞开了酒吧的门，他身后还跟着三个戴维帮的喽啰。

他们四人朝酒吧正中央的桌子走去，伊迪尔走到桌子边坐着的人，敞开了皮质大衣，露出了他那把别在腰间的左轮。

那人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不敢停留，往门外走去。

伊迪尔看着桌上酒杯中的残酒说道，“回来！”

那人又颤颤巍巍地回来了，低着头，不敢看伊迪尔。

“你得把酒喝完再走，”伊迪尔坐在了那人刚才坐下的位置说道，“可别说我欺负你，抢你的酒喝。”

那人慌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跑出了酒馆，看到对面的枪店还亮着灯，一头扎了进去。

伊迪尔抬头望着天花板，酒馆从他们进来就十分安静，他大叫道，“都他妈喝起来。”酒馆这才恢复了嘈杂，只是胆子大的留下来接着喝，胆子小的正往酒馆门口蹑手蹑脚地移动，生怕被伊迪尔注意到。

其余三人中的一个喽啰，与酒保攀谈起来，不多时，领着端着酒的酒保回到了桌前。

那个喽啰跟伊迪尔说着他从酒保那里打听到的事，关于詹姆斯和李剑青拔枪决斗的来龙去脉。

伊迪尔听完沉默下来，喽啰在旁边等着他的决定，端着盘子的酒保不知道自己是去还是留。

“滚，”伊迪尔看着酒保顿觉他有些碍眼。酒保松了口气回到了吧台。

伊迪尔招手，示意喽啰们聚过来。

“咱们必须去救詹姆斯老大。”伊迪尔说。

“我们都听您的。”

“没错，况且詹姆斯老大还拿着钱呢，整整一万，咱们抢来的一半都在他那。”

伊迪尔点点头，“没错，不光是钱，还有人，咱们得再回一趟圣丹尼斯，然后藏起来，等合适的时机，把老大救出来。”

“可是，”一个喽啰打断了伊迪尔，“什么时候救合适呢？而且，听那个酒保说，詹姆斯老大被那个黄皮佬给废了，已经开不了枪了，就算救回来，他啥也做不了，不如，我们拥立您，让您来...”

“闭嘴，”伊迪尔呵斥住了喽啰，但能听出来，语气有一些雀跃，“一切都得先把詹姆斯救出来再说。”

四人喝光了酒，径直出了门，酒保张着手跟他们出了门，在酒馆门前一直等他们付钱，直到他们往驾马往圣丹尼斯的方向去。

“妈的，”酒保骂了一句，“又他妈吃白食。”

酒吧对面的枪店闪出来一个人，那人枪带崭新，胸前铁质徽章标明了他的身份。他指着圣丹尼斯的方向，询问似的看向酒保，酒保认出了那人是平克顿侦探，一个劲儿地点头。

伊迪尔一伙驾马冲出小镇，在路上一边大叫大嚷一边放着枪，此时，正是午夜，他们的吵闹声和枪声惊起了平原上的动物们。

伊迪尔眼神极好，他看到平原的棉白杨树上停留了一只猫头鹰，便让喽啰们开枪射击，猫头鹰逃出树冠，这伙人借着酒劲，冲猫头鹰的方向倾泻着子弹，伊迪尔扬了扬手，呵停了喽啰，举枪射击，猫头鹰应声坠到了地上，一个有眼力见儿的喽啰把猫头鹰的尸体拎了起来，挂到了马屁股上。

“进了圣丹尼斯，都小心点儿，”伊迪斯叫喊道，“别让那帮杂碎认出我们。”

喽啰们点头称是，一伙人继续往圣丹尼斯骑去。

第七章 珀尔·费什

珀尔·费什为自己是一名平克顿侦探而感到骄傲，他从小就向往着这行，一直苦练枪术，可以说，他们几个里，除了普斯要员之外，就属他的枪法最棒。

当然，他甘心屈于普斯之下，他臣服于普斯的智慧，对于普斯的命令，珀尔总是冲在最前面，毫不犹豫地贯彻执行。

就像上次那样，他们追捕一个逃犯，那个逃犯慌不择路，钻进了一个村庄，普斯下令，让全村的人集合到空地上，一个一个地排查，当查到一个老实巴交的村民时，普斯就断定这个村民就是那个逃犯，然后将那人从人群中拽了出来，那个村民又喊又叫，拼命抵抗，普斯便命令珀尔射杀他，珀尔直接拔枪射击，其他村民见状愤怒地咆哮着，大有将珀尔生吞活剥的意思，普斯见状立马鸣枪示警，然后将枪口对准村民们，村民恐于直面枪口，纷纷离去。那一次，珀尔跟着普斯不仅射杀了一名逃犯，还制止了一次暴动，最主要的是保护了村民不被逃犯伤害。

珀尔也因为那次事件，提升为普斯的助手，并且升上了二星。

普斯要员下令让他们出来打探戴维帮的消息，就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珀尔在马背上思考着，他现在正在尝试另一个角度，思考着詹姆斯被抓之前在做什么，詹姆斯在平原另一边的小镇，跟一个黄皮佬决斗，为什么他要在这个镇呢？他一定是要在这个镇子里做什么事。

想到这里，珀尔决定沿着詹姆斯来时的路往回走，一路看看。

珀尔到小镇后，在枪店门前拴好了马，敲门，枪店的胖老板戴着睡帽开了门。珀尔喜欢枪，每到一个新地方，总会先去枪店，看看当地的枪匠的手艺。

他与胖老板攀谈起来，胖老板跟他说起了李剑青和詹姆斯的对决，胖老板还特意拿出当时充当信号弹的宽檐帽，佐证事件的真实性。

珀尔是个小年轻，争强好胜是天性，听了胖老板添油加醋般的描述，他越来越好奇那个黄皮佬的枪法到底有没有那么神。

他刚想开口继续问胖老板，外面就传来了马蹄声，然后隔壁酒馆突然间安静下来，紧接着有个人进了枪店。

“他妈的，”那人进来张口就骂，“最近真是不太平。”

“怎么了，先生。”珀尔问道。

那人看到珀尔胸前的铁质徽章，把刚才在酒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珀尔问起了那群人的体貌特征，那人说别的人他没记住，就记住领头的那个穿着皮质风衣，裹着红头巾，脑袋很大，说完，他又感叹一句，“那脑袋，真他妈大。”

“到底有多大？”珀尔问道。

那人指了指枪店墙边椅子上的脸盆，珀尔看了一眼说，“那也没多大啊。”

“不是，”那人比量了一下，手比了个比脸盆还大的圆圈，“比那个脸盆再大一圈。”

珀尔表示怀疑，毕竟在他的认知中，还没见过有那么大的脑袋的人。

对面酒馆的门被踢开，那人口中说的那伙人出来了，珀尔藏在窗下往外望去，那人所言非虚，那个脑袋确实有那么大。

当然，珀尔也就惊讶了一下，他现在认出了那个大脑袋是何许人也，正是戴维帮的二头目伊迪尔·德缇。伊迪尔的目光扫了过来，珀尔赶忙低下头，直到马蹄声渐远，听着方向，像是圣丹尼斯的方向。

珀尔走出门，看向酒馆的酒保，朝圣丹尼斯的方向指去，酒保点点头，珀尔当即骑上了马，他打算一路跟踪过去，看看这伙人要干什么，然后报告给普斯要员。

第八章 圣丹尼斯

戴维帮混进来了，珀尔·费什传来的线报就放在普斯要员的桌子上，这个小伙子真不错，普斯思考着，值得把他培植成副手，辅佐自己一路高升。

是的，就目前这个局势来说，普斯的未来非常光明，很简单，一是他抓住了詹姆斯·通格，戴维帮的头头儿，上头不会亏待他，至少会给他一个嘉奖，凭此，他绝对会晋升为四星要员。二是他现在知道李剑青手里藏着银行的钱，只要杀了他，就能拿到劫款，或者，不杀他，对，活捉他，然后把他的舌头割掉，眼睛戳瞎，手指头砸断，随便冒充个犯人，弄上绞刑架，这样他又能拿到一个嘉奖，至于李剑青？谁在乎？一个黄皮牛仔胆敢在西部招摇，本来就该死，贱民而已，就算事发了，跟法官打打官腔也就过去了。最后一点，戴维帮这群蠢蛋，又回到了圣丹尼斯，回到了他普斯·凯特的老巢，正好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他们的命得留在圣丹尼斯，钱也一样！别管是谁的钱，银行的钱又如何？他们自己守不住，怨不得被别人抢，谁能拿到手落袋为安那是本事，凭什么还回去。

普斯越想越兴奋，他贪婪着盯着桌子上的纸条，就好像已经看到了好几袋子的钱。

“铛铛铛”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普斯再熟悉不过了，平克顿侦探平时为了方便追捕犯人，日常都穿着牛仔靴，牛仔靴上的马刺与地板接触的时候就会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普斯听到的就是。

金属音在门前消失，紧接着几声敲门声响起。

普斯整理了下仪容，“请进。”

进来的是珀尔·费什，那个给他线报的小伙子。

“珀尔！怎么样，有什么新的消息？”

看到站起来的普斯，珀尔摘下了帽子以示敬意，“普斯要员，伊迪尔他们现在住进了丁香旅馆，然后叫了几个应召女郎。我觉得，现在是拿下他们的好时候。”

“强盗就是强盗，”普斯轻蔑地说道，“一群管不住老二的家伙。”嘲讽完，他示意珀尔坐下来，在背后圣丹尼斯的地图上，标出了丁香旅馆的位置，开始思考起来。

珀尔有些着急，他认为这个机会难得，完全能够将戴维帮尽数剿灭，但他又不忍打断普斯的思绪，只能坐在椅子上揉搓着手中的帽子。

“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普斯转过来，面向珀尔，“小伙子，别急，不要在床榻上激怒一个罪犯，再怎么说应召女郎的命也是命。”普斯的食指在丁香旅馆的位置点了点，“你接着监视他们，有任何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是，普斯要员。”珀尔被普斯的三言两语扭转了思路，被普斯的大局观折服，是的，这才是他所崇拜的普斯要员，保护每一个公民的生命，是他们平克顿侦探最应该做的事情，他坚信这一点。

珀尔走后，普斯·凯特，这位平克顿三星侦探继续思考着詹姆斯·通格、戴维帮还有李剑青，这几个人都必须死在他手里，利益才能最大化。

他突然抬起头，一个计划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一个可以让所有人都聚到一起的计划。

“我他妈简直是个天才！”

第九章 李剑青

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李剑青从报童的手里买了一份报纸，翻到了时讯新闻那页。

“美西战争取得胜利。”往下看的正文里净是些粉饰美化的词汇，李剑青冷哼一声，能把两个侵略者在加勒比海和太平洋争夺殖民地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估计也就美国自己信了。

第二条新闻是，“德莱塞的小说《嘉莉妹妹》正式发表！呼吁社会关注女性问题。”标题下面附上故事的梗概，“农村姑娘嘉莉来到城市寻找幸福，为了过上想要的生活，被逼无奈出卖贞操，与酒店老板私奔，而后又凭美貌与歌喉成为演员。”李剑青有些无语，最近的小说总是这样，都是农村人到城市后，因某种原因生活坠入谷底，然后突然发现希望，生活又一路向上，最后结局圆满。

李剑青翻到了第三页，“吕米埃兄弟成功改造爱迪生发明的摄像机，携《工厂大门》等电影亮相巴黎世博会。”电影，这倒是个新名词，记得上次路过一个小镇，大概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有个大布棚里就放映电影，好像是叫什么“可怜的比埃洛”，据说是一个叫雷纳德的人搞出来的东西，可惜李剑青当时为了追捕一个犯人，没时间看，下次再遇到一定要去看看。

再往后翻就是一些桃色新闻和黄色笑话，报社为了增加销量也是不要脸，李剑青看完后，翻到了最后几页，是当地新闻版块。

“平克顿侦探入驻圣丹尼斯，犯罪率降低。”标题下面还配了张照片，上面是普斯·凯特抚摸着他的凡戴克式胡须，冲着镜头傻乐的照片。正文中对普斯·凯特胡吹乱泡，大肆歌功颂德。李剑青现在看到普斯·凯特的照片就厌烦，翻到了下一页。

“圣丹尼斯大银行遭受袭击，劫案主犯落网，其余案犯在逃。”这条新闻吸引了李剑青的注意，无他，他抓住的詹姆斯·通格就是主犯，现在看来已经被正式判罪了，他可以回去拿剩下的赏金了，他往下看正文内容，“圣丹尼斯大银行劫案发生于平克顿侦探入驻之前，在平克顿侦探入驻后，本地治安厅积极配合，双方在距圣丹尼斯不远的小镇发现罪犯，果断出击，发挥神勇，主犯詹姆斯·通格顺利落网，其余案犯还在追捕之中……”中间的内容又是给普斯·凯特拍了马屁，李剑青直接无视，目光落到了最后一段上，“综合詹姆斯·通格所犯罪行，圣丹尼斯治安厅在州政府的授意下，作出如下判决：判处詹姆斯·通格绞刑，于圣丹尼斯中心广场执行，行刑日期为下发之日起七天后。”李剑青扫了一眼报纸日期，这是三天前的报纸，也就是说，詹姆斯·通格将在四天后执行绞刑，他现在就得动身往圣丹尼斯去了，到了之后还能在丁香旅馆睡上一觉。

李剑青将报纸塞进马鞍里，跨上了马，牛仔靴上的马刺轻触马腹，马儿缓缓迈出了步伐，出了小镇。

第十章 伊迪尔·德缇

伊迪尔在柔软床榻上睁开了眼睛，躺在他旁边的是与他狂欢一夜的应召女郎。

女人的睫毛随着呼吸的节奏轻轻颤动，伊迪尔抚摸着女人，突然用力，一巴掌拍在女人的屁股上。她猛地睁开眼睛，刚想大叫，被伊迪尔粗糙的大手堵住了嘴巴。

“嘘，闭上你的嘴，”伊迪尔凝视着女人的眼睛，然后拿出了几张纸钞甩到床上，“穿上衣服滚吧。”

女人从床上坐起，捡起纸钞，草草披了件外套，出了门。

“爽。”伊迪尔大叫了一声，这要是之前，詹姆斯·通格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做，那个大胡子太过谨慎，从不在小镇过夜，而是在野外扎营，就算是打探情报或是采买物资，也是清晨出发，黄昏归来，现在好了，戴维帮现在是伊迪尔当家，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抢来的钱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转头就走，让詹姆斯自生自灭，死了最好，他来当首领。

不多时，喽啰们拿来了啤酒和餐食，一伙人吵吵闹闹，清晨就开始饮酒。

“伊迪尔大哥，”一个喽啰举起酒杯，“咱们现在该做什么？”

该做什么我怎么知道，伊迪尔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不能说出来，现在戴维帮上下，以他为头儿，他强装镇定，故作高深，“大家畅所欲言，谈谈我们该做什么？”

房间内嘈杂起来，伊迪尔拧起眉头，他有些后悔让喽啰们讨论，尤其是现在这种需要做决定的时候。

“都他妈闭嘴，”伊迪尔走到中间，“够了！你们这群狗崽子！一个一个说，”他指着最左边的喽啰，“从你开始！”

被点到的喽啰，咽了咽口水，“我觉得咱们应该保持现状，等詹姆斯大哥的判决下来，然后再做准备。”

伊迪尔点了点头，然后视线转向下一位。第二个喽啰接着说，“咱们现在不适合在街上转悠，毕竟咱们的通缉令还在街上贴着。”

伊迪尔的眉头舒展，认同了这个想法，确实如此，现在应当养精蓄锐，到时候是不论是劫法场还是冲进治安办公室，只要是动枪，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更何况，他还想再过几个狂欢之夜，跟着詹姆斯在野外这几年，他憋坏了，他现在就想住进女人窝里，好好爽一爽。等救出詹姆斯，得跟他好好谈一眼，詹姆斯要是不同意，那就给他吃个枪子儿。

“好了，好了，听我说，”伊迪尔尽量让自己声音威严一些，喽啰们现在都看着他呢，“现在，我们接着在旅馆待下去，等詹姆斯的判决下来再做行动。”

喽啰们纷纷点头，伊迪尔刚想继续说下去，丁香旅馆外，几个少年大声呼喊，他们从街的那头跑过来，然后在丁香旅馆外站住了，不断重复喊着一句话。

“圣丹尼斯大银行劫案主犯詹姆斯·通格于七日后在中心广场绞刑！”

他妈的，伊迪尔心里暗骂了一声，怎么来得这么快，说绞刑就绞刑，他今晚还想再找个小妞狂欢一下。不管，他心想，今晚还找那个妞儿。

伊迪尔收起难看的脸色，转头对喽啰们说，“看来，判决已经下来了，各位准备去吧，都检查好枪里的子弹，分组出去踩点，把中心广场给我踩明白了。”

喽啰们开始散去，各自准备去了。伊迪尔耳朵贴近门，等走廊再度安静，他出了门，找到酒店老板。

“今晚再给我找个妞儿。”随后，他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他现在需要休息休息，迎接今晚的战斗。

第十一章 普斯·凯特

普斯·凯特觉得他的计划很完美。

詹姆斯·通格、李剑青、戴维帮，这样就都聚集到圣丹尼斯的中心广场了。他已经仔细思考过了，詹姆斯现在任由他摆布，他想放到哪里就放到哪里，这种罪大恶极的罪犯放到中心广场的绞刑架上，合规合法也符合情理。普斯拿下一个茶杯，摆到桌子中央开始模拟，这个茶杯，就是詹姆斯·通格。

随后他又拿起一个纸团，放到了茶杯的旁边，这是李剑青，那个黄皮佬，说自己是赏金猎人，既然是赏金猎人，那他想赚钱就两条路，要么去各地的治安办公室，要么就买报纸来看，报纸上会刊登一些通缉令，而且不管是报纸还是治安办公室，都被他告知了詹姆斯即将行刑的消息，他知道了肯定会来。想到这里，普斯哼了一声。黄皮佬都一个德性，落袋为安。

最后是......，普斯想找个东西在桌上代替戴维帮，目光来回在房间里扫视，发现没有能代替的，他无奈从兜里掏出个硬币，放在了桌上。

珀尔的线报中说，戴维帮的喽啰们基本天天外出，围着中心广场转悠。这帮蠢蛋，连个面罩都不戴，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在街上走，他只能跟中心广场的巡警打好招呼，让他们视而不见。

至于伊迪尔·德缇，普斯想不明白詹姆斯怎么放心让他当副首领的，天天在房间待着也不出去，一到晚上就找应召女郎，这都几天了，这蠢蛋的身体吃得消吗？

普斯对于伊迪尔颇感无语，计划定下来的时候，他着了圣丹尼斯的报童，让他们在丁香旅馆门前喊詹姆斯被判罪的消息，就是想惊戴维帮一下，露出些破绽，结果倒好，这孙子夜夜笙歌，根本没当回事，珀尔还找了旅店老板和应召女郎来问，伊迪尔确实哪都没去，而且玩得很花，至于怎么花，珀尔跟他描述过，他先是……

普斯摇摇头，把伊迪尔从脑子里摇了出去，现在不该是想这些时候，等事情办完，他可以去找那几个应召女郎尝试一下。

看着桌上的茶杯、纸团和硬币，现在詹姆斯判罪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如果事情按计划进行，那所有人都会在中心广场聚集，以他们平克顿侦探的实力，绝对会将他们一网打尽。普斯冲着镜子捋了捋胡须，现在他得准备一下，詹姆斯的绞刑前，他还有个讲话，这是收割民望的好机会，圣丹尼斯可是州中的重要地方，如果在这里打下基础，收到了大量支持，未来能当个镇长也说不定，平克顿侦探社看着权力大，但那也是刀头舔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哪个不长眼的给崩了，所以不论如何，只要有好处，不管是什么样的好处，普斯都竭尽所能地去争取，做好万全准备，他打算过会去买一套衣服，然后去理发店修剪一下胡须，再喝几杯小酒，睡个好觉。

想到睡觉，伊迪尔的花式玩法又钻进了他的脑袋，他摇了摇头，伊迪尔这次没被摇出去，脑子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他鼻子下面有些潮水，以为是流了鼻血，伸手一摸，发现是鼻水。

普斯在空中握了下拳，他现在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享受一下也未尝不可。

第十二章 中心广场（1）

珀尔趴在中心广场对面的大楼上，这里视线绝佳。稍后，到正午时分，詹姆斯·通格就要被吊死在中心广场的绞刑架上。

作为普斯·凯特手下的得力干将，他被安排在这里，普斯要员对他委以重任，让他在这里观察整个中心广场，注意戴维帮的动向，防止他们引发骚乱，除此之外，还要注意一个黄皮佬，就是那个跟詹姆斯·通格对决的人。

跟踪这几天下来，珀尔对戴维帮那几人兴致缺缺，他认为那群人都是酒囊饭袋，除了跟女人睡觉就是聚在一起喝酒，就算出来踩点，也是大大咧咧，毫不忌讳，珀尔对他们提不起兴趣，倒是那个黄皮佬，他非常感兴趣，在小镇的时候，就听那里的人把黄皮佬的枪法说得神乎其神，说什么根本看不清抬枪动作，一眨眼詹姆斯·通格的食指就飞了出去。

珀尔用望远镜扫视着中心广场，寻找戴维帮和李剑青的身影，一个、两个、三个，三个戴维帮的人散落在中心广场不同的地方，腰间别着左轮手枪，中心广场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人被拥挤到戴维帮的喽啰身上，两个人推搡起来，引起了骚乱。巡警对此视而不见，他们被下令，在绞刑之前，不用管他们。

珀尔看向另一边，注意到一个戴着牛仔帽的人，帽檐很大，遮住了大部分的脸，仅仅露出了下巴，但这就够了，黄色的下巴，这就是那个牛仔，李剑青。

珀尔取出M1892式步枪，轻轻抬起枪口，对准了李剑青，左手托住枪身，右手食指轻放在扳机上。

现在还不是个合适的时机，珀尔在脑中预演着开枪的场景。到时候，他会深吸一口气，然后平稳地呼出来，在呼气结束的那一瞬间，扣动扳机，枪机内部的撞针会向前撞击底火，点燃火药。枪膛内，被高温烘烤的空气迅速膨胀，推动子弹沿枪管直线运动，子弹破空而去，直奔目标。开枪的场景从普斯把枪交到他手里后，已经模拟了无数次，现在终于得以实践。

珀尔又看一眼李剑青的位置，他还在那里，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瞄准他的脑袋，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够在普斯的见证下跟李剑青来场拔枪对决，让普斯看看他珀尔的枪法也很厉害。对了，普斯要员呢，他现在在干嘛，珀尔通过望远镜找到了普斯，他正在准备上台。珀尔掏出了怀表，现在距离正午还有15分钟，普斯要员马上就会上台，发表他的讲话。

珀尔架起枪瞄准了李剑青，他突然感觉到一丝危险，他打了个寒战。下一个瞬间，一个粗糙的大手盖住了嘴，将他拽了下去，随后朝右拧去，珀尔清楚听到自己的颈骨发出了清脆响声，接着视线逐渐被一个又一个灰点占据，灰点又变为黑色。珀尔在失去意识之前，模模糊糊地看到一颗硕大的头颅在冲他咧嘴在说些什么。而此时，他向往的对手，李剑青，正靠着中心广场的一堵墙，悠闲地抽着烟。

第十三章 中心广场（2）

伊迪尔·德缇正在上楼，这栋楼是视线最好的地方，只要上了楼顶，中心广场的一草一木尽收眼底。

几天的纵情放欲，让伊迪尔的身心得到了极大抚慰，按他自己的话说，之前过的日子都是狗屁，这年头有钱才是王道，不对，应该是有钱能花才是王道。詹姆斯总说，抢劫的时候要张狂，不抢劫的时候要低调，放他妈的狗屁，抢劫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钱花，否则为什么抢劫。伊迪尔越想越憋气，他想，老子枪法那么好，出去单干照样是个人物，干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别人绰号都那么有名，什么“黑美人”贝拉、“快枪手”杰克、“铁手”麦克、“狂野比尔”希科克、“俊友”亚瑟，就连詹姆斯·通格也有个“魔鬼枪”的绰号，结果老子落得个“大头鬼”的晦气外号，这叫什么事啊。伊迪尔停了下来，他曾经偶然见到过“俊友”亚瑟，得承认，亚瑟长得确实帅气，枪法也好得惊人，当年斗胆跟亚瑟对决过，被打掉了手枪，留下了条命，后来听说，这家伙，跟帮派闹翻了，得了肺结核，最后死在了雪山上。伊迪尔耸了耸肩，世事无常，这就是西部，谁都不知道结局怎么样。

伊迪尔继续往上走去，现在才第三层，突然他听到，楼下传来了关门声，伊迪尔伸手打开了第三层的隔门钻了进去，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楼梯间的声音。

楼梯间的回声他再熟悉不过，是牛仔靴上的马刺磕在地板上的声音，而且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廉价的靴子，声音很清脆，他仔细听着，脚步声很急促，似乎有人正快速上楼，听得出来，来的只有一个人。

要不出去干了他？伊迪尔思考了一下，不行，很显然，现在干了外面这人，很容易引起注意。脚步声到了第三层门前，没做停留，继续往上。等到脚步声渐渐变小，直至消失在整个大楼，伊迪尔才重新打开了门，确认安全之后，他刚迈出一步，脚还没落地，又退了回来，卸了自己靴子上的马刺。现在，他放心了，不过还是保持谨慎，尽量小心地朝楼上走去。

伊迪尔到达了楼顶，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刚才上楼的那人，现在正趴在天台边上，用望远镜朝中心广场的方向看去。

那人放下望远镜，伊迪尔赶忙收回视线，藏身于墙后，见没什么声响，他又探出脑袋，趴着的那人正举起步枪，不知道在瞄谁。

那人全神贯注于中心广场，丝毫没有注意到正在靠近的伊迪尔。

伊迪尔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缓，小心翼翼地靠近，接近到足够的距离后，伊迪尔突然发力，在那人身后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巴，一把拽了下来，紧接着左手箍住脖颈，双手同时向两侧发力，伊迪尔的左手感受到从那人脖颈处传来的顿挫感，那人的脖子被伊迪尔拧断了。

伊迪尔最喜欢看到人死前的恐惧与仇恨，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会上天堂，就连神父也一样，为了生存，都或多或少做下一些恶事，善良和希望在地狱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恐惧和仇恨才是在地狱横行的资本，这是伊迪尔一直相信的东西，能让死在他手下的人，带着恐惧和仇恨，是他给予这些人的怜悯。

但眼前死掉的这个人没有这样的表情，他的表情是渴望与无奈。

伊迪尔无所谓，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五十人也有三十人了，只是恶趣味没满足罢了，他冲着那人逐渐扩散的瞳孔安慰道，“可惜啊，你的马刺出卖了你。”随后，他将尸体推到一边，端起M1892式步枪。

伊迪尔的目标就只有中心广场的绞刑架，他安排了三人在广场里制造混乱，还有一个去准备马车，等时机一到，几人上了马车就跑。

第十四章 中心广场（3）

普斯·凯特做好了准备，他的凡戴克胡须油光锃亮，单片眼镜夹在眼眶和鼻梁中间，考究的深灰色西服套装、端正的圆顶礼帽，他要准备登台了。

站定在礼台中间，身后即空荡荡的绞刑架，等普斯发表完讲话，詹姆斯才会被押上来，他会由两名警长押解，双手被麻绳捆在背后，脚步虚浮，额头出汗，普斯觉得，詹姆斯可能会在生命的尽头，保持身为戴维帮首领的风度和尊严，头颅高昂，然后警长们会把他的头塞进绳套里，等准备妥当，示意普斯拉动拉杆。按计划的顺序，拉动拉杆的那一刻，周围的巡警和平克顿侦探就该有所行动，将藏在中心广场的戴维帮和李剑青一举拿下。对了，珀尔那个小伙子在哪。

现在时间已经快接近正午，日头正巧在正前方，普斯看向中心广场对面楼上，隐隐约约看到个人影，不错，珀尔是个好小子，听话。

他心里默念着讲话稿，然后一字一字冲着中心广场的人群喊了出来。

“女士们、先生们，我敬爱的圣丹尼斯居民们，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见证公权力的一次胜利！”普斯站在礼台中央，所有人都向他看去，不错，效果很好。他觉得他有演说家的潜质，而这里正是他的舞台。

“近些年来，咱们的圣丹尼斯饱受匪徒和强盗的摧残，一次又一次，强盗们打杀我们，拿走我们的钱，多少棒小伙死在了他们的枪口下。”普斯的话让围观群众议论纷纷，讨论声逐渐激烈，突然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大声哭泣，嘴里嚷着自己丈夫和孩子的名字。

普斯心里已经笑开了花，演讲就要这样，调动起观众的情绪，就赢了一半，他在这个舞台上尽情地喷洒着唾沫。“这位女士，”普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怜悯，“我想您一定是因为这群恶徒失去了至亲，我真心为您感到难过。”

“不过，在场诸位，”普斯的声音又高亢了起来，“我们平克顿侦探来了，我们将誓死守候圣丹尼斯，而今天只是一个开始。平克顿侦探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惩罚罪犯，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保护每一个美国公民的安全”，普斯心里在“美国”和“公民”中间又加上了“有钱”二字。

他清了清嗓子，等人群的目光再次回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继续说道：“詹姆斯·通格，戴维帮的首领，在圣丹尼斯抢劫案中犯下滔天罪行，今天他将在这里接受他应有的惩罚！”普斯的目光扫过人群，他看到了人们眼中的愤怒与期待。他知道，他的话已经起了作用，最后应该再补上全力一击，让观众们彻底沉沦于他的话语。

“我，普斯·凯特，平克顿侦探社三星要员，今天的刑罚执行官，宣布，判处詹姆斯·通格绞刑，立即执行！”说完，普斯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是詹姆斯被押上来了。

“各位，要永远相信我们平克顿侦探！”普斯的手在空中用力地挥动着拳头，“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观众被普斯的最后一句话点燃，群情激昂，跟着普斯的节奏挥动着拳头，巡警和平克顿侦探们慢慢靠近着混杂在人群中的戴维帮喽啰和靠在墙边的李剑青。

就在绳索被套上詹姆斯脖颈的那一瞬间。普斯看到大楼上闪过一道银光，紧接着一声枪响。

“砰！”

套在詹姆斯脖子上的绳索断了。

一辆马车和几匹马冲进了中心广场，一头撞进了人群之中。枪声紧接着响起，喽啰们跟巡警们打成一团，围观群众四散逃走，场面极其混乱。

普斯闪身到了掩体，他伸手摸向腰间，结果什么都没摸到，他想到为了让这套衣服看着更得体服帖，他把枪放在台下。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詹姆斯的马车扬长而去。

他刚探出头，掩体就又被子弹凿了一个洞出来。

普斯从掩体的另一面逃走了，当务之急，他得先拿到自己的枪。

第十五章 中心广场（4）

“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李剑青听到这话搓了搓耳朵，他才不相信普斯能说出这么大义凛然的话。他只在乎詹姆斯行刑之后，自己能拿到剩下的尾款。

“砰！”

一声枪响，吊着詹姆斯的绳索应声而断，李剑青矮下身子，向开枪的方向看去。

那里是中央广场正对着的大楼，上面有个人影，紧接着，闪过一道银光，那人又开一枪。

李剑青朝大楼跑去的时候，一辆马车和几匹马冲进了人群，场面混乱不堪。

上楼的时候，他大概猜到了对方是什么人，首先是第一枪，打在了詹姆斯的绳子上，给詹姆斯解了围，紧接着马车冲进人群制造混乱，给詹姆斯创造了逃跑时机。

李剑青站在了通往楼顶的门前，缓了一口气，耳朵附在门上。

没有枪声。

按理来说，不应该没有枪声，外面这么混乱，正是需要掩护的时候，李剑青心中警铃作响，掏出手枪抵在门上，开了一枪。

门那边有人叫喊了一声。

李剑青赶忙后退，跳下楼梯，随后几声枪响，门上又多了几个窟窿眼。

枪声停止了大概几秒钟，李剑青冲了过去，一脚踹开门，一个大脑袋躺在地上，没死，还在喘气。李剑青想起来了，一个礼拜前在棉白杨树那里，看到过这个大脑袋。

“你就是那个黄皮佬。”躺在地上的大脑袋说道。

“啊，你哪位？”

“伊迪尔·德缇，大名鼎鼎的西部枪手。”

“谁？”

“伊迪尔·德缇！‘大头鬼’！”

李剑青用枪指着伊迪尔，耸了耸肩，“不认识，但你肯定跟戴维帮有关。”

伊迪尔也不挣扎了，他现在只想求得一线生机。“黄皮佬，你就是李剑青，对吧。”

“正是在下。”

“我要跟你来一场拔枪对决。”

撑起身子的伊迪尔在大腿中枪的地方涂抹了好几层嚼烟，尼古丁暂时麻醉了泛着剧痛的伤口，站起身的时候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他呼出一口气，看向楼顶那边的李剑青。

“准备好了吗，黄皮佬。”他冲那边喊道。

“准备好了，‘大头鬼’先生。”

“他妈的，不许叫我大头鬼！”

“好的，伊迪尔先生，我准备好了。”

“我数到三，咱们就开枪。”伊迪尔将手放在腰间的左轮枪上。

“一……二……三！”伊迪尔右臂肌肉猛地发力，抽出左轮。

“砰！”

烟雾散去，伊迪尔举着枪。

他不断扣动着扳机，枪没发出任何声响，他的食指不见了。

“啊，”伊迪尔不由自主地发出惨叫，大腿伤口上的嚼烟似乎已经不起作用了，他感觉疼得要命，接着腿一软，从楼上掉了下去。

“我靠！”李剑青跑了过去，掉下楼的伊迪尔，一动不动，血从他身下蔓延开来。

李剑青叹了口气，他故意忍住射手本能，没去瞄准那颗当靶子正合适的大脑袋，但伊迪尔还是死了。可惜了，死的比活的少50块呢。

第十六章 詹姆斯·通格

坐在马车上的詹姆斯·通格短暂获得了自由。

他现在身心俱疲，而且口渴得要命。戴维帮几人从圣丹尼跑了出来后，相约在远方的一个城镇见面后，四散奔逃。詹姆斯所在的马车奔跑在平原上，中间的那棵高大棉白杨已经若隐若现。

“喂，”詹姆斯的嗓子哑了，在牢狱里这么多天他还有些不适应，眯缝着眼睛看着棉白杨的树冠，“有水么，还有伊迪尔哪去了？”

“詹姆斯大哥，没水，”喽啰回头冲躺在车厢里的詹姆斯笑了一下，“伊迪尔现在应该还在中心广场呢，您头上的绳索就是他打断的。”

“这我当然知道，”詹姆斯点点头，“伊迪尔虽然笨了点，但枪法和驯马的技术还是很棒的。”

“那是当然啦，”喽啰松了松缰绳，“拉马车的这匹马还是伊迪尔亲自训的。”缰绳一松，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别让马车速度慢下来！”詹姆斯提高声调，“我们是在逃跑，不是在度假，”他指着远处的棉白杨，“到那里再休息，现在全速前进。”

喽啰点点头，抖动着缰绳，喊了声“驾”，一鞭子下去，马儿吃痛，整个身体向前猛冲，马车一阵颠簸，差点把詹姆斯甩了出去。

詹姆斯对着喽啰的脑袋拍了一下，“你他妈会不会驾马车。”喽啰有些尴尬，想摸一摸晕乎乎的脑袋，但又不敢松开手中的缰绳。

一个人骑着马，从他们身后的地平线出现，距离越来越近。那人穿着深灰色的西服，头上戴着个圆顶礼帽。

“是他妈的普斯·凯特，”詹姆斯大叫着，嚷嚷着让喽啰把枪递给他。

詹姆斯是传统的单刀枪手，右手被废后，只能用不擅长的左手开枪，再加上马车颠簸，他根本就瞄不准，只能对着个大致方向射击。

普斯·凯特开了枪，子弹擦着马车的扶手，打到了马屁股上。马车在马儿的惊恐和疼痛中失去了控制，疯狂地向前冲去。詹姆斯紧紧抓住扶手，努力保持平衡，对喽啰大喊，“稳住！快稳住！”

喽啰用力地拉紧缰绳，马儿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拉回棉白杨的方向，身后的普斯·凯特又开枪了。

这一枪又打在马身上，马儿发出凄厉的嘶鸣，蹄子在草地上刮擦，马车因剧烈的颠簸和转向，再加上车轮压到了一颗不大不小刚刚好的石头，彻底失去了平衡，整个车厢被抛起，詹姆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绝不能在这里倒下，绝不！然而眼皮还是合上了，他昏了过去。

一股液体浇在了他的脑门上，口渴难耐的他近乎本能似的张开了嘴，他贪婪地吞咽，意识逐渐回到了他的躯壳，眼前一个男人正提着裤子整理衣服。

“你好呀，詹姆斯，”普斯·凯特憋着笑，“我本来想用水浇醒你，但是可惜我没带水，”普斯耸了耸肩。

“你他妈的，”詹姆斯想撕烂普斯的裤裆，可他现在没有力气站起来。

“别费力了，”普斯语气轻蔑，“你现在已经翻不起风浪了。”

满嘴尿骚味的詹姆斯，喘着粗气。

“你现在还有机会，”普斯说道，“一个能活命的机会，只要告诉我戴维帮剩下的钱在哪里，我会给一条生路，”普斯指着破烂马车旁边被捆起来的喽啰。

詹姆斯叹了口气，他告诉了普斯·凯特一个地址，那里是戴维帮众多藏钱地方中的一个。美国有句俗语叫，野兔子不会只有一个家，他希望普斯没有察觉到。

普斯确实没有察觉到，他相信了詹姆斯，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砰”一枪，喽啰的脸被打烂了。

詹姆斯惊恐地看过去，普斯扛起喽啰的尸体，“我只说了给一条生路，又没说给谁。”

普斯将尸体放在了马背上，又折了回来，走到了詹姆斯的身前。

詹姆斯想说，你有完没完啊，但他现在不敢刺激这个疯子。

“平克顿侦探是有信誉的，我答应放过你，就一定会放过你，”普斯将手枪抵在詹姆斯左手的食指上，“不过为了保险，我得彻底废了你。”

枪响过后，詹姆斯彻底没了食指。

“还剩一个李剑青。”普斯跨上了马，“那个黄皮佬就没那么幸运了。再也不见，詹姆斯。”

第十七章 普斯·凯特

普斯最近心情不错。

中心广场事件告一段落，他用喽啰的尸体冒充詹姆斯·通格交了差，伊迪尔·德缇的尸体也被发现，普斯将这些功劳全记在了自己身上。而后又在新闻中，大肆歌颂珀尔·费什，宣扬平克顿侦探的英勇无畏，赚足了上层的好感，他现在风头正盛。

不光如此，在刚刚结束的珀尔·费什的葬礼上，他为这个小伙子假惺惺地哭诉，诉说他们二人是亲密无间的战友，说失去了珀尔，就像燕麦曲奇饼没了燕麦，他十分痛心，一番慷慨陈词后，前来吊唁的圣丹尼斯居民无一不泪光闪闪，他或许离未来从政又进了一步。

那个黄皮佬李剑青，普斯用自己的巧舌，说服了上层和圣丹尼斯治安办公室，把黄皮佬归到了戴维帮一伙，并注明，要活捉，并把他带到平克顿侦探四星要员普斯·凯特面前。

还有詹姆斯给的藏钱地址，这才是令普斯真正高兴的事，那里足足藏了5000块，顶他盘剥二十几个赏金猎人了，在西部完全可以买下一个小院。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这么多天，普斯每天晚上都去丁香旅馆，当然是从后门去的，伊迪尔的玩法，让他如痴如醉，他已经不可救药地沉迷了，或许未来哪一天他会对此丧失兴趣，但至少现在还没有。

他从葬礼上出来，第一时间就往丁香旅馆走去，站了整整一天，他的腿有些酸麻，脚步虚浮，但要说今晚的狂欢，他相信自己还是有这个能力让床榻上的女人燥热起来。

普斯穿过安静的街道，夜晚的圣丹尼斯与白天形成鲜明对比。商铺都已经关上了门，只有几家酒馆还亮着灯，隐约能听到酒杯碰撞的声音。

他绕过酒馆，走进一条小路，随即他加快步伐，他想快点进到女人窝里去。

一个煤气路灯下，站着一个人。那人牛仔打扮，戴着一顶宽边帽子，帽檐几乎挡住了那人的脸。

“普斯先生，您准备好了吗？”那人冲普斯喊道。

普斯的旁边也有一根路灯，估算一下与那人的距离，大概有二十步。

“你是谁？”普斯看到了那人腰间的左轮。

“您准备好了吗？”那人又问了一遍，然后手放在腰间的左轮上。

普斯没回答，他的手也放在了枪上。

“我就当您准备好了，现在开始倒计时，一……”

“二……”

话音刚落，普斯不等数到“三”，直接抽出枪，射向对面。

“砰！”

普斯向后倒去，一颗子弹打在了他的徽章上，而普斯那一枪打空了。

普斯忍着胸口的疼痛，举起枪。

“砰”他的食指被打飞了，只剩半截。普斯大声呼救，可这里并没有什么居民，远处的几间屋子亮起灯，但随后又暗了下去。

那人走到身前，顶着一张黄皮肤的脸。他踩住普斯的左手，开枪“砰”，普斯的左手血肉模糊。

随后取出一个牛皮酒囊，掰开普斯的嘴，将里面的液体倒了进去，“不太新鲜了，普斯先生，您凑合喝吧。”

一股子尿骚味从喉腔泛出，普斯咳了出来，液体又涌进他的鼻子里。

“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李剑青将酒囊扔在普斯身上，“您那天说得真好听。”

他冲普斯行了一个捏帽礼，“詹姆斯·通格向您问好。”随后扬长而去。

第十八章 李剑青

李剑青对于伊迪尔的死很无奈，明明自己已经手下留情了，伊迪尔还是死了。

不过他已经顾不上了，詹姆斯·通格已经跑了，他得给抓回来，毕竟赏金不能白拿。

他出大楼的时候，正看到普斯·凯特驾马而去，他的马拴在一家枪店的门前，离中心广场还有段距离。没办法，他只好向路过的商贩借来一头毛驴，顺着普斯·凯特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毛驴的速度实在太慢，赶到棉白杨的时候，只剩下喘着粗气的詹姆斯·通格躺在地上。

“詹姆斯先生”，他说，“我们又见面了。”说完他就将詹姆斯扛起来，准备放到毛驴背上。

“等一下，李，”詹姆斯叫停了李剑青，“我有些话对你说。”

詹姆斯将普斯的计划娓娓道来，并把普斯势必杀死李剑青的想法告诉了他。

李剑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是做了一个赏金猎人该做的事，抓人、交人、拿钱。

“反正都是赏金，”詹姆斯撑起身子，“我这有笔赏金赚不赚啊？”

李剑青没吱声，等着詹姆斯下文。

“我要你把普斯给废了，”詹姆斯扬起自己一双残缺的手，“就像我一样。”见李剑青依然沉默，詹姆斯接着说道，“李，你想啊，他回去肯定会对你下通缉令，你在西部也成了罪犯，这时候，你要做的就是拿上一笔钱远走高飞。”

詹姆斯卖力游说着，“拿谁的钱不是拿，你以为他们的钱就干净了？”

李剑青被说动了，点点头，同意了詹姆斯的提议，两人的约定就这么达成了，他准备现在就去废掉普斯。

“等一下，李，”詹姆斯挣扎着，“扶我一下。”

詹姆斯在李剑青的搀扶下站直了身体，取出一个牛皮酒囊放在了胯下，一会儿工夫，酒囊塞到了李剑青的手里。

“帮我把这个灌进他的嘴里！”詹姆斯指着酒囊说，“一滴不剩！”

李剑青跨上了毛驴，冲詹姆斯挥了挥手告别。

“李！把他的徽章打烂！”

第十九章 尾声

詹姆斯·通格，不，现在应该是雷·休斯，他换了名字。

在西部，只要有钱，随时可以换个身份，就算你之前是个逃犯，也一样，只要钱给够了，随便你叫什么名字。

雷·休斯翻看着邮差送来的报纸，在买下这个农家小院之后，又雇了个人替他种植土地，现在他过上了相对惬意的生活，虽然离那些乱糟糟的事才过去不长时间。

“摩根购并钢铁公司成为钢铁巨头！”皮尔庞特·摩根买下洛克菲勒的多数铁矿和安德鲁·卡耐基的全部钢铁生意，成为美国最大的钢铁公司。钢铁生意雷·休斯搞不太懂，他之前都是靠打打杀杀过日子，浑身上下可能也就手枪能跟钢铁有关系。

“华尔街风起云涌，下行！”精英们在证券行内拳脚相加，竞相抛售价格猛跌的证券。这个雷·休斯更不懂了。他翻过时政新闻的版块。

翻到了桃色新闻和黄色笑话，这是他最爱看的内容。

读完之后，他接着往下翻，翻到了当地新闻。一条消息吸引了他的目光。

“平克顿侦探社的四星要员普斯·凯特，被发现在其住所内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位曾经的英雄人物，以一种悲惨的方式落下帷幕。据最新消息，普斯·凯特在丁香旅馆附近遭遇了不明身份者的袭击，双手食指被残忍打断，身心遭受极大的侮辱，这被认为是导致他选择自尽的重要原因之一。”而后，雷·休斯又在报纸的右下角看到一行小字，“本报记者深入调查，揭露事件背后可能隐藏的真相，但尚未得到官方的确认。详细报道请见副刊。”

雷·休斯往后翻去，找到了副刊，在一众诗词歌赋中，找到了相关内容，“据本报记者的深入调查，普斯·凯特的悲剧可能并非单纯的自尽。多名赏金猎人证实，普斯·凯特生前性格乖戾且狡猾，常以平克顿侦探的身份克扣赏金，树敌无数。在小镇的一家枪店，记者了解到，普斯·凯特并非如他所声称的那样，亲手抓获了大银行劫案的主犯詹姆斯·通格，实际上，这一功绩应归于赏金猎人李剑青。结合普斯·凯特生前对李剑青发出的通缉令，本报有理由怀疑，普斯·凯特企图利用手中的权力，消除知情者，将他人的荣誉据为己有。”

看到这里，雷·休斯的心情大好，现在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又死了一个，而且还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从今往后，他可以尽情地抛头露面，享受生活了，或许他现在就可以找几个应召女郎狂欢一下。

他站起来，用残缺的手拿起报纸，往小院走去，他雇的人正在忙着农活，他准备打个招呼再出去。

雷·休斯朝那人挥着报纸，“李！”

那人扬起黄皮肤的脸看向詹姆斯。

“你说不定要自由了！”

那人扔下锄头，走了过去。“詹姆……哦不，雷先生，”那人笑着接过雷·休斯递来的报纸说道，“我一直都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