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子洒在舞台上,为桌上的烛台披上了一层银纱。静静地,没有一丝的嘈杂。舞台上除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什么都没有。不,还有那桌上的耶稣像,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神圣,不过,那十字架上的救世主,也在月光下更显悲凉。桌上还有一个收音机,放着《The Soul of Seediq Bale》。 舞台上是夜的寂静与黑暗。而就在这时,有人打破了夜的寂静,一个男人从舞台的左侧出现了,音乐声也随之减轻,他穿着法兰绒的浴袍,里面貌似是一身正装。他看起来醉醺醺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他左手拿着酒瓶,里面还有些酒。他醉眼惺忪,在黑暗中看不见路,只好慢慢地摸索。她撞到了桌角,却不以为然,他终于摸到了椅子,于是他将酒瓶自重重的砸在桌子上,然后把自己扔到了椅子上。他拉了一下浴袍的领子,喝了一口酒,失神的看着观众】
亚当:好暗啊。
【他在自己身体的上下摸索这什么,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打着了火却又顿住了。他盯着跳动的火苗,眼中有了神采,持续了几秒。然后将烛台里的蜡烛点燃。舞台又增添了些亮度,舞台呈现的范围更大了。但依旧很空,舞台上没有什么生气。他环顾四周,突然好想发现了什么,他挣扎着站起,踉跄的走下台,来到观众之间。那有一个摄影机,他笨手笨脚的打开它,摆正,然后又踉踉跄跄的走回去。慢慢地坐在椅子上】
亚当(双手撑着桌面,使自己的腰挺直)大家好,我叫亚当。(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今天是蒂斯缇尼病毒爆发的第618天。(哽咽了一下)我刚刚给我的儿子处理完后事,我的妻子是在一个月前……(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平静)我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停水停电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个月前街道上还会传来枪声,而现在,也没有了。我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人,真的……我不知道。(笑了一下)我叫亚当,圣经里的那个。妈的,世界上第一个男人叫亚当,最后一个也他妈叫亚当(转向十字架,面带笑容挡着嘴)干得漂亮,真他妈讽刺。
【亚当从怀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支,叼在嘴里,随手从桌子上抓起火机,点燃。他看着棉芯上跳动的火焰,如同黑夜里的精灵,它偷走了亚当眼中的神采。亚当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渐渐模糊,嘴角开始抽动。他点燃了烟,把火机重新扔回了桌子上,咳了两下】
亚当:这是我抽的第一支烟,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随手将烟投入了桌子上那个装了半杯水的酒杯,盯着那个酒杯)我今天坐在这里,是想……(拿起酒喝了一口,艰难的吞下去)我可能是最后一个人类了,最后一个了。我总要为我的种族留下些什么,让后来人,不,东西?嗯……无所谓了,管他妈的是什么。让他们知道,这个星球以前的主人是我们……可能我们是这个星球上最烂的主人,但我们是,主人。我们是天主选定的(看向十字架)这个地方的扛把子。(笑了起来,却突然喘了起来,恢复好一阵儿。他吃惊的看着地面)我没事,我还好,还好。真不应该抽烟,我们总是发明这种东西,没一点好处。还是酒好(喝一口酒)少量的酒对身体好(笑了下)我妻子可不让我喝酒,她说一天只能和一杯……(转头向十字架)耶稣基督啊,你说一天一杯够干嘛的,啊?还不如一口水劲大,是吧(忍着笑)唉,说到这我想起件事(看向摄像机,摘下眼镜)一件特别好玩的事(坐直身子,把两只手臂搭在桌子上,双手在面前合十)我记得那是在……一个圣诞节,我们仨就坐在这张桌子边,当然是我、我的妻子和儿子,就在这儿,没错就在这儿。我们一起吃饭,平安夜,我的妻子可算允许我多喝几杯。我那晚喝的好像是威士忌,黑方的吧。我先抿了一口纯的,酒味太大。于是我往酒杯里倒了一些儿子的可乐。那小子可就不干了,非要喝我的酒。于是我啊(向前探身,故意压低声音)就趁她妈妈去厨房的功夫,往他的可乐里兑了点酒。(忍着笑)然后我端起杯和他说(拿起酒瓶)来,士兵,干了这杯酒。他还真和我干了,(忍不住笑了)你们是没看见他那时的小表情(捂着脸笑)就像我喂了他一口屎一样(放开笑起来)那个表情太好玩了。
【亚当笑着,却突然停住了。看向月光的方向】
亚当:今年圣诞节,我妻子躺在床上,她说她胸闷,喘不上来气。那天晚上……她已经开始从眼角流血了。她的眼睛是那么漂亮,大大的,亮亮的(闭上了眼睛)可是那天……(哽咽)那两道血就像眼泪,血泪。(用手捂住眼睛,抽泣)我把儿子带到这里,让他坐下……我无法面对自己的爱人,我也不想让我们的孩子看到他母亲那时的样子……我的妻子在卧室里喊着我的名字,她在哭,我的儿子让我做些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只能抱着他,安慰他。装成一个可靠的父亲,让泪水往心里流。(怕打着自己的胸口)他走的时候我也一样,看着他的小眼睛流着血,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听着他喊我爸爸……爸爸……哼,(看向十字架)他们上天堂了吗?他们很虔诚,他们上天堂了吗?我和我儿子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天堂见。他们到了吗?
【亚当站起身,走到桌子前面】
亚当:这算什么?疾病暴发时,我带着他们去教堂,神父和我说,这是天主的考验。我信了。后来,我的妻子走了,我又去了教堂,神父又和我说,她去了天堂,她会在天主的身边为我和我的儿子祈祷。我又信了。我儿子病了,我又去教堂,神父死了。(拿起桌子上的十字架)你到底想要什么?告诉我,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我们怎么做?都死了!(歇斯底里)都死了!你他妈的到底要做什么?这就是你的安排?这是什么狗屁安排!
【亚当举起十字架要向地上摔去,却又定住了】
亚当:不,我们不能这么做。(提高音调)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轻柔)他一定有他的安排,可能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将十字架轻轻地放回桌子上)命运?你说这是命运。该死的命运?开什么玩笑,我们帮那个叫耶和华的家伙经营着这个世界,而现在,祂却给我们这样的一个命运?开什么玩笑。经营?我们是怎么经营的?污染环境,相互伤害,迷乱于欲望,甚至于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恶魔。每个人都是这样,他们是在按照上帝的意旨生活吗?他们享受着天主的赏赐却践踏着天主为他们指定的规则。坐在教堂里祈祷,思想却在与恶魔交媾。这是谁的错?我们的,还是天主的?(大笑了起来)Tres bien.说得好,我都要感动了。可惜,小羔羊,我们就是这样,但那又怎么样?你所信仰的那些教条都是人定的。而现在呢?人都死了,除了我们。所以,嘭,都没了。没用了。现在,我就是法,我就是新的规则,我说的算。(转身快步跃上桌子,张开双臂高喊)I’m the king of the world!你看,什么都没发生,我现在就是王。So what?(皱眉)不,我们不能这样。(从桌子上跃下)太可笑了,你在想什么?你比天主更高贵?算了吧,这是魔鬼灌输给你的错误想法,就是这种想法使我们落入现在地境地。Balabala 你好烦,你的上帝不是很爱我们的吗?不是应该用爱来感化我们吗?在哪呢?亲爱的上帝(转向十字架)快来,感化我,来,来。(猛地一后退)你够了,不许你这么做。做了又如何,他连句话都不说。你会害我们遭受惩罚的。咩咩咩,惩罚?做成羊排吗?你!(突然大喊)你们够了,都给我闭嘴!
【亚当站在那里,从窗外传来了十二响钟声】
亚当:亚当,这是什么声音?(看向窗外)这是新年的钟声。嗯?不会啊?圣诞节都过去好久了。是春节,春天来了。(看向地面)我想听……《友谊天长地久》。那个收音机里好像有。可是明明这是春节……有什么关系,我们是最后的人了。(走到椅子前,坐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话说这是什么曲子。
【原先的音乐停,舞台上想起了《友谊天长地久》的选录,亚当慢慢地闭上眼睛,靠着椅背。跟着曲子哼唱。后来更着唱起来,直到结束】
亚当:新年快乐!
【舞台回归安静,亚当摸着桌子上的一把左轮,舞台上响起《Love Theme(天堂电影院)》】
亚当:我想去找他们。谁?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天主不允许我们自杀的。还有什么关系,我是最后一个,就像那个第一个亚当,总要有些特权吧。(沉默)好吧,应该吧。(拿起枪,检查了一下子弹)你们说,为什么天主要让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人是个男人,而最后一个,还是一个男人呢?(想了一下)或许……他认为男人就应该承受痛苦与孤独……(看向十字架,在胸前画了一个圣十字)阿门。朋友们(看向摄像机)晚安
【亚当吹熄一个蜡烛】
亚当:Good night.
【亚当吹熄另一个蜡烛】
亚当:Bonsoir.
【舞台全暗,除了那月光,枪声响起,也传来了椅子倒地的声音。舞台又回归了夜的寂静与黑暗。没过多久,传来了敲门声】
END
李澎轩
2016年3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