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乡村来到城市久了,把城市当作了故乡,把乡村当作了他乡,每年只有在过年时才回去走一下流程,这是一代人的生存壮况,也是每年春运的写照。
庚子年初,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过往的节奏,不串门了,不拜年了,上班推迟了,复工暂缓了。除了抗战在疫情第一线的逆行者,很多人的生活突然慢下来。我也得以回到乡村多呆点时间,陪年迈的母亲过一段春节。
在谈蝙色变的日子,不是隔离,就是逃离,恍若城池失守,兵荒马乱。清新的空气是抗疫法宝,人们追逐的紧缺物资,于是乡村就显得弥足珍贵。
乡村的空气也很紧张。连续几天,仿佛人活着就是为了吃饭,饭一吃完,就无所事事了。我也不方便到处走走,一个个口罩凝固出的陌生空气,不想让别人担心,也不想担心别人。如此紧张的日子不知还要过多久,再这样下去,可能不感染肺炎,也要憋出精神病来。
故乡到处都是茶地,那是我唯一可以多呆的地方。记忆中的故乡原来油菜花,后来种柑桔,再后来又改种茶叶了,虽然春天秋天少了亮丽的颜色,但乡亲们钱袋子鼓了起来。今年闰年,春节来得早些,茶叶还没有吐芽苞的迹象,采茶的日子将比往年推迟很久。茶花已经凋零,偶尔有几朵强打着精神,在墨绿枝叶间挤出一点点米黄的脸色。
茶地分布在林盘之间,偶尔有一片还长着柑桔,可能由于价格太低,茶农也懒得采果了,留在树上像一个个红彤彤的小灯笼,给冷清的春节加了点喜色。以前故乡是远近闻名的柑桔之乡,到处是柑桔林,有人在改种茶叶时保留了几株,也许留着自己吃,也许是想等到物以稀为贵,也许仅仅为了把过去的生活保存一份记忆。
春江水暖鸭先知,在1980年代故乡,柑桔是最先感知市场温度的,从红桔到早熟蜜桔、到碰柑、到脐橙、到耙耙柑嫒媛,树还是那棵树,果实却在不断嫁接中变换着名字,也不知这是生物的进化还是退化。
高高低低的茶垅上,还散落着些许杂树,每一株都能够唤醒故乡的记忆。在一株光秃秃的老树下,掉落了很多果子,我蹲下身子,拨开枯叶,这不是小时候玩过的栎子吗?记得在栎子上插一根竹签,食指和母指夹着竹签用力一抡,栎子就在地上转起来。小伙伴们比谁的栎子转得更久些,一玩就是一个下午。树下走过的几个小朋友好奇地问我在干啥子,他们已对这种游戏不感兴趣了。
莽莽苍苍的茶地包围着一个水库,湖里养鱼,清淤种茶,这种循环经济乡亲们几十年前就会了。现在依托水库发展了旅游,采茶品茶,钓鱼吃鱼,一条龙服务,香嫩的石爆鱼是一大特色菜。一群剑鸭时而在水里游,时而在天上飞。剑鸭比家鸭肥,但更能飞,这不是本土家禽,也不知是哪年安家落户的,直把他乡当作了故乡。
湖边草丛里,白花花一大片,远看像低矮的白云。走近一瞧,一个个毛绒绒小球,风一吹就四处飞散。这不是蒲公英吗?但叶子不像。只有求教“形色”,却道是“千里光”,说是浑身都是药。但是,百度照片上的花朵是黄色的,像菊花,不会是形色弄错了吧?在这漫长而无聊的日子,探究一草一木也算是宅生活的一点意义。春夏开花,秋冬结果,花开金黄,果结白绒,这就是千里光,不知乡亲们叫它什么,我对故乡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一望无际的茶地空空荡荡,偶尔有一两个茶农在茶地里忙活,这不是采茶的季节,应该是在锄草。茶农一年最好的收成在春茶,如今撞上冠状病毒,如果疫情不早点解除,春茶采摘季节就可能白白错过了!
2020年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