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每个家长,都会有那样一个阶段,就跟患了抑郁症差不多?任何一对父母总不可避免地对自己的孩子充满瑰丽的幻想,从他们刚上幼儿园或小学一年级就开始了,甚至有可能更早。在你的脑海中,为孩子描绘的宏图是光芒万丈的,在你眼中的孩子,一定是出类拔萃,前途不可限量的。直到随着年级的升高和学业难度的增加,孩子的成绩出现了令人失望的下滑,由你所奢望的优等生,变成了中下等,简直是一盆冷水泼头,一下浇醒了梦中人。更悲惨的是倒数,那种情况就别提了,恐怕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孩子的成绩变化,让你有如从天堂堕入地狱般的跨越之感。在激烈的竞争面前,那些成绩拔尖的孩子,仿佛一个个都是神童,他们有着惊人的天赋,又绝顶的聪明,通常还很热爱学习,是老师们眼中的天使,同学们心中的偶像,家长们热衷推崇的英雄。也不知道他们祖上积了多少阴德,得到来自上苍的如此恩重如山的厚爱,羡慕惆怅之余,甚至不止一次去求问过算命先生,希望从他们那里获得神助与指引,也能让自己的孩子成绩优良和风光无比。
这种心愿里面含有多少大人的自私与虚荣?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吗?
最终,幻想涂改命运的途径被证明是无效的,心情凉到了冰点以下。当有一天忽然意识到,他的成绩基本定型,难以出现奇迹再有提高或根本性的扭转了,你那不恰当的期望值必须降低或者干脆放弃,到了客观面对和接受他的平庸,甚至面临被淘汰的现实的时候了,在那一刻,时间凝固了,你的心仿佛死了,忽然感觉活着失去了一切的意义。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悲怆在胸膛汹涌澎湃,一个对孩子寄予巨大和无限厚望,全权指望孩子带领家庭翻身的底层小人物的忧愁,是深厚而沉重的,由此而带来的绝望把几乎所有的生存之乐碾压得粉碎。
好像活着再没有快慰和乐趣了,也许只有蹲监狱的人才会有的感受,让一个孩子学习成绩不好的家长,在远离监狱大门之外的地方就深刻体验到了,虽然他只是站在学校的大门口,但重点与非重点学校之分,区别之大如同天堂与地狱。可是看到孩子天真无畏的笑脸,怎么也不忍心更多的责备,保护孩子的尊严和自信,和多做几道习题并写出正确答案,两者相比,哪个更重要?
反正事已至此,干脆全部开放,所以到了普通高中之后,一不上辅导班,二不许晚睡觉,三不打探他的个人隐私,这隐私包括考试考了多少分,成绩达到多少名?是否有喜欢的女孩子……等等一律不闻不问,因此与孩子之间的关系甭说处得有多和谐了,孩子对自己的成绩无论多不理想总是充满信心。每次看到他那副坦然得像个君子,自负的像个皇帝的神情,都感到某种安慰,至少心理很健康,人是一个可以放心的乐观主义者。
确实已经明白,自己未竟的理想不能寄望于孩子来实现,更不能由此而牵罪于孩子。所以,又开始重新回过头来审视,自己的理想也许就应该靠自己,比如重新捡起来,再去博一博。毛姆的写的《月亮与六便士》,其实就有如此深意。
那些曾打算用自己的理想去束缚孩子的人生的想法是暴力的,应当摒弃。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想,自己带着自己的理想去上路好了,别指望把梦搭在孩子的肩膀上,对自己就是一种荣耀,这是自私,是置孩子的感受于不顾。
至于孩子,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人生,可以普通,可以失败,也可以无拘无束。所以,当儿子告诉我要学吉他的时候,我坚定地支持了他,并开玩笑地说,好好学吧,将来万一没饭吃,可以在地铁里面弹吉他,这样才会吸引人更多的人,往你放在地上的帽子或杯子里头扔硬币。
本来天地是无比辽阔的,人们能够拥有更广大的视野和更多样的选择,但是狭隘的思想观念束缚着他们的灵与肉,让他们甘愿去做井底之蛙。
我们生活的世界被人为缩小了,无论是空间还是希望,都被无情地压缩着。
回顾过去的自己,居然因为孩子成绩不佳就陷入了半疯狂状态,真是可笑至极。孩子只要做一个通情达理的正常孩子就够了。至于自己未尽的理想,如果可能就去做,不具备条件就丢掉,或者更新一个再来,总之不要再拿自己的心愿去欺凌孩子了。
能够从内心深处去接纳一个孩子的平庸,才能彰显出母爱的包容和伟大,这也是其他一切和谐的基础。
不要再去上演“慈母的疯狂”了。何况纸上成绩也只代表人生的一个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