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死亡,人们习惯了谈死色变,死亡从来都是避讳的话题,没谁愿意在死亡的世界里,栽种一颗美丽的花朵,夜深人静的时候欣赏。
四岁的时候第一次见证死亡,我站在山下的土坯房的房西,看着一群人抬着棺木向山上走去,有人告诉我奶奶死了。那时候,死亡对我来说还是未知数,只记得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奶奶,以至于经常问母亲,奶奶去哪了。
第二次见证死亡是三十岁的时候叔叔走了,去他家里的时候他倒在外屋铺着高粱杆的地上。眼睛已混浊不清,我摸摸他的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看着大伙哭我也假装哭,可哭着哭着就真的哭了起来,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失去。
第三次见证死亡是36岁时候,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满载着一车黄沙连人带车一起冲向路边的深沟。当感觉车已经失去方向奔路边去的时候,本能地反应快速窜向身后的卧铺,大脑嗡地一下,唯一的念头闪电般出现一秒“完了,我要死了。”随之随着翻滚的车滚向沟底。
死亡,从来不会给你考虑的时间,更不会给你选择姿势的机会,死,刻不容缓,说死必须死,不死,生命再继续。
当车在翻滚中安静下来,我的生命并没有被撞碎,也没被黄沙掩埋。蜷缩在车的角落里定神一看,啊!没死!这时候的力量是无穷的,是从死奔向生的力量,脚下踩着软软的一具身体,剥开挡在车窗前的树枝,爬着从车窗里钻出来,嘴里还大声喊着:“啊……我没死,我没死……”
谁能体会那种喜悦?那种继续活着的喜悦,一点都不觉得一台车被撞报废有多可惜,只觉得我还存在就是最值得庆幸的事。
经历死亡对我来说已经无数次,最无助的时候看着母亲说不出一个字。母亲端着一杯水走到跟前,我的力量也只能动动眼皮眨眨眼来回答母亲,我要喝还是不喝。然后,看着母亲的泪流到水杯里。
父亲病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多的悲伤,我知道父亲老了,老得似秋天的一片叶子。该离开的时候必须离开,带着病存活太遭罪的事了,再说,父亲走的只是肉体灵魂是一种蜕变,是在赶路的路上寻找新的生机。在父亲临走的头一天,看着他太遭罪了,我曾经和他谈了一次死亡。我劝他不要留恋这个世界,让他朝着光明的地方走,扔下这具已经枯萎的肉体,朝幸福的地方攀升。
死亡,在我的思维里再也不是可怕的事情。人的生命和所有的事物一样必将走向死亡,最好的归宿便是死亡,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而是一种新生。崭新的生命带来的,是上一世已死亡的记忆,在新生里,再一步步走向死亡,一季季在轮回里凋零着前世今生。
世上万物哪有不死的道理?生命会死,爱情会死,信念也一样会死。路旁的花花草草在短暂的时间里快速凋零,每一次死亡都在提示人们一个道理—珍惜。不死只是一种希望,一种期待,但死,却是常态,一种摆脱痛苦的最高方式,一种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用鲜活的生命体味痛苦,许多痛苦的感觉是因为生不如死。比如:海子、顾城。
顾城的诗歌: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要用它来寻找光明。
能写出如此脍炙人口的诗歌的人,却把生命写成了悲剧。因为爱情而远离人群,因为背叛而起杀心,当幼童的生命唤醒他迷失的心灵时,他又想回到人群,但,生活还是戏弄了他,不是所有的爱都等在原地。他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用无能的表现,结束了痛苦的一生,悲痛留给活着的人,阴影也会在那首诗里,隐藏着一颗忧郁的心。
死亡,并不会带走痛苦,而是让痛苦在尘世扎根。海子的春天,并没有春暖花开,诗歌只是在他结束生命三天前的一种向往与希望,终究他并没有改变凋零的生命。此刻我很想知道,既然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人到中年,死亡已经离我们很近,但我们并不能怕死而荒芜生命。如果用时间来计算,数数还有多少时间属于我们自己?其实,真的没有多少。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生命在短暂的时间里,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让灵魂做主,取精华纳入生命,那些消耗时间的人和事,尽量取缔或者屏蔽,因为,我们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浪费,让生命鲜活起来,从此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