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卓佳佳独自一人送隋意与了绝下山。
分别前,她缓缓地递给隋意一个包袱,道:“师父,您一路多保重,不要一直活在过去的伤心中,也不要理会江湖传言,记住您永远都有有佳佳这个亲人。我见您现在这件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了,所以从寨中拿了件给您。”
初升的朝阳照在卓佳佳绝美的脸上,隋意看见卓佳佳那本来明澈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寨中都是女人,何来男装?想必衣服是她亲自连夜赶出来的。隋意心下感动,勉强笑道:“佳佳,你好歹也是一寨之主,女中豪杰。以后就不要婆婆妈妈做衣服了,这份心意,师父心领了。你就送到这里吧,寨中上下的事务还等着你去打理。我一定让自己过得好好的,我还等着喝佳佳的喜酒呢。”
卓佳佳点点头,目送隋意和了绝走远,直到视线范围之外。晶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从清秀绝俗的脸上滑落。
隋意带着愧疚与不安的心情同了绝走着。了绝忍不住开口了,道:“隋意呀,隋意,你真的是一点都不随意。连我这个粗鄙的和尚都看出那女娃子对你的意思。你也单身十年了,还像个守贞洁的寡妇……”
他正说到这儿,发现隋意正背对着他,身体微微的颤抖。了绝清楚自己这个老朋友的性格,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又走了一路,他见隋意仍然心事重重,灵机一动,道:“我二人好象很久没有切磋过武功了,今天来比划比划如何?”
隋意这才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你连我徒弟都不是对手,看来这些年你的功夫不进反退了,是不是纵欲过度了?”
了绝一本正经到:“是不是你一试便知,接招!”
隋意只见了绝伸出一指向他点来,空气中响起了嗤嗤的破空声。原来了绝这一指乃是少林有名的指法指——“一指禅”。一股劲气直冲隋意面前,隋意用自创身法“行影挪移”躲过了这一指,劲气穿过残相在他身后的树穿了一个圆洞。
隋意赞道:“好个‘一指禅’!看来你这几年没白活。我真该谢谢你怜香惜玉,不然不出三招她非死既伤。好,我也让你开开眼界……”
了绝后退一步,收起劲气,笑道:“知道你的新招多,我非你敌手。还有你那徒弟,其实不是我手下留情,而是想在最后才出‘一指禅’镇住她,哪知道那‘满天花雨’如此厉害,我还没机会出手,便输得一塌糊涂。”
隋意见了绝不再出手,失望地叹了口气。却听了绝问道:“我们认识多久了?”
隋意顺口答道:“从你还是个循规蹈矩的小和尚开始我们便已经是朋友,直到现在,整整十五年了。”
了绝突然大声道:“十五年的朋友了,我是越活越开心,你却越来越低沉。我不许我的兄弟这样,今天进了城去,我俩定要大醉一场。”隋意心中感到一阵友情的温暖,点了点头。
他二人展开轻功,转眼间便出了大山,不多时到了长沙城内。
长沙城,纵横镖局的所在地。此乃中原第一镖局,与江南的昌福镖局,福建的临旺镖局共为翔龙山庄支柱。它虽在各地并无分局,但常年以来托镖之人络绎不绝。江湖中无人不知其总镖头明孤鹏九环大刀威震四方,曾斩杀过多少绿林好汉,背后的翔龙山庄更是打响了其纵横镖局的金字招牌。
城中人来人往,竟有大部分是武林中人。待隨意打听了一番才知是“中原第一镖局”纵横镖局总镖头明孤鹏今日五十大寿,据传闻他借办寿为自己的女儿明欣婷挑选佳婿。难怪不少武林人士来此,借机同“中原第一镖局”结为秦晋之好。
二人来到一间名为“醉乡”的客栈,很幸运,他们刚好订到了最后一间房。待要来酒菜,正欲付帐时,此处掌柜说道:“明总镖头大寿,他已经把本地酒楼全部包下,凡过路的武林人士,无论是否去祝寿,一律免费。两位请慢用。”说罢便走开了。
了绝笑道:“既是如此,我二人若不吃喝个痛快,怎对得起财大气粗的明总镖头一番美意。”他话音刚落,便夺过身旁店小二送往它桌的一只烧鸡大啃起来,一张满是赘肉的胖脸顿时更加油腻。店小二被此举搞的愣在一旁不知所措,其余的客人则议论纷纷。
隋意见他吃的啧啧有声,心情也开朗起来,假意呵斥道:“胖子,斯文点,抢别人的干什么,好多人在笑话你呢!”
他正说着,忽听周围有人叫道:“这个和尚是通缉榜上排名第四绰号‘魔僧’的了绝,价值五十万两,大家快来将他拿下,去领赏!”这人才说完,便冲过来三个持剑少年以及几个武林人士将了绝与隋意围在当中。掌柜叹息一声,这样的倒霉事又来了。
从三个少年的衣着看来,他们并非同一门派,相同的是他们眼中充满了对名利的渴望。只要抓住了绝,金钱与名望就会随之而来,这两样东西正是大部分江湖中人所追求的。
了绝一脸不悦,仰天叹道:“没想到‘九头妖蛇’都已经被干掉了,我还是只值五十万两。”接着又对着三个少年问道:“和尚我观三位少侠衣着不凡,想必是名门弟子。敢问是何派高徒,我这便束手就擒,让各位领得那五十万两。”
“崆垌派郁战、娥眉派耿峰、点苍派汤起华今日为江湖除害,你这恶徒作恶多端,我等将你捉去并非为了钱,而是为江湖除去一害!”三人各自报了名,然后一齐说道。
了绝面色一变,狂笑道:“三个不知好歹的小子,给你们几分颜色便要开染坊。老子若这样就能被抓住的话,恐怕早就挫骨扬灰了。”
三个少年还真以为了绝要束手就擒,却被这一笑弄得大怒。
三柄长剑争先恐后地往了绝身上招呼了过去。
这完全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了绝身经百战,对各派剑法均甚是熟悉,只见其游走于三柄长剑之间,用内力瞬间便将三人的剑招激得不成章法。三人已是满脸通红、汗如雨下,明知不敌却还是苦苦硬撑。了绝见三人不肯知难而退,没了耐性。掌风过处,崆垌派郁战被扫中,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隋意从了绝眼中看出了嗜血的欲望。这和尚已动了杀机,那三人欲罢不能,身体完全被了绝内力所牵引,想走也走不了。
随意不愿闹出人命,喊道:“了绝,够了,停!”
哪知了绝绰号“魔僧”不是白叫的,只要杀机一起便致死方休。隋意立即站起,迅速打出几记劈空掌把缠斗中的四人分开。他以鬼魅般的身法闪过三个少年面前,三人只觉一股暖洋洋的柔和的真气拂过。
“嘭!”隋意硬接了了绝一掌,两股真气相交的气浪顿时把客栈内的桌椅吹得翻飞起来。此时了绝也清醒了过来,暗道:“这家伙的‘太清气功’还真了得,竟然能以柔力硬接我十成功力打出的‘大力金刚掌’。”
三个少年被眼前景象惊呆了,立马对隋意佩服得五体投地,想上前去道谢。可是转念一想,隋意和了绝是一路的,恐怕救自己也没安什么好心。
此时隋意开口道:“几位少侠不必向我道谢,我只是想把三位的剑留下送给这位和尚,作个纪念,以免去杀身之祸。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江湖上有这么一句话,“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对于一个修剑的侠客来说,若剑被别人夺了去,是一种极大的侮辱。那娥眉派的耿峰最先沉不住气,道:“和他们拼了!我们上!”却未见其他二人作出任何反应,似乎真想把剑献上一般。他急道:“你们如何此般没骨气!和他们拼了,大不了一死,不要坠了师门的威名呀!”
隋意轻蔑一笑,用内力卷过三人长剑,口中赞道:“好剑!”却见他把三柄剑全握在手中,随着一声巨响,客栈内粉末四散。原来隋意把三把剑的剑身全震成了铁粉。他露了这一手惊世骇俗的功力,客栈里再无一人敢冒出一句话来。
了绝感叹了一声,说道:“走吧,好好喝一次酒也不行!”说罢,与隋意扬长而去。
……
三个少年步履沉重地离开客栈,径直来到了纵横镖局。明孤鹏听闻三大派弟子来此道贺,连忙亲自到厅上迎接。经过一番寒暄后,他见三人垂头丧气、愁眉苦脸,手中竟没有佩剑,便问道:“三位贤侄可是一路上遇到什么变故?怎得看起来如此消沉。”
耿峰沮丧的答道:“回明总镖头,我三人今日遇上‘魔僧’了绝。不但差点栽在他里,还被与他同行的那人侮辱——毁去了佩剑!”
“了绝成名数十年,本就为少林派高手,三位贤侄栽在他手里,也不用以此为耻。居然敢在老夫的地盘上撒野,我定要他来得了走不了!”明孤鹏立刻安慰道。
“可是与他同行的那人武功厉害非常,可以说我等从未见过有人的武功达到此般境界!”
“竟有如此高手!他施展了何等武功?你们说说,我来猜猜他的来历。”
“身法似鬼魅一般,与传说中的怪盗刑无踪有些相似。更可怕的是他竟能空手用内力把长剑震成粉末!”
“江湖上几时出了这等人物!他的相貌有何特征?”
“看不出来他具体的年纪,脸上有一道疤痕,眼神特别的深邃,让人看不透。还有,他笑起来很邪气,武功明明是柔力,却能硬接至刚的金刚掌力!”
明孤鹏听到这里,久久不发一言。
厅内安静了好一阵,他才开口道:“其实此人你们早有所耳闻,只不过其相貌不如了绝之明显。他所用的乃是青城派的‘太清气功’,据说除了当年的青城老祖,还无人能用此功以柔克刚。”三人大惊,同时道:“难道他就是能在‘武林神话’百里盟主手里生还的‘天下第一恶徒’隋意?”
“不错,正是此人。他定是来破坏我纵横镖局的,我得尽快通知百里盟主……”明孤鹏刚说到此处,忽见一人影在屋内一闪。
明孤鹏大惊,正欲出招击向对方,哪知连对方身法实在太快,相貌都未看清,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发现桌上留下一张字条,看后面色大变,苦笑道:“是刑无踪!他瞧上了本镖局的‘噬魂’宝刀,特地向老夫祝寿来了。”
“听说刑无踪盗取东西从未失过手,总镖头如何应付?”三人问道。
“我定要此处成为他的葬身之地!”明孤鹏狠声道。
刑无踪留书后飞身而去,刚跃出墙,一道人影便拦在了他的面前。
这世上竟有人可以跟上他的身法,并且挡在他的面前!他吃了一惊。待看清来人的相貌,他恍然大悟的叫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小子!你来干什么,吓我一跳。”
只见来者是一位身着黄杉的少年,黑夜里仍可看清他闪亮如星的双眸,足可证明其功力非浅。那少年满脸堆笑道:“刑大哥,我这不是怕你出师不利,毕竟我俩在江南呆了这么多年,许久不见你施展轻功了,恐你有失,特地赶来瞧瞧。你是不是岁数越大胆子越小了,连我也会吓住你?”
“妈的,你小子是不是翅膀长硬了,嘲笑起你老哥哥来了。我名震天下数十年的轻功岂会有失?”刑无踪叫道。
“嘿嘿,刑大哥言之有理。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一想自己的轻功几乎已经赶上了天下轻功第一人,还有点小兴奋呢。”那少年嬉皮笑脸道。
刑无踪哼了一声,接着大叹了口气,道:“反了,反了。你小子可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妈妈的,我非给你找个小媳妇管管不可……”
“不要啊,刑大哥,小弟我知错了。你晓得我最怕同女人打交道的。”那少年苦着脸道,忽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接着道:“隋大哥要是知道你找女人虐待我,嘿嘿……”
“隋意……唉!我已经十年没见他了,听说他复出江湖,此刻正在这长沙城中,上午还大闹了一场!”刑无踪感叹道。
“是吗?如此说来三日后的行动必当成功,‘噬魂’终于可重归吾手!”一股魔气从黄杉少年的身上迸发而出。刑无踪暗暗点头,孩子终于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