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等身材偏瘦,背微驼;头发花白,颧骨突出,眼睛混浊而却有神;门牙掉光了,双唇内陷;手上长满了老茧,粗砺但温暖。
这就是我父亲,一个典型的中国农村老人。
父亲还在娘胎里就没了爹,九岁时又没了娘跟着他叔叔过活,到了12岁就自立门户。孤苦无依的父亲20岁时,在亲友的帮助下娶了我娘。父亲认为能娶到我娘是高攀,所以事事听从我娘,家里的收入都归我娘管。村里的男人嘲笑父亲“妻管严”。父亲总是笑着回道“我没爹没娘家不像家,是老婆帮我撑起这个家,我就是客气她。”
父亲很勤劳,是村里起得最早,收工最晚的。公社时,他每天干完了社里的活还要照料自家的自留地。家里孩子多,口粮不够吃,父亲就偷偷的开了片荒地种红薯补给。
后来分田到户,父亲带领着我们兄妹几个发家致富。一到双抢时节,每天凌晨三四点父亲就站在厅堂里喊我们起来,说是早些出工早些收工,凉快些。说是这么说,到了中午12点,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父亲一边挥动手里的镰刀一边说:“再挨会儿,午后晚点出来。”可吃过午饭,我们正想着可以舒舒服服的在床上多睡会儿,父亲又是两点不到就挑着箩筐出工了。这样,我们怎么好意思还賴在床上呢!
后来两个哥哥都成家了,本可以把水田桔树分给他们管理。可是父亲没有这样做,一把年纪还自己种田。除了收割稻子和收桔子会叫我们姐妹几个帮忙,平时都是一个人起早摸黑的干。直到前几年,七十好几的父亲终于把橘树分给了我哥哥。
按理这下可以好好歇息歇息,父亲又说在家歇着难受。他种菜养鱼,上山拔笋采药,有时还给人家打零工。每到赶集时,挑着自家种的菜走五六里路到集市上卖。天没亮就出发到了集市等天亮。卖完菜还不舍得吃碗猪肉粉,只用两三个包子充充饥。
父亲节省的都有些可怕。馊了,坏了的饭菜不舍得倒掉;新衣服不舍得穿,平时穿的衣服总是补丁上加补丁。父亲常说:“一块钱是钱,一分一角也是钱。”为了一角钱,他会把一个塑料瓶子从老远的地方带回家。
父亲思想单纯,总是直来直往。他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小时候我们兄妹几个一旦偷懒或做了错事,父亲责骂起来毫不留情。那时因为年纪小,认为挨骂是理所当然。后来我们渐渐长大,哥哥们相继娶妻成亲。要是哥哥们因打牌等耽误了农活,不管多少人在场父亲就是劈头盖脸骂过去。哥哥们总觉得父亲这样太伤人自尊。所以尽管父亲累死累活的为他们卖力,就是不受待见。
父亲这脾气,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听母亲说,当年公社里,父亲自己出工不余遗力,还看不惯那些作风懒散的人。每当看见了有人偷工减料就会当面检举出来,因此得罪了不少了人,那些人免不了背地里对父亲使坏。有一年,父亲当社里的会计,出纳拉拢几个社员搞鬼,诬陷父亲挪用公款。毫无防备的父亲后来硬是卖了自家的黄牛把钱窟窿填上。
长期的劳累和节俭,父亲很瘦。去年正月,父亲连续发高烧在乡村医生处打了几天的吊瓶不见好。我们姐妹几个强拉硬拽把他带到县城医院,一经检查,父亲患了肺结核。住了半个月的院,医生说还得继续住,父亲死活不肯。我们不忍心看着他因郁闷身体愈加消瘦。于是到防预站拿了药让父亲回家休养。也许是长期的劳动炼就了超强的体质,几个月后,父亲的结核病奇迹般的好了!
勤劳节俭的种子被父亲深深地植入了我们的体内,并生根、发芽,开出来一朵朵小花。
我跟父亲一样爱起早。记得上师范那会儿,每天天蒙蒙亮就去田径场跑步,等我跑了20多圈回到宿舍,舍友都还没起床。遇到天气不好或身体不舒服,很想睡个懒觉,耳边却好似响起了父亲的喊声:“起床啦!”于是就一骨碌爬起来。一直到现在我都是每天早起,不上班时就到公园里面锻炼一下。这个习惯让我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我的大哥好似父亲的翻版。每天起早贪黑,家有七八百棵桔树要管理,还承包别人几百棵,一千多棵桔树的树下也是干干净净没有杂草。经他手的桔树枝叶茂盛,长势喜人。树好果就好,他家的桔子总能卖个好价钱。大哥很勤劳也很节俭。收入一角一元地积攒起来,后来大哥也就成了全村最早建新房的。
我们兄妹六个都为人耿直,从不拐弯抹角。对待朋友同事宁愿自己吃点亏也不占别人半点便宜。人前人后坦荡荡!
父亲的一生没有轰轰烈烈的壮举,没有流芳千古的美谈。他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后辈:勤俭是持家之本,问心无愧是为人之道,幸福的生活要靠自己的双手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