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时,空气中弥漫着蒸笼的味道,来自上苍的热浪汹涌地拍打着大地。天空中的鸟儿们已无力抵抗,躲到大树的茂密的叶子中,寻找一个暂时的落脚地。可笑的是,不用多久热浪就会席卷它们那小小的枝头,让他们无处容身,使它们不得不继续寻找下一个枝头。钢筋水泥的巨兽们也在遭受着来自内部凉爽的空调与外部热浪产生的化学反应而痛苦着,远远看去,也是大汗淋漓的。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那一辆辆铁皮盒子发出冰冷地呻吟,才知道这个世界还在运转着。然而作俑者却是不见了踪影,似乎感到羞愧,躲在了某个不怎么洁白的裙子后面,逃避着人们的责难。
然而,谁又敢去非议它呢,人们只能尽其所能地逃避它,生怕被它发现,如此的默契,不再怨天尤人,让人不得不感叹,这才是人类文明进步的表现。每到高度和谐的时候,总会有那不合时宜的东西出现,甚是煞风景,也许风扇抵不过空调的凉爽,使得刘出纳焦躁不安。
在这个开放式的小区里,几乎都是像刘出纳这样的租客,高不成低不就,蜗居在一个个或是四层或是五层的小楼中。既然是开放式小区那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因为几乎所有的墙都不具备保守秘密的隔音性。每到夜晚,每个单身的房客都洗掉了白天象征着权力的装扮,都在那屏住呼吸,盼望着能够听到天使的声音,期盼着一段魅惑的爱情能够出现。
此时,缠着绷带的刘出纳正聚精会神地坐在电脑傍边,眼睛不错神地盯着电脑。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扇的原因,使得刘出纳汗水夹杂着泪水不停地流了下来,污浊地,浸湿了水泥地面。
“我等了三年.就想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要证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诉人家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
“啊……”再也忍耐不住,一声沙哑的嘶吼,从这位原本很俊俏现在却缠着绷带的女孩儿口中迸发出来。
她点了下空格键,艰难地站了起来,走到简易的餐桌旁,费力地打开一瓶苏打水,大口大口的吞咽着,这似乎并不能浇灭她心中的愤怒。使得她又拿起几天前打开的百龄坛,灌了下去。这种杂醇油过高的液体,瞬间进入大脑,有点眩晕。
“怨不得,都喝这种玩意儿……”
她捧着酒瓶,无力地坐在餐椅上,呆呆地望着,就是望着,什么也不在视线里,因为泪水再次蒙住了她的双眼。
我都到了你家门口,你为什么不开门呢?
我能感觉到你就在门后躲着,你为什么不开门呢?
我不在乎你离过婚,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你为什么不开门!
我知道你有信仰,可在山上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你为什么不开门啊!……
她再次拿起酒瓶,大口地吞咽着,一股让人舒爽的烟熏味道,让她不禁舒服地呼出一口浊气。来到电脑旁,打开久违的加了密的文件夹,开始用力地键入字符。
如果说努尔哈赤有七大恨而入关,那么她就有五大怨而愤怒:
一大怨,为什么奶奶总是偏心孙子?不是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吗!永远忘不了每到过年,年三十儿的中午,总把我撵出去还关上门。难道我就看不到吗?一个十岁的孙子坐在奶奶腿上大口吃肉的场景。
二大怨,为什么村里那个流里流气的表哥来家里,对我动手动脚,我害怕啊!为什么你不管,反而打我,难道他爸那个盾牌形状的徽章把你胆吓破啦!你可是我爸啊!
三大怨,就为了五元钱,你竟然把我往死里打,为了哥相亲你怎么能把牛卖了,却连眼睛都不眨。我上学的钱都是掏烟筒挣得,你却拿走一半说是给我存着,你倒是还我啊!
四大怨,三年的大学,竟然认识了你这个坏女人。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甚至连小时候的事情都给你说了,你却反手把我卖了,还告诉我男朋友我不是处!那个混蛋睡了我三年,竟然信了你的鬼话!你看吧,你也不会比我过得好,你那所有的男朋友们,都收到我发的视频,他们定会感到幸福!
五大怨,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底的伪君子,我认为你温文尔雅,认为你学识广博,认为你不会在乎我的过去!但你知道你有多猥琐吗!一晚上你把知道的所有变态的花样都招呼在我身上,我是人啊!当他们闯进来打我的时候,你却抱着头躲在一旁,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那你的腿怎么断的,信仰永远不会保佑小人!
“呼……”当键入最后一个字,她再也不愿看它,甚至非常厌倦它,再次体会到放空后的空虚。已经几天没有去上班了,却没有一个电话打来询问,哪怕是微信呢,再次品尝一回酥脆的塑料花的味道。实在是太难吃了,也吃恶心了,已经没有勇气再在这令人想吐的城市里呆着了,听说南方比较大度,也许我丢掉的,会在某个城乡结合部里某处找寻回来……
下午五时,不出意外的,迎来了间隔很近的百年不遇的又一次大雨。树中躲藏的鸟儿们竟然拍打弱小的翅膀,迎着风雨飞行,时高时低,似乎想要用这无根之水冲刷掉黏住臂膀的污垢。钢筋水泥的巨兽们,合着狂风与闪电,发出了阵阵地嘶吼,仿佛还原了上古祖先们的争斗。街上那些铁皮盒子们瞬时成了湍湍急流中的木舟,你挤我来我挤你,已然瑟瑟发抖。可怜而又无助的行人,都在用尽所能的躲避这突如其来的灾害。没有人怨天尤人,只是各顾各的争相逃避着。没有人在乎,一个步履蹒跚,缠着绷带,单手拖着行李箱的,看起来还很俊俏的女子的离开,正如,没有人在乎,你的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