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短暂,且行且珍惜!
那些印在我们心底的回忆,像生了锈一样,舍不得丢弃,却又不想去触碰。总想着或许有一天能放下心中的芥蒂,重新接纳它。斑驳陆离的记忆总是能勾起看似被遗忘的忧伤,却还要强迫自己一遍遍地假装不经意地想起。我们总是这样,等到失去了才想要急切的挽回。抹去后悔的眼泪,一副忧郁悲伤的表情,企图把自己弄得凄惨落魄,以此来祭奠那些逝去的,充斥着遗憾的曾经,却还要强颜欢笑。
小时候我被寄养在姨妈家,直到三岁时才被带回家。可能是这段经历致使我比较内向和早熟,而正是由于这样,回家后的我很受奶奶宠爱。依然记得那时候奶奶给我讲过的各种小故事:会抓人的风婆婆啦,善良的小仙女啦,其中也有很多吓人的鬼故事啦(那些哄小孩子的鬼故事现在想起,依然让我后怕)。我最喜欢听的还是奶奶讲起她那个年代所经历的各种事情:爸爸和叔伯们小时候的各种糗事,她跟爷爷的恋爱史,最困难的时候带着全家人扒火车去流浪,还有院子里的猫和狗琴瑟和鸣等等新奇的故事。那时候的我有一个梦想,就是想长大了将奶奶的经历写成书,送给她。然而我终究还是没有实现它,不是因为各种不可抗拒的客观原因,只是因为日渐长大的我早已忘记了当初为奶奶许下的诺言。小时候我对奶奶的崇拜远远大于对父母的崇拜,在我眼里,奶奶知道各种知识,(用我那时候的说法应该是见多识广,知识渊博了),会详细的画出全国交通路线图,会背好多唐诗宋词,甚至还写的一手漂亮的毛笔字。那时候的我总觉得奶奶就是一个巨大的藏宝库,所以老是缠着她,不允许任何人说她的不好。记得有一次姐姐顶撞了奶奶,事后我就在练字的小黑板上给姐姐写了封信声讨她,当时正在做饭的奶奶看到后直夸我孝顺,我依然很清晰的记得当时奶奶眼里闪烁的泪水。那时我六岁,之后奶奶逢人便以此事夸我,说没白疼我。只是她却也没想到当年那个最疼她,最孝顺她的孙女却是在她年老后伤她最深的人。
在我不断长大的日子里,奶奶跟家里的矛盾越来越多。那时候我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学校,只是偶尔放假回家,但是每次回家都免不了要经历一场奶奶跟家里人的矛盾,直到现在我依然不清楚这些矛盾的原因是什么。那时候回家总要做一件事:给奶奶和家里人各写一封信,用我自以为是的想当然的理由安慰他们,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后来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当我意识到我的调解并没有起到一点作用时,我放弃了这个自己觉得很傻的事情,那一次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发了脾气,并且发誓再也不管他们的事情了。可是我并没有做到,我仍旧会偷偷关注着他们之间的战争,只是不同的是我不再充当和事老的角色,而是很恶毒的想:使劲儿吵吧!让战争更激烈一些,最好把这个家吵散了才好呢!大家谁都别想好过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便不喜欢回家了,每次放假回家时我都要磨蹭到最后,背着书包游荡在大街小巷。我潜意识里总觉得是那些矛盾让原本和睦的家变得乌烟瘴气。我抱怨着所有人的自私,埋怨他们不懂得宽容,把这个家搞得不像家了。我将自己的怨气发泄在他们身上,当然也包括奶奶。那时候奶奶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经常会将大小便弄在裤子上,我每次回家都会把奶奶换下的脏衣服用手洗干净。可是自从我放弃对他们的“救赎”后,我便不再帮奶奶洗衣服了,我不再去亲近她,不跟她说话,也同样用这样的方式对待跟她产生矛盾的另一方,我用我幼稚的方式回击着这场战争,致使最终没有了挽回的余地。我上高三那年奶奶已经病重了,可是这场矛盾却更复杂了,所有的亲人都牵扯在了一起,互相抱怨,推卸责任,没有人愿意为奶奶的病付起责任来。而这一年也是如今让我最愧疚的一年,有一次那些所谓的亲人们又一次为奶奶的养老问题爆发了战争,奶奶无助的站在旁边,最终在大家的争吵声中,奶奶拿着一盒冷牛奶默默地走出了家门。望着奶奶佝偻的背影,我内心在挣扎,却还是没有追出去安慰她,耳边仍然是争吵声。此时的我恨不得狠狠地抽当时的自己几耳光,戳着心口问问自己:你良心呢?是被狗吃了么!!!!可是当时的我还是执迷不悟,走不出很早之前就堵在心口的怨气,我冷漠的观望着这一切,甚至愈演愈烈。后来奶奶决定一个人去看病,她不想为难别人,可是她自己一个人又没办法去,所以,奶奶想让我跟她一起去,我冷眼看着她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一遍遍地用哀求的语气问我去不去,可我还是拒绝了,最终奶奶自己背着很大的包走了,那个包真的很大,压在她弯曲的背上,让她显得那么瘦小。(每次想到这件事我都忍不住泪流满面,我很后悔,可我真的不知道当初为什么那么无情,我那么爱她,却又为什么那么恨她,那么伤她)。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很不可思议,仅仅为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以致于在她卧病在床的最后的时日里,我仍然没有跟她说过几句话,即使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可是奶奶却一如既往的关心我,在弥留之际,她依然记得我去体检的事情,她用笨拙的语气怯怯地嘱咐我好好学习,好好考试。(写到这里我已经泪流满面了)在她下葬的前一天我才得知消息回家,那天我哭的撕心裂肺,大家都说我是从小就孝顺,现在也是最舍不得奶奶的孙女。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为自己忏悔,为自己的不孝,为自己曾经那些该死的所作所为而哭。我在为奶奶不值,活着的时候没有人好好待她,去世了却有这么多虚情假意的好儿孙为她哭丧。看着周围假惺惺的亲人们,我突然悔恨自己好傻,浪费了那么多可以让她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光,在她最需要关心的时候,我留给她的只是无尽的失望和不解。是的,奶奶到死都不明白当初那个小小年纪就写信保护她,给她洗衣服做饭的乖孙女,为什么会对她不闻不问,不管不顾。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自己从前的固执是多么的可笑,才明白原来自以为无法跨过的坎,其实只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在那些矛盾中,她也是一个受害者,而且是被伤的最深的那个,自始至终她都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只是当我明白这些时已经太晚了,所有的过错都已酿成,奶奶最终是带着遗憾和悲伤离开的。而我也将永远是一个戴罪之身,以后任何关于奶奶的回忆和事情都是对我的折磨和惩罚。
那段时间我像是一只全身长满了刺的猫,将自己和外界对立起来。我拒绝任何人的安慰和关心,讨厌那些所谓的亲人,用自以为最狠毒而又绝情的方式报复着所有人。我以为大家都会伤心,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生愧疚,可是,我真的太天真了。一切都没有变,生活依旧在继续,大家该笑笑,该闹闹,而我仿佛是一个唱独角戏的傻瓜,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无法自拔。
如今,离奶奶去世已经六年了。大家对她的缅怀似乎只剩下每年清明的一个仪式,而连这仅剩的挂念也越来越潦草了。我似乎也变得像他们一样冷漠,我不敢细细端详奶奶的照片,不敢去奶奶的坟头祭拜,拒绝我们曾经美好时光的回忆,甚至都不敢想起她,因为我自己也无法分辨想起时噙在眼里的泪水是因为愧疚还是思念。我想大概是愧疚更多一点,因为我已经没有资格说思念了,那些思念的话,说出来都是对奶奶的一种侮辱吧……
所有,请珍惜当下吧,珍惜身边爱你及你爱的每一个人吧!树欲止而风不静,子欲养而亲不待。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才悔恨去弥补!人生只有一次,有些事情,有些人,错过了,便不复存在了,便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人生短暂,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