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清明节与从前的不太一样。
从前的清明节总是我随从着舅舅们一起去上坟,我什么也不会带,不会带鞭炮或是冥币,一是我不知道去哪买,二是买了也不敢带回宿舍,我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钱,初高中都一度认为是很贵的,至少曾经舅舅包车的费用对还是一个初高中生的我确实不好承受,于是我会随从着舅舅一个个上坟,按照辈份,我的父亲会是最后一个。
路上我沉默不语,会一直关心舅舅给姥姥姨姨们烧了多少冥币,自己的父亲最后能剩下多少,希望能多留下一些。每一次到了父亲的坟前,我都会很愧疚,心里默念着:对不起,爸爸,我还没有能力为您准备更多的东西,我会努力成长,请您再等等我。
关于亡灵,我不知是否存在,我内心的歉疚感每年每年都在不断加深。
父亲的坟在一个很偏远的山上,就算坐上线路车,找到路口,进入路口后还是会有一段很长的距离,这段路我这些年每年都在经过,但是直至高中也没敢自己走一回。去年的清明,母亲同我一起去上了坟,也是那一次,我努力的记住了周围街景,会过哪一座桥,会看到什么样的山。
我的方向感实在不强,不擅长记路,如果到了黑夜我可能会对熟悉的地方都感到茫然。所以一个人去那坐山,对我来说也存在着一些恐惧。
我一直很想一个人为父亲上坟,不用把想说的话憋在心里,不用担心有司机在催促着归程,把应有尽有能买到的冥币全部烧给父亲,轻松自然的和父亲对一次话或者可以发泄式的留下眼泪,不用憋着、不用担心、不用忍受。(记得那时我很想跟父亲说说话,但是很多人在,我每次都无法说出口,于是有一次我提前一天写了一段话在便利贴上,藏在口袋里,不敢准备太大的纸怕被发现,趁着烧纸偷偷夹进去,希望父亲能看到。天真的我那时还在想,顺着纸钱灰烬随风飘扬的方向是不是就能找到父亲。)
今年,我一人去为父亲上了坟,我感谢晴朗的天气和陪伴我的赛车。
从学校骑车到山上是一段很远的距离,骑了大概两个半小时,在去的路上难免充满思绪,有一部分我是开心的,因为我终于毫不顾及的为父亲置办了很多东西,我买了各式的冥币、金条、衣服、别墅、花、烟……看到麻将桌时我犹豫了,父亲在世时就是因为太爱打麻将才与母亲关系破裂,知道他很喜欢,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买,带过去的东西希望他能喜欢。
沿途我经过儿时成长的地方,母亲在这里开过一家美发店,我想起曾经最爱在那里嬉戏,想起那时被父母放养娇惯的我跟其他孩子们在那里一起玩耍时的飞扬跋扈。
路过曾经的集市区,想起父亲去世后的一年里我是住在舅舅家,每个周末舅舅都会带着我和妹妹坐马车到这里来吃烤肉,回想到儿时那对胆怯的眼神,生怕自己做错事或说错话,让寄宿家庭不喜欢我。
还想起自八岁以来一个人经历的种种,更多的不是回放的孤单回忆,是小小的我虽然胆怯还仍然坚持努力前行的心理,我能够想象的出我当时的眼神,心疼曾经那个小小的我,还仿佛感受的到她与我对话,她站在我的面前,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她对我一笑,我也对她一笑。
很幸运,我找到了路,最终拿上大包的东西走到了父亲的坟前,我轻轻抚摸着父亲的墓碑,慢慢的拿出花带固定在上边,整个过程很慢,慢慢点香,慢慢烧纸,我想慢慢的多陪伴父亲一会儿。
我以为第一次与父亲“面对面”亲近的可以随心所欲的交谈,我会说很多话或者流下眼泪哭诉我这些年的不易,告诉他他不在的时间里我受了多少委屈,但是,都没有,我很沉默,只在最后说了几句请他放心的话,也流不出眼泪。
纸烧的很快,叩立后我便在父亲的墓碑旁静静的坐着,望着对面的山。山里的风吹过来,难得的温柔。我想象也许父亲就坐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起静静的坐着,什么话也不说,我们一起看着对面颜色特别的山和蓝蓝的天,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相互陪伴着。
那是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我的嘴角上扬,眼里泛出的是对未来的美好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