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书房,左右未想得出个所以然来。
别人忧虑烦索之时如何面对我不得而知,我若有想不通之事,便到隔壁去。
当我抬脚欲踹之时,适时地想起自己是有求而来,便老老实实地掏出了钥匙,在大鹏见了鬼一样的目光下,施施然坐在了沙发上。
他上下扫了我一眼,左手摸了摸下巴,右手指敲打着桌子。
“还没到饭点。”
“我又不是每次来都是蹭吃蹭喝来的!”
“你就是。”
“咳咳……我不想和你争辩这个,来找你有正经事儿。”
“我不会泡妞。”
“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我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另请高明?”
他无所谓的样子让我当场甘拜下风。
“正经起来——”我话音未落,他便整装肃容,一板一眼地点了点头。
突然疑惑我是不是应该去了解一下别人处理问题的方式会比较好,但既然来了,死马当活马先试试看吧。
“你会赏画不?”我想了想又追加道,“山水画,水墨的。”
“山水不行,你要是说螃蟹和虾这类的,我倒是能看看,看看鲜不鲜。”他当真是一本正经地在回答我。
我也终于破罐子破摔一五一十地将情况与他说明。就不许傻子撞大运比天才先想出问题的解决方案吗?而且多一个人,总归是多了一个思考方向。
“是不是少谈了些风花雪月?”他自信地指点道。
“你该不会是认为,第一次见面就拿出这种画来要你欣赏的人,就是想与你花前月下,风流快活?”实话说,我已经绝望了,站在寒风凛冽的悬崖边上的那种。
“那会不会是少了些你个人的感悟,我觉得吧,就你说的这些东西换个接受过九义教育的人来说都八九不离十。”他继续实力分析道。
我听完只觉得有光照进了谷底,那里开满了鲜花。
“大鹏,我真的很认真地和你说一下,你不是个傻子……啊呸,不对,我是想说你可真是个天才!我先回去了。”
“喂,你来都来了,好歹给我洗个菜打打下手啊!”
“不了,饭点我再过来。”
“靠!”
回到家,我又将自己关到了书房里。
忆起自己目前为止的人生,喜乐常有,忧伤亦然。但大部分的欢喜在头脑里已经模糊不清了,并非不重要,只是不深刻。
备好笔墨,再三思索,提笔书之,不甚满意,团纸而掷。又书,再掷。循环往复,终得三句,犹憾。
然抬眼望窗外,已近傍晚,想起中饭未吃,当下前去找大鹏理论中午为何不喊我一声,被一通臭骂踢了出门。
出门却笑。
明日大抵可上楼矣。
次日,比昨日更早的清晨,梳洗了一番,看昨日所书之字,实觉现阶段无处可改,便携之而出。
敲门。
仍见她,仍见墙,仍见桌与卷。
“我昨天回家后好好想了一想,觉得果然如此才是我内心真正对这幅画的看法,我将之写了下来,不如你也来评鉴一番。”
说罢将字展开:
闲塘垂钓不得静坐
林中打野未见篝火
荒山寻蟒久而无果
年少思慕释怀非我
中间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丝毫未觉我做法有些许不妥。可还是无法看透她的想法,是好,是不好?她的表情淡到像要消失了的白。
“书法何体?”
她终于开口,却问到了一个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的问题,平素看书写字只求心静,确实未真个儿地深入研究过,但是我不想如此回答。
“许成体。”我趁机介绍道,“哦,对了,我叫许成。”
她微微一点头,算是说她知晓了。
“明日此时来二楼一聚,可好?”
“今日为何不行?”
我脱口而出的瞬间便后悔莫及,只因机会来的突然,居然有些得寸进尺。
她沉默片刻,还是用无波无澜的声音回答了我:“今日不想待客。”
我表示了接受与理解。她又补充:“每日来访者众多,我知你就住不远处,但一人一日至多来此一次片刻,希望你能遵守我的规矩。”
“理应如是,理应如是。”我赶忙说道。
她不再言语,静静地站在那里,我识趣地说了些祝福的话便向门口走去。
不想离开。
转身的瞬间便格外不舍。
当我推开门的刹那,无论如何也想再多说一句,如果可以,好想多了解一些你。
“可否告知你的名字?嗯……便当作今日的补偿可好。”其实内心有无数个问题想问,无数的话语想说。但此时,我只想简简单单地得知她的姓名。
终于可以从她表情里窥得一丝天机,她仿佛在思考说与不说的利弊,又下定决心般点头,唇齿轻吐:
“烟芸。”
这一刻,我听到了世上最迷人的声音说出了最迷人的名字,与我而言,若还有比这更醉人的事,便是我来唤你的名字吧。
“天上的云吗?”我又不知足地指了指天空,问道。
“是众生的芸。”
她说完,竟冲我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