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你又是哪一位岛主呢?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叶子和红玥吵架了,红玥是叶子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朋友。

她们很久都没有聚在一起了,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两人住的地方距离很远,坐地铁要一个多小时。每天忙碌的工作让她们没有太多的精力来聚会,哪怕是周末,叶子更喜欢窝在家里睡觉。而这次聚会是在半年以后,叶子想和红玥聊聊天,叶子感觉和人聊天还是上个世纪的事。

刚见面时,红玥围着叶子大叫,“哇塞,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你怎么瘦下来的。”兴奋地好像是她瘦下来一样。叶子告诉她自己并没有刻意减肥,只是怕长期工作不运动,不健康,所以每天坚持跑5公里,没想到瘦了下来,开始以为体重计坏了。“这样吧,你搬过到我们这边来住吧,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一起跑了,我一个人坚持不下去。”“啊,我考虑考虑。”叶子敷衍着,心里却想起了别的事,那件事情一直乌云般缠绕在叶子的心头,有时她很想哭一场,很想回家。“那你这是答应了哦,我问下房东我楼下的那个一室一厅有人租了没”。红玥说着,就行动起来,怕叶子被抢了一样。

叶子几次欲言又止,想告诉红玥自己的真实想法,又怕她生气。在几次三番红玥的软磨硬泡下,叶子觉得不得不跟她说了,自己确实不能搬家。叶子现在公司的上司常对她动手动脚的,经常叶子去他办公室回报工作时,他的眼睛会盯着叶子的胸不移开,叶子很尴尬,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有时他去搂下叶子的腰,让叶子觉得甚是恐怖。所以这段时间叶子在考虑找工作,而找工作的话就要等找到公司了再换房子,上班近是很重要的,虽然这个城市里有很多人每天坐2个小时地铁去上班,但叶子不想,她每天都要拖到最后一刻才起床。

“没事儿啊,你现在公司的工资那么高,再找你能找到更好的嘛?而且他也没做什么啊。”“可是我觉得女孩子还是要自重,不能给他留任何机会。”叶子愤愤地说,“哎呀,姐姐,别那么老古董了,都什么年代了,而且他又有钱,和他试着交往也不错啊,很多人求包养都还没这个机会呢。”红玥的话让叶子如五雷轰顶,从没想到红玥有这样的想法,叶子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接下来两人简单地吃了饭,回去的路上,叶子很少跟红玥说话,红玥也知道,但她更想叶子搬去她那里,所以对于叶子是否遭受骚扰她反而并不太在意。

叶子初次见到红玥,是在公司,她是公司年龄最小的女孩。叶子平常很少和她有什么交集,而第一次接触是要签一个表格,需要找她。而后两人便熟识了起来。红玥好像就在等着那一刻,等着她们交汇,然后进一步地交集。一天下班后,红玥跑过来说,“先别走,等下我。”两人一起走出办办公室,出来时叶子回头望了望,晚上七点了,办公楼还是灯火通明,多少人还饿着肚子、疲惫不堪地在加班,有时叶子想自己的青春埋葬在格子间的琐碎工作中,是不是比回到家乡嫁人生子要更安稳幸福呢?两人一起走到对面的公交站坐车,红玥说,“请你喝酸奶啊。”“为什么啊?”叶子受宠若惊,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座孤岛,没有与任何人联系,也不会被别人记起。“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请你就请你咯。”叶子心里暖暖的。

从此之后,叶子觉得自己有人关心了,也是件开心的事情,只是有时她和红玥有着截然相反的价值观,貌似和谐的友情中隐藏着一座鸿沟,不过在人们都匆匆忙忙的城市里,有这么一个时常关心你的朋友也真不错,叶子故意忽视掉了。

今天第一次和红玥有不和,看着红玥气鼓鼓地走了,叶子心里不是个滋味,但她也无法忍受红玥的世故。她感到非常非常孤独,打开微信,一个个地看通讯录里的人,却发现没有一个可以聊心事的人。叶子知道她们是不会耐心听一个人的心事的。通常她的朋友们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才会想起她。比如失恋时、和男友吵架时,搬家时,或者不开心时会找她倾诉。从小到大,叶子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同学、朋友都会自然地把她当做知心姐姐呢?是不是自己天生具有感情垃圾桶的潜质,想到这里,叶子苦笑了一下。

的确,她的朋友很少可以聊她的心里话,她们也不想知道其他人的心事,她们活在自己的世界,认为自己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应该有人来关注,都应该有人倾听,认为全世界只有她们自己孤独、无助。每次安慰完她们,她们心满意足地睡觉了,叶子却觉得难受。自己也很想找人倾诉,但却没有人来听她说话。而叶子是个骄傲的人,在别人不情愿听的时候绝不愿意强迫别人听。她只愿意遇到一见倾心的知己,双方一见面,一个眼神都读懂彼此,然后互诉衷肠。她觉得只有彼此愿意收听的时候,倾诉才有意义,正所谓世上最难得的是,我在说,你在听,更难得的是,我在说,你在懂。懂得二字在世上愈来愈珍贵了,尤其在成年后,叶子深以为然。

要说叶子的朋友中有没有知心的呢,以前是有的。与他第一次见面时,两人像是在人群中找到了同一帮派的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第二次见面,他很自然地跑过来,开始聊天,像是认识了好久。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一起聊茨维塔耶娃、聊东野圭吾,聊唐诗宋词。他们可以轻松地分享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和糗事,也不会互相嫌弃,可以嘻嘻哈哈地坐在路边看美女,然后评头论足。当然他们也有分歧,而且分歧很多,但是通常情况下,男孩会先认错,然后和解。但是他们不是情侣,按说这样是很像情侣的样子,但敏感的叶子总觉得两人之间少了些什么,至于少了些什么,她说不清楚。那时有这么一个朋友,叶子的日子还算满足,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对生活没有太多的要求,只想安静做喜欢的自己,还有安静地理解自己的人。

但是美好的东西通常十分短暂,叶子的美梦很快要结束了。男生有一天把她叫到操场,对她说,喜欢她,想让她做女朋友。叶子呆住了,很久才明白过来,原来有人喜欢自己。而这时的叶子是不想谈恋爱的,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怕和别人有亲密的关系吧,她拒绝了他。而后男生便很少找她玩了,一个月后在学校的银杏树下,她看到了男生怀里搂着一个长头发看起来非常温柔的女孩子。

那是叶子大学最温馨的一段日子,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对于叶子来说,她不可能和其他人一样,可以轻易地交到有趣的朋友,她常常会感觉生活无趣,她也没有觉得周围通学有多有趣,通常觉得他们很无聊、幼稚,所以叶子骨子里其实是个极为挑剔的人。工作以后,每天都很忙,周末也宅在屋子里,上网。每天面对公司的同事,他们麻木的表情让叶子很失望,而公司的男生女生都不会谈什么茨维塔耶娃、洛丽塔,更不会谈唐诗宋词,午休间他们谈的更多的是哪个地方妹子多,或是微博荤段子,叶子都不感兴趣。每天中午,她去爬楼梯,从二楼爬到二十五楼,再走下来,说是减肥,其实是想逃离那乌烟瘴气的氛围。但在爬楼梯时,倒是常常看到不一样的人群。在10楼的楼道里,有个女孩穿着睡衣在窗的位置画画,女孩看到叶子,面带歉意地说了声,“对不起”,往旁边挪了一下。也常常看到穿着套装裙,浓妆艳抹的女人,大口大口地吸烟,看到叶子,视若无睹,只是盯着硕大饱满的烟圈。有次看到情侣吵架,男生很生气,拿脚去踢楼梯旁的铁门,门发出“铛铛”的疯鸣,非常刺耳。叶子想,在公司里永远看到的是笑脸和礼貌,不管真实的心情是怎样,浮现在脸上的永远是笑,哪怕假笑,因为规则不允许你哭。而在楼道里可以看到人们的真实心情和精神状态,正如光鲜的背后不为人知的痛楚。

这里的夏天异常热,冬天很潮湿。叶子站在地铁里,看着周围低头玩手机的人群。想起老家冬天的雪景,常常和小伙伴在雪地里打雪仗;想起远在家乡的父母,心里比吃了苦瓜还苦。她很想回到家里,像小时候一样靠在父亲地肩上,撒娇,缠着他买糖葫芦吃……。像这个城市的很多年轻人一样,叶子也是为了逃离小地方的封闭、压抑和贫困、狭隘的发展空间而来,希望在这个城市能够抓住新的机会,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而现在,她不知道有没有实现或者在实现的路上,不管能不能实现,她都没有其他的选择。这里的房价还是那么高,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买到房子,而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要在城中村租房子住,发臭的水沟、遍地的垃圾,叶子想到这里,胃里一阵阵反感。

有时叶子非常孤单,很想找个人说话。通常她会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听最煽情的歌,然后在伤心处大把大把的泪就流了下来。有时她也会找出自己很喜欢的电影,来看一遍,并为喜欢的角色的遭遇而伤心落泪,叶子觉得每个人物都很像自己。叶子想,为什么人人都有倾诉的本性呢?为什么人都渴望被爱呢?为什么人都需要安全感呢?既然都希望被了解,都非常脆弱,那么人是不是应该充分地使用这一本性,像她的其他女性朋友一样,抓来全世界的人来哭诉呢?人与人的关系到底该怎么样呢?多一分少一分都坏了味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的缺乏安全感呢,安全感是不是从我们走出童年时,就没有了呢?人是从什么失去了自己的心呢?人是从什么时候没有了梦想,只有眼前的苟且呢?女人为什么不结婚就被称为剩女呢?为什么社会会对女人那么苛刻呢?

这些叶子都没有答案,她突然想起明天上司要让她准备一个方案,而她还没有开始着手,想起来一身冷汗,穿着高跟鞋跑着回到了住所。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每一个不眠之夜中,我们都是一个孤岛,岛上没有四季常青,草长莺飞,只有残凉的沙漠和孤月。开始时,我们尝试着与对面的孤岛沟通,想互相了解,彼此熟悉,想从孤独中解脱出来。在不断地尝试、折磨中我们最终放弃,能度化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孤岛就是我们的心,如果想让孤岛枝繁叶茂,先安静地修炼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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