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有一个可怕的姐姐。
小时候,我崇拜她,觉得她无所不能。会读书,奖状贴满了我们家的墙面,还是跳级生;会打球,肯努力,每天混迹在各种体育生的中间,为了中考体育满分,天天拉着我陪练;会玩,朋友总是一波又一波从我们家穿行,只要妈妈不在家,家里挤满了男男女女的朋友,也总有各种大哥哥大姐姐送我的各种礼物,从书到围巾,无所不有;
可是,我却讨厌她,因为她脾气糟糕,自以为是。我过个大门,她都要用屁股各种拐着弯地拦我的路;每天晚上到了睡觉的时间,她总是弓着腰拿这手电筒在被窝里看小说,不亦乐乎;到了冬天,我只要在被窝里动一下,就会被捏的各种青和紫,不忍直视,搞不好还会被踹几脚;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总是会各种欺负我,如果我没有按照指示行事,基本上就会被一顿海扁;她总是逃课,还总是让我给她圆各种谎。总之,她是个无恶不作的姐姐。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姐姐一个人去了湖北读师范,她才14岁,我哭的很厉害,虽然我们在一起不用超过一个小时,她就会让我各种哭脸,然而,她去了湖北给我寄了很多很多的书回来,还有漂亮的包包。那个时候,爸爸已经不在了,暑假回来,她甚至被继父赶出了家门,具体什么事情我想我也想不出来,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为什么。我抱着姐姐的照片哭了很久,就好像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家里不再供给她的学费,她就靠着同学的接济读完了整个中专,然后顺利地成为了一名在编教师。那个时候,她才16岁不到 。在我的世界里,姐姐是强大的代名词,做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不到3年,就升职并被挖到了更好的学校教书。但是,她却找了一个混混老公。
高中三年,我是看着他们吵吵过来的,我想,也许是缺爱的孩子才会特别期望得到别人的爱,也会更加反叛吧。姐姐的世界,充满了和妈妈还有姐夫的各种怨怼,最严重的一次,我看着他们拿着菜刀指着彼此,四目相对。我默默地离开了家,去了同学家里缩着,我抱着高中死党,哭的很伤心。因为,我感受不到爱,姐姐,也应该没有爱了吧。
大一那一年,姐姐决意要和姐夫离婚,终于拖着行李离开了老家,也决心不再做老师,她下海了。然后成功从几千人的面试中,进入了当地最大的一家化工公司成为一名会计,再转业进了销售。当一个人告别过去的时候,或者是因为悲愤的力量,或者是因为只能往前走,她做的很成功。再然后遇见了新姐夫,成立了新的公司,自己做了老板娘,再做到公司上市。我看着姐姐从一个面目可憎的人,渐渐开始温柔以对周围的人,却想起大学在她宿舍发高烧被赶出来,心里觉得毛骨悚然。也许,她是成功了,然而,我感受的温存却逐渐变成了短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会拔掉外壳,成为利刃,再狠狠刺伤你。
他们说,只有你爱一个人,你才会恨一个人。也许,我对她的爱,是我自己都看不懂的感情,然而,有些无法治愈的伤口,却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了疤痕,不经意间就会泪流满面。往事浮现的时候,会想起她小时候给我买的冰棍,给我买的麻辣豆腐,一口吃着冰棍,一口吃着麻辣;我想,姐姐就好像我口中这两种食物的交杂,一会辣的你冒烟,一会冰的你牙齿打颤;再往少时想,会想起她把我一个人绑在阴森森空无一人的学校里,想起我用血在墙上刻下的 ”我恨你“三个字;也会想起,初三时候她穿着高跟鞋用力踹我的狠劲,想起我的泪流满面还有头部的淤青;想起十六岁的时候,她让我一个人一边过生日一边洗衣服的场景。太多,太多......
姐姐,依旧是那个可怕的姐姐,只是她的笑容开始变多了,说话变得相对温柔,只是,我已经无法再和小时候一样和她亲近了。她的二婚婚礼上,我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哭的很厉害。因为,站在她身边的人,是所有的亲人,却不包括我,还有我妈,我就好像一个外人,参加一个陌生人的婚礼一样。我哭红了双眼,却还得对着别人笑。我希望对着那个我爱了很多年,崇拜了很多年的姐姐,能释然,能忘却小时候那些她有意无意犯下的错,然而,时间从来不是良药。那些说时间是良药的人,是因为没有经历过那些被遗弃,被虐待的经验。更多的时候,姐姐,是比抑郁症更可怕的来源。
最近几年,我已经很少因为姐姐哭泣了,最近的一次,还在2年前。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无爱则无忧,无爱则无怖。或许,总有一天,我能释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