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 郕王府
栾欢月只觉脑袋隐隐作痛,不知为何,对着这个俊朗的道士,总有一种想将他杀了的冲动。见法般望向自己,神情无辜。栾欢月闭上了双眼,运了运气,睁眼时白了他一眼,走到书案前,复又拿了张纸,提笔便写。
法般走到栾欢月身侧,看也不看,便将纸拿走,揉成了团,塞进了袖口。
“道长,你这是何意!”栾欢月看着纸被法般拿走,有些恼了。
“我若是你,便不会在此时,给汉世子写信。”法般依旧是一副无辜的微笑,也不再理会栾欢月,径直走了回去,继续打坐。
栾欢月见法般说的如此笃定,眼睛微微眯着,打量着法般,见他不为所动,依旧心无旁骛地打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只得坐在椅上,听着窗外的蝉声。
不一会儿,如一便走了院子,远远地朝栾欢月招呼,示意她走出来。
“玉香姑娘特意派人来信儿,她今日正午从城西离京,不知姑娘相送否。”如一轻声在栾欢月耳边说道。
“聒噪!”法般在屋内闭着眼,声却似洪钟般传来,吓得如一往栾欢月身后缩了缩。
出了拂尘院,栾欢月沉吟片刻问道:“济源此时在何处?”
如一指了指如玉斋,见栾欢月面上有些微怔,也知她才与朱拂玉吵了架,定是不愿去的,便说道:“姑娘想说什么,如一替你去通报一声。”
“不必,我亲自去。”栾欢月摇了摇头,便独自往如玉斋去了。
如玉斋,朱拂玉正在书案前愣神,书案上摆着栾欢月写给朱远圻的那封信。从外头进屋通传的小厮走到了济源,附耳说着什么。济源听完,看了眼朱拂玉,见他似乎没在意,忙示意小厮噤声,随着他走了出去。
院外,栾欢月站在池边,一袭鹅黄色纱裙,长发飘逸,似是池中一朵黄睡莲。
“济大哥。”栾欢月见济源匆匆而处,也知他顾虑,站在了原处等他,待他走进,才道了声安。
“栾姑娘,可是有事?”济源把她往一处树荫处引了引,两人躲在树荫后。
“玉香今日便要随许云鹤离京了。她问你,可愿相送否?”栾欢月抬着眼,看济源。
济源心里苦涩,这几日,总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那日玉香的决绝眼眸,总会不自觉的叩问自己,是否做错了。如今得知她要离京,他却是起了相送的念头。
“我若是你,便不要出现。”栾欢月见济源刚要开口,忙打断道:“济大哥今日之决绝,是为了给玉香明日的解脱。你既然已放弃了她,便不要给她希望。”
济源看着栾欢月语重心长地说,不禁开口问道:“栾姑娘既然看得如此明白,为何还留在王爷身旁?”
栾欢月张了张口,还待说些什么,眼神却飘向了如玉斋的门口。
济源回头一望,就见朱拂玉正负手而立,站在如玉斋门前的水池旁,也是一惊,下意识地把栾欢月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朱拂玉仿似此时才“听见”不远处躲在树后的济源地动静,扭过头,面带寒霜地问道:“济源,你躲在那儿做甚么?”
“我……我……”济源被朱拂玉一问,顿时瞠目结舌。
“尿急!”栾欢月在身后轻声提点着。
“尿急,解手!”济源忙回道。
朱拂玉看着济源,济源被盯得有些发毛,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疑惑地看着朱拂玉:“王爷?可是属下脸上沾了些什么东西?”
“你无需脱裤子么?”朱拂玉冷着脸,看着济源身后,那一抹鹅黄色的衣裙。
远处的济源下意识地要回头,又生硬地扭了回来,一副别扭的模样,有些滑稽。
栾欢月有些看不过去,只得从济源身后走了出来,屈膝施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朱拂玉置若罔闻,仿似栾欢月如同空气一般,依旧只看着济源,开口道:“你去请了法般过来。”
济源得了令,忙不迭地离开了。
夏日蝉声大作,栾欢月一直屈着膝,朱拂玉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扭过身子,赏池花去了。
“王爷,烈日灼人,不若奴婢给您盛一碗绿豆汤来?”又过了半晌,栾欢月见朱拂玉毫无反应,抬眼看了看他,见他被太阳直晒,面颊似已出了汗。
朱拂玉心里微动,也不知自己这样幼稚的行为是在惩罚自己,还是惩罚她,微微叹了口气,朱拂玉转身,进了如玉斋。
时值正午,李灵雨与许云鹤站在城门外不远处。许云鹤身后,停着一辆马车。
“香瓜,我此去谷城,想是要费些时日了。”许云鹤见李灵雨担忧地模样,只觉还未离开,便已开始思念她了。
“我知你定会护她周全,但也要当心自己的安全。”李灵雨点了点头,见许云鹤难得露出的一抹温柔笑容,心里也觉有些难过。
许云鹤回头看了眼马车,见玉香掀开了帘子,往城门口望,知道她要找谁,也望向了城门口。城门口,一袭明快地鹅黄色纱裙的栾欢月缓缓而出,身后空无一人。
许云鹤看向玉香,见她似乎眼里含泪,放下了车帘,心里舒了口气,嘴上却调侃起了走至近前的栾欢月:“栾妖孽,我要走了,你想必很高兴罢!”
“自然高兴!我正想着,正巧最近有些空闲,便替灵雨姐姐寻门亲事罢!”栾欢月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许云鹤一听便急了,忙把李灵雨拉到身后道:“你一个未出阁地姑娘家,怎的惦记起替人做媒?丢不丢脸!”
“事关灵雨姐姐的幸福,我丢些脸面罢了,也不妨事。”栾欢月把李灵雨从许云鹤身后拉了过来。
李灵雨见栾欢月不似作伪,也要开口争辩,就见栾欢月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只得闭上了嘴。
“你与她非亲非故,做甚么事事替她做主?”许云鹤也是有些急了,指着栾欢月便骂道。
“你也与她非亲非故,做甚么事事要替她鸣不平?”栾欢月抬眼望向许云鹤,冷冷淡淡地问道。
许云鹤被问的语塞,只得一把拽过了李灵雨,急切地在她耳旁说道:“香瓜,你千万要等我回来!”
“我做什么要等你回来!”李灵雨俏脸一红,扭了扭身子。
“行了,你们赶快上路罢!”不待许云鹤再说些什么,李灵雨便被栾欢月霸道地拉走了。
许云鹤看着李灵雨的背影,有些怅然,正出神,就听玉香说道:“栾姑娘是在逗你!”当局者迷,玉香看的明白,见自己师弟这副情窦初开的模样,叹了口气,开口道。
许云鹤是聪明人,被玉香一提醒,便知自己是被栾欢月耍了,心情大好,飞跃上马车,一路向南而去。
进了城,栾欢月本想跟着李灵雨去品香阁,谁料张礼却来寻她。无奈,李灵雨只得一人回了品香阁,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一熟悉的女生说道:“郁尘,这茉莉香露很是清雅,想来邢夫人定会欢喜。”
李灵雨抬眼一看,便见到孟连衣和邢郁尘双双而立,侠女剑客的模样甚是般配,般配的有些刺眼。
邢郁尘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一回头,便见李灵雨站在门口,心里一惊,嘴上便喊了出来:“雨儿?你还活着?”
“李、李姑娘?”孟连衣见到李灵雨,有些心虚地望向了邢郁尘,见他也回望向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李灵雨定了定心神,望向邢郁尘:“年前曾去武当,给邢公子留下书信,公子是赴约而来么?”
“我并未收到任何书信啊!”邢郁尘只觉其中必有蹊跷,眼神正经了起来,又见孟连衣似乎认得李灵雨,扭头看向孟连衣:“你如何认得雨儿?”
“我,我曾在谷城见过一面!”孟连衣低着头,紧紧咬着嘴唇说道。
“我曾拖欢月妹妹去武当寻你,欢月妹妹说,你不曾在武当,便留了书信。若三年内,你还愿寻我,自可来京城寻我。难道此事,你并不知情?”李灵雨心里一紧,往前走了一步,问道。
“我却是见到了栾姑娘,可她却说你死了,并未提及书信之事。当时连衣就在一旁!”邢郁尘似是回忆起那日情形,见孟连衣眼神躲闪,知道她定是知道其中缘由,忙抓住了她的手说道:“连衣,你有何事瞒我?”
孟连衣见李灵雨和邢郁尘齐齐望向自己,脸羞的涨红,眼眶里霎时泛满了泪,说道:“是栾欢月,是她要我撒谎,不叫我跟你说李姑娘还活着,也不叫我告知李姑娘。”
“为何,她为何要如此?”李灵雨望着邢郁尘,又看了看孟连衣,只觉心里疼痛万分,说不清是因瞧着眼前这对璧人,还是因挚友的隐瞒。
邢郁尘看着面前曾经爱过的女人,也是心虚复杂。谷城时,虽被对孟连衣也有意,但心里却谨记着李灵雨的约定,不愿多做回应。可如今发觉李灵雨还未死,顿时进退维谷。
“雨儿……这……”邢郁尘看向李灵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