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的本质:知错就改(2)

可证伪性来源于理性思考。理性是人的本性之一,是人区别于动物的重要标致。但人也是动物,因此动物性,也就是感性,仍然是第一性的,其在我们大脑中占据着统治者地位,这也是为何我们发泄情绪容易,克制情绪困难的原因。

生物的第一要义是生存,只要某种功能足以支撑该物种的繁衍,那么根据自然选择中的最小能耗原理,除了能保证生存的技能外,其他技能都是多余的。感性的重大作用在于能让人结成群体,人类之所以能爬上食物链顶端,就是人能够通过情绪共鸣形成有机组合,由此产生的体力量能够对其他物种产生压制性的作用。单个人力量非常弱小,通常情况下,一个成年人很容易被一只成年大猩猩撕成碎片,但人之所以能把大猩猩关到笼子里,就是因为人与人相互协作的结果。

理性,是一种独立思考的能力。独立思考,就以为着你必须从群体性麻木或狂热中站出来,这就导致阵营的分裂,一边是一大群人,另一边只有你一个,这意味着你将承担巨大的孤独感和沉重的心理压力。所以很多时候,人并不是不会理性思考,而是不敢理性思考。

在人类发展的原始时代,也就是人类仍处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时代,一个敢于理性思考,一个敢于不随大流,一个敢于”英勇的站出来”,一个敢于“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因其特立独行,脱离了群体,或遭到群体抛弃,导致独自一人时,是很难抵御自然选择,在残酷的自然环境中生存下去的,由此那些天生就理性优先,敢于独立思考的人大多都灭绝了。我们现代人很多都是那些早期能抑制理性,抑制独立性的人的后代,所以我们的基因,我们的本性并不支持我们去独立思考。

我们几千年的历史,在政治上,见证的是集权专政,在个人生活上,则受控于封建家长制,所以我们的传统智慧大多是“反独立”的。你看像“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等,都是我们劳动人民集体智慧的结晶。

由此大多数人最常见的一种心理就是,大家要什么,我也要什么,大家什么样,我也什么样,千人一面,都活成一个样。在中国旅游,一般来说,只要去一两个城市足以,因为绝大多数城市的布局,气质,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就算你身处两个异地城市,但感觉上也没什么不同。正是因为过度追求同质性,使得我们整体创造力很弱,山寨能力极强,什么水上威尼斯,巴黎埃菲尔铁塔,通通一点不差的全把你照抄过来。

罗素说:参差多态乃幸福之源。我始终觉得大多数人的生活乏善可陈,没什么趣味,就是因为很多人的生活轨迹完全一模一样,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娃,走的都是固定流程,你要问他为何这么做,他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大家都这么做。很多人的日子,一眼就望到头,生活没有盼头,那又怎能有意思呢。

现代人的严重焦虑,很大程度上是因知行不一。也就是我希望得到某个结果,但我又不愿意按照能抵达目的地的路径去奔跑,于是心中的渴望和凝固的现实,内外两种反差导致心理上的撕裂感,于是焦虑便产生了。

什么是我们希望得到的“某个结果”呢,我有自信的说,大多数人的”某个结果“就是尽可能的在社会食物链上往上爬。自人类诞生之初一直面临的一个根本矛盾就是物资资源的稀缺,人类自身的所有竞争都是为了自身基因的繁衍争夺更多的资源,但由于近代科技的突飞猛进,人类终于顺利的从物资资源匮乏的枷锁中挣脱出来,在现代,由于营养过剩导致肥胖致死的人数远远超过了因饥饿致死的人数。

物资资源是不匮乏了,但基于人类本性,心理资源的稀缺是永远无法解决的。现在是我们焦虑的早已不是明天有没有饭吃的问题,而是我是否能比隔壁老王过得光鲜的问题。由此,我们现在争夺的资源,其实是人与人之间的排序。就算我们每个人都实现了王健林的小目标,每个人都挣了一个亿,但”首富“这个位置,永远只有一个,这个位置,永远是稀缺资源,永远会使得人们为了争夺它而争先恐后,相互拼杀。

鹪鹩巢林,不过一支;偃鼠饮河,不过饱腹。古人不厌其烦的用此类道德说教引导人们要知足常乐,这种”政治正确“的话语,大家都不会反对,但背地里往往反其道而行。根据马斯洛的需求模型,当人们满足了最低层次的生存需求后,本性会驱使我们往更高层次的需求去攀爬,层次越高,通道就越狭小,在通道入口前,人与人的排挤就越严重。孔子把这种人们为了争夺排序而产生的混乱叫”礼崩乐坏“,现实是自孔子后的几千年来,”礼崩乐坏“从未停止过。

如果你说,我已经吃饱喝足,衣食无忧了,所以无欲无求,安心隐隐于市总可以吧?答案是不可以!如果你不争夺排序,被人超过你排在前面,由于排序越靠前,能调动的社会资源就越多,于是役使别人的能力也就越强,由此你保有自身自由的几率就降低了。试想,有几个人真能做到”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呢?

朱元璋当了皇帝后,征召天下知识分子入朝为官,本质上是他想把这些有能力的人控制起来,以免威胁到政权稳定。很多有志气的人不愿屈就,逃进深山老林,但朱元璋就是放火烧山也要把他们揪出来,谁再不从,就把他的子女抓起来当人质,在此种”威武“面前,你”屈“还是”不屈“。

自由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是想不干什么就能不干什么。但如果你没有免于被别人役使的能力,你怎能保有自由的权利。如果你排在朱元璋之前,那么他就奈何不了你,但谁叫他是皇帝,谁叫他”老子天下第一“呢!

表面上看,争夺食物链上的排序是虚荣心,但本质上还是争夺生存权的本能欲望。在正常情况下,排位低的人或许可以生存无忧,但一旦极端情况出现,那么排位越靠前,存活的几率才会越大。

电影《2012》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在末日来临之际,若亚方舟的船票十亿美金一张,如果你没钱,那么你必须是了不起的科学家,握有实权的权力高层,或是深具影响力的文学家,艺术家,思想家,只有这些人才具备上船的资格,而这些人不就是排在食物链顶端的那一小撮吗,谁管你底层那些茫茫大众的死活。这也是为何鸡汤会遭到众人唾弃的原因,毕竟用语言单纯从感性上迷惑人们“吾心安处是故乡”是无法持久的,人本能的生存欲望会促使人们从迷醉中惊醒过来。

说那么多,想要论证的就是,无论你想不想,你都不得不想办法让自己在食物链的相对排序上尽量靠前。由于位置永远是稀缺的,而想坐的人却那么多,你要想坐,就得另辟蹊径,这意味着你必须想的跟别人不同,用苹果公司的口号来说,就是:Think different!, 如果你始终随大流,想的做的都跟别人一样,那凭什么你上去,而不是别人上去?

基于逻辑和理性的独立思考之难,在于无前车可鉴。因为你走的是别人没走过的路,没人告诉你前面的风景地势是怎样的,你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摸索是积累认知的过程,这个过程必然要出错,出错就得改,但怎么改?同样没人告诉你,由此改正的过程又是摸索的过程,于是又要进入犯错的循环。而犯错是要付出代价的,恰恰是人们对代价的恐惧,使得他们放弃了试错的努力,当然也就放弃了成长的机会。

然而,不犯错就是最大的犯错。只要在摸索的过程保持警惕,不犯下不可挽回的原则性错误,那么在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基础上,通过错误来提升自己对世界规律的把握和认知,提高未来成功率的试错历程,是收获远大于付出的好生意。

我们看看不犯错所付出的代价。很多人为了求得一生安逸,纷纷想挤破头进入公务员体制或国企事业单位,妄想着进去之后就能旱涝保收,衣食无忧。我仔细审视过我身边不少处于体制内的朋友,他们的生存状态是:吃不饱,饿不死,上升无门,日子索然乏味。他们的工作只要按部就班就不会出错,但正是这种四平八稳,一层不变也让他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那就是人生没有成就感。

同时吃不饱,饿不死是最残酷的人生枷锁。这种状况就像类风湿,时不时让你疼痛不已,而且你还无法根治,只能忍着。我这些处于体制内的朋友,他们也想努力改变现状,但一挣扎发现使不上劲,因为你吃不饱,没力气嘛。真有机会冲出枷锁,但又不敢,毕竟饿不死,还有口饭吃嘛。这种状态就好像坐上了泰坦尼克号的低等仓,住的不舒服,但又下不了船,并且你还得承担着这艘船必然要沉没的恐惧,很难找到比这更折磨人的心态了。

不犯错最大的错误,在于阉割了个人成长意志,使人失去了快速适应环境变化的能力。我有幸处于信息科技产业,这使得我相对来说能更早体会到科技发展的日新月异,并能意识到科技将给社会带来的深刻变革。由此给我带来的判断是,处于体制底层的人,已经被时代所抛弃了。

我长期观察那些处于体制基层的朋友,发现他们要不是尸位素餐,要不就做着没什么技术含量,完全机械化,流程化的工作。在人工智能发展如此迅速的时代,他们的工作完全可以用电脑来代替。工作价值含量低,可替代程度高,是底层公务员工资收入低的根本原因。

然而,因为旱涝保收,缺乏危机感,使得他们根本没有成长的动力。这么多年来,除了变老之外,他们没有任何新思想,新观念,新技能,新认知,毕竟不需要这些,日子一样过下去。但身处这样一个变化如此之快,黑天鹅不断涌现,旧经验,老知识不断被扬弃的时代,你不学习,不成长,那在这个时代里,还有你什么事儿呢。

1988年,美国黄石国家公园发送了一场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森林火灾。此次火灾的受灾面积达3231平方公里,灾害区域大约占到公园总面积的三分之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场火灾之所以严重,恰恰是人们加强了火灾防范措施导致的。

人们通常以为火灾对森林有害,于是森林管理的主要目标就是尽可能的防范林火,一旦某处出现星火迹象,管理人员会迅速组织力量将火苗扑灭,以防止小火造成燎原之势。同时在森林管理上,还处心积虑的“防患于未然”,认为的将任何有可能导致林火的因素通通铲除。在如此严格的风险管控之下,黄石公园在1988年之前将近十几年的时段内,没有产生任何有点规模的林火。

恰恰是对风险无死角的管控和规避,最终导致了极为严重的灾难。森林火灾其实是森林系统新陈代谢的自然机制,其目的本身是为了淘汰掉那些再无生机的枯木,为新生的树苗提供空间和养分。但由于对林火的过度管控,使得枯木不能得到有效清除,新苗难以得到成长机会,因此森林的老化速度不断加快,进而导致枯枝败叶在森林中越积越多。

枯枝败叶是易燃物质,他们积累的越多,就越容易快速引发大火。1988年的夏季恰好比较炎热干燥,枯枝败叶的堆积再加上高温天气,很快零星的火苗便自发形成了。但由于可燃物质积累太多,只要有一点小火苗便足以引发熊熊大火,因此1988年,黄石公园同时在多个地区形成局部火灾,这些局部火灾迅速扩散,最后不同地区的火灾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场人力难以扑灭的严重灾害。

如果当时管理人员能够在可控的范围内,允许局部火灾的出现,那么这场重大灾难根本就没有机会出现。黄石森林大火给我们的教训是,过度的防范风险,实质上是在培育一种无可挽回的致命风险。

由此,在可控的范围内,让自己不断的试错,在改错中提升认知能力,增强抵抗力,反而能让我们有效的规避致命风险。我们能活到现在,很大程度上要感谢小时候所打的疫苗,疫苗的机制就是让免疫系统“知错就改”。

疫苗其实就是小剂量的病毒,把他们注射到我们体内后,这些病毒会对我们的身体发起攻击,由于免疫系统在此之前没有遇见到此类病毒,因此对它们的攻击是束手无措的。但由于病毒剂量很少,它们的攻击无法给我们的机体造成实质危害,以此同时,免疫系统不断的适应病毒的攻击方式,然后慢慢的练就防范,甚至是杀死这些病毒的机能,当这种机能足够成熟,足够强大后,即使我们的身体遭受此类病毒的大规模入侵时,我们的免疫系统就是抵御病毒的万里长城,能使我们的机体免受病毒的破坏。所以在可控范围内试错,实则上是在给我们的人生打疫苗啊!

我们常说人是万物之灵,但谁曾精确的定义过什么叫灵性?在我看来,灵性就是头脑中有截然相反的思想,身体中含有大相径庭的本性,但却都不碍于正常的行为处事。人的本性有好逸恶劳,又存有好劳恶逸;即保守固执,但又喜新厌旧;即想安于现状,都有渴望突破创新;既想随大流,但又渴望出人头地;人的各种选择都是在这两种矛盾力量的博弈之下所产生的外在表现。

知错能改之所以是智慧的本质,就在于它能将两种矛盾和谐统一。我们在原有基础上,小心的踏出一步,然后看看走出的这一步对不对,如果对,那么我们继续向前再踏一步,如果不对,我退回到原有的安全区,然后从另一个方向再踏出一步试试,这么做不就把安于现状和渴望突破有机结合起来了吗。

让自己与众不同,脱颖而出是人的欲望之一,而独立思考,试错成长是满足这种欲望的最好方式。人类的出现最早追溯到15万年前的东非,在8.5万年前,出现了一次对人类具备深远影响的变动,在人类种群中,有一小部分走出了非洲,开始向未知领域迁徙。经考古学家研究,当时的非洲食物来源丰富,气候适宜,这部分人根本无需离开,也就是说这部分人的出走根本不是基于生存原因,而是“过腻了”,想换个新环境。由此可见,不安于现状,渴望突破是人的基因使然,要不是这部分人的出走,我们人类或许难有现在的文明。

早期,人类确实为试错付出过巨大的代价。在大航海时代,为了探寻新大陆,冒险家必须在充满危险的未知海域进行各种大胆尝试,一旦出错,一船人可能得葬身鱼腹。在先辈们筚路蓝缕的开拓下,人类的文明和科技有了突发猛进的发展,直到如今,分工不断细化,只要把你自己嵌入到社会的分工体系中,在自己的专有领域内你通过独立思考,不断尝试,做出相应突破,那么你必能得到合适的物质回报。

再者,在物质极大丰富的情况下,突破同质化竞争,为他人提供独特的体验和感受,你才有可能脱颖而出。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曾为水和钻石的悖论困惑不已:“水的用途最大,但我们不能以水购买任何物品,也不会拿任何物品跟水交换。反之,钻石虽几乎无使用价值可言,但须有大量的其他货物才可以与其交换。”这个悖论其实不难解,价值取决于稀缺性,把握了稀缺性就能够获得独到的,具有优越感的心理体验,而这种难以获得的优越感,其实就是最大的价值。

由此,你随大流,那你就是水货,你不值钱,因为你不稀缺。倘若你能独立思考,不断尝试,能够创造出独到价值,那你就是昂贵的钻石。

水货与钻石,你想做哪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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