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研的第一天晚上,我穿越了,回到了那个小时候,那个瘦瘦的小小的我的身躯里。
我在过道里走着,对面的体育委员狠狠撞了我一下,我愤怒的回头,期望得到一句抱歉之类的话,但是对方甚至都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侧着脸非常嫌恶得弹了弹衣服,我呆立在那里,心脏猛得一缩。我应该冲过去跟他理论一顿,但是我清楚得明白后果是什么,大家会更讨厌我,所有的人都会对我指指点点,毫不避讳的在我旁边说他呀这次是惹到体委啦,上次他还怎样怎样。
我这时候意识到,我这个时期正在被大家排挤,也没有一个很具体的原因,大概是每个班级每个时期都会有那么一个人很招大家讨厌,很多时候并不是你有多么十恶不赦,只是大家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垃圾桶,就好像《白鲸》里面的白鲸突然间就成为了所有船员的愤怒之源,成为了世间万物恶得集合体,莫名其妙又不可理喻。但是人的话通常还会有另外一个特点,那就是大家觉得你软弱可欺,你不会还嘴也不会动手,相反,还想尽一切办法讨好他们。
当时的我就是这么做的,我竭尽全力得做一个传统的好孩子,努力学习,不说脏话,不发脾气,懂得分享,乐于助人……,结果,我常常听到的不是赞美而是“我擦,学习好了不起啊?!”“他就是个呆猪好吧,我骂他,他也不吭声,越不吭声我越想骂他!”“我的东西凭什么分给他吃啊,什么?!那是他非要给我的好不好,我又没问他要!”。有一次,我成绩没考好,被老师骂了在教室后面罚站,下课了,大家纷纷过来围观,大家说:被骂这么惨,还跟没事人一样,真是厚脸皮。我听后难过得哭了,大家又说:你还有脸哭,有什么好哭的,自己做错了还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我坐在教室里,感到一阵阵莫名的兴奋,这次我绝不会让自己唯唯诺诺得被欺负了。卫生委员分配大家大扫除,结果我又是被分配打扫厕所,本来应该是轮流或者有处罚的人才会去打扫厕所的,我问他原因,他不耐烦得告诉我:你位置上有垃圾。我看了一眼,同桌刚刚吃的饼干包扔在了我位置上。怒瞪我同桌,质问他,同桌抱着胳膊斜着眼反问我:在你位置上凭什么说是我吃的?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冲过去,拉开他的书包,把他的零食全部倒出来,我问他:你说这是谁的?卫生委员拉住我:行啦,你位置上就是有垃圾,别狡辩啦,再说这是老师定下的规矩,你再闹就告诉老师去。我昂着头:行啊,你去啊,怕呀,走,我领你去,知道路吗?走走走。
我心里那个得意啊,心想让我用我二十多岁成熟的思想好好跟老师讨论一下定规矩的目的。
到了办公室,卫生委员理直气壮地跟老师说:报告老师,xxx位置上有垃圾不去扫厕所,还狡辩说是xx的,扔了xx的书包。我震惊得看着我们歪曲事实又面部改色的卫委,心里为这个爱说谎的孩子感到深深的担忧。“老师,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你什么啊你,位置上有来及就得去扫厕所,不管理由是什么,再说都是因为你我们班才打扫进度慢了的,没看别的班都扫完了开始学习了吗,学生的任务是什么,学习,不抓紧时间好好学习,你对得起辛辛苦苦供你吃供你穿的父母吗,啊?xxx,我问你,你对的起吗?”我被老师惊得目瞪口呆,最后,老师一句话总结“好了,你们都别闹了,赶紧去打扫卫生吧。”
我突然明白,原来在你被排挤被欺负的时候,老师这样的一个身份并不是站在你这一方的,也不是站在中间的,他就带领着那群排挤你的“大家”,用“对立你”的这种方法团结着“大家”的和谐,顺便再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在那个老师就是班级之王的年代,他丝毫不觉得这样的统治有什么问题。
走出办公室,我独自在走廊上思考人生,明明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却还是无法应对得得心应手。前面的女同学突然推了我一下“喂,你把小萍的校徽弄坏了,你得赔人家。”我皱了皱眉头,怎么什么屎盆子都网我头上扣。我没理她,任凭她在我身后大吼大叫。回到位置上,看着那个小萍,刚才推推搡搡的时候她好像正从旁边过去,要是真是我弄坏的,人家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好像不太好。我走到她旁边,弯下身问她“小萍,你校徽坏啦,我看看是怎么坏的?”小萍径直盯着书本连看也不看我,
“小萍,刚才我是不是不小心撞到你啦,把你校徽弄坏啦?”小萍突然转过头来一脸怒容,“你走开行不行,我不想和你说话!”再次被伤到,我站直了身子,冷着脸看着她,“本来想着赔给你一个新的。”我看着她脸色一缓,“不过还是算了,估计你也不想要。”她着急了,正要说话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低下了头。我冷笑了一下“真是给脸不要脸。”成功得看到她眼里泛起的泪光。
我走回座位,昂着头,梗着脖子,既然全世界都要和我为敌,来呀,老子和你们杠到底。
然后,我醒了,想着明天的考试,在温暖的被子里翻了个身。我依然记得这个压抑的梦境,也依然记得我要死磕到底的傲气,可是然后呢,会发生什么,我不再会努力学习,不再助人为乐,也不再与人分享,谁惹我不顺就拿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气势,然后呢,我大概会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不喜欢上课,喜欢上街抽烟,找低年级的小孩收保护费,没有老师再敢管我,我将来会是怎么样呢,会是小偷,抢劫犯,贩毒者,走私贩?我会变成一个不再有是非观念,而是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道德沦丧者。
有什么办法吗?
这个时候其实自身所能做的非常少,如果有一个人,这个人可以是班级上受欢迎者,有着较好的面容,优渥的家境,同时他们常常还具备着超越同龄人的早熟气质,这种早熟气质体现在他们常常会有一套比较正确的是非价值观,也可以是班上任何一个不受排斥者,可以很平凡没有什么亮点,无论是谁,这个时候,只要能说出类似“我觉得xxx其实也没有大家说的那样,其实我们想想他人还挺好的”这样的话,拉上那个站在十字路口的“我”一把,那么“我”也不应会至于落入深渊。
虽然依靠他人并非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上上之策,但是这确实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后来我也慢慢得从被排挤一方变成了“大家”一方,也深深的体会到了人心中的恶意,原来这个世界和小学课本里编排的不一样。在“大家”一方里,我对着大家的那个目标能做到的除了心底的同情,也只是制于不参与大家的排挤行动而已,偶尔会关照一下。我没有办法那么好,只是能做到没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