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我站在屋檐下
玻璃窗上映着我单薄踌躇的身影
犹豫中,我的右半身似乎被什么响动吸引,沉静片刻,它由门板下的空隙潜入屋中
滑过冷清的石砖地面,踏上楼梯,仿佛白天未停歇的脚步仍在此地喘息
这里的门,有半掩的,有虚掩的,有敞开的
我的右半身灵巧、果断的进入其中一个房间,啊,与平时容易虚弱疲劳的我完整的身体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寂静漆黑的房间里,一支插在窗前的纸风车在晚风的推动下,不时转一转,所以,它成了这里的焦点
转动中的风车吸引着我,
我的右半身似乎轻叹了一口气,在靠窗的摇椅坐下,并拿起一本反扣在桌面的书
翻开扉页,上面写着一段可爱又可笑的文字:
我想跟你跳舞,漂亮的小姐
我想跳舞,像小马、小羊一样
在手风琴伴奏下,哒,哒哒哒,跳起我的舞
它们只有蹄子,不用写字,也不用学习
它们只要低头吃草,然后昂起脖子拉起满满一车麦子
就能得到人们的赞扬,就能得到小姐的欢心
啊,啊,啊,我想跳舞
雨夜中,虽然左半身被淋得湿透,这段文字却使我心情好了些
此时,我的左半身像渐渐暗下去的路灯,溶化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它像坐上飞箱的小男孩,一声不吭的垂着脑袋,闭眼任凭连绵不断的风和雨拥着身躯向前、向左、向右、或退后
溜下狭长的草丛小路,我的左半身搭上一辆飞驰的大卡车,
不时的抖动,车厢门锁不时发出嘣、嘣、嘣的声响
沿途的芦草、灌木、电线杆,
像网拍,像挡着投球的手
我的左半身,仍顽固的沉默着
远处一个稻草人,斜插着像是快要倒下,它伸出的手直指向大卡车,
“那里”,它说,
“坟头上引魂幡高高扬起,全因为竹竿撑起它,
竹竿插在长满草的墓地上,就像我插在长出麦穗、玉米的田地
我们都立着一条独腿,
高高扬起不是这条腿的躯体,
唉,有时候兴奋难抑只想冲向云霄,
有时候又恐惧得只想埋进深深的地底下……”
我站在屋檐下,夜更深了
望着玻璃窗里映出的两半边身体,
我的嘴唇轻而无力,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