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骏被校招调配到北京工作。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有半点怜惜,担心个子并不高大的骏独自一人北漂,会不会被外面的人欺负。同时,有半点小开心,我终于可以趁此机会去北京玩啦,完我一个帝都梦。自那起,跟骏说我要去北京。
毕业后,我依然留在南方一个不痛不痒的城市生活。那时候在某个乡镇工业园担任办公室文职,平时很少踏出工业园,因为每次出门一趟都很麻烦,走一段路去等20分钟才有一班公交,又或者搭接地气的二摩才能去到一些稍微繁荣的地方逛逛。虽然远离烦嚣,但是感觉与社会脱轨了。仿佛与小时候浩荡的理想什么的都无关了,日子过得如死水一般平静。唯独与远方的小伙伴聊天的时候才感觉到生活有点涟漪。那时候,骏偶尔会找我聊聊工作与生活的感悟。记得有一次谈到他被领导叫去谈话,说这孩子太少话说了,要多点跟别人沟通。我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开导骏要怎么做才对。好为人师的本性终于有机会显露了。骏是个质朴踏实,腼腆少话的男生,步入社会这性情便彰显。后来骏有了点进步便跟我分享,时不时又跟我提起什么时候去北京看他的事。“没有时间,没有钱”这句话总能一次又一次很合乎情理地推却掉。其实我很想去,只是一个人总没有足够的动力出发。
后来,我离开了工业园,去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城市,到了一家年轻的公司上班。这个城市有海,有河,有山。只是,跟之前唯一相同的就是还是独自一人,无亲无故。但我喜欢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刚来的时候,我总是独自一人到宿舍前面的大河散步。偶尔遇到同事一起吃饭,便拉着她一起去河边走走。大河在晚上听到了很多小秘密。河边,黑夜,恰恰能引发人们来吐槽,其实那时候我跟同事们并不熟悉。过了一些日子,便到河边去跑步,偶尔还跟着大妈们跳广场舞,在河边看尽了人间温情。一个人的日子里,还好,有大河相伴。很喜欢一边在河边散步,一边跟亲朋好友通话。看到小孩开碰碰车,就打电话给家里的小娃娃,呼吁大家暑假要来看我。去年冬天圣诞前夕,在河边跟骏提到我在遥望澳门。他说,有点想来我的城市看看。突然,发现他的微信名改为“荒岛孤骑”,得知他大部分业余时间都把孤单消灭在骑行途中了。我呢,以我的性情也做不到很宅。好在还是遇到了一些年龄相仿而志趣相投的朋友,能一起去做一些看似很文艺的事,比如去大公路赏花,去找万分之一几率的四叶草。日子悄然地在有趣无趣中度过了。
三月,总是给人带来美好的希冀。
有一天,骏跟我说,今年即使辞职也要离开北京了,可能等不到我来了。那段日子很忙,想着,不去也罢了。却又有一丢丢失落,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想去北京还是为了实现之前给骏说过去北京的愿望。直到骏说,他想在离开的时候,希望能跟喜欢的人在北京城走走,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到为什么一个不爱说话的男生总跟我会有那么多话聊。
四月,我决定了要去北京,完成彼此的心愿。某一天,发现骏把微信名又换回了“枕边听雨”。我问他为什么要叫枕边听雨,原来还有个故事。
稍寒风卷起冷雨,钻过窗台,扑打酣睡中的我。受此惊吓,我从梦中醒来,走到窗外一看,天色尚且朦胧,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街上鲜见行人,偶尔从街头冲出一辆汽车,呼地一下消失在街尾拐角。
我关了窗,时间尚早,躺床上听着窗外雨声,莫名地想起一些事,一个特别的人,还有一些许诺,或悲或喜,一时情绪万千,再也难以入眠。
北上以来,我遇过不少地方的雨。
毕业那年北上,我背着一个灰黄帆布书包,拖着黑色旧拉杆箱,一大早匆匆忙忙从家里坐着大巴来到广州。说来可笑,刚下大巴往火车站走的时候,行李箱的拉杆断了。幸亏行李箱还有提把,此时拉杆箱活脱脱变成了手提箱,但躬着腰勉强可使提把当拉杆用。偶尔提着,偶尔弯腰拉,又坐火车辗转到了上海。下了火车,进了地铁,行李箱又出现了新的意外——在地铁安检员小姑娘的注视下,行李箱的轮子居然掉了!小姑娘转过脸,掩嘴而笑。我红着脸,提着行李箱刚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啪”的一声行李箱掉地上——提把居然也坏了!小姑娘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几个路人纷纷侧目,相视而笑。我只好抱着行李箱,顶着灼热的注视埋头疾跑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公司大堂,忽降大雨,倾盆而下,如注如泻。大风狂吹,一霎间水汽弥漫,好些人在这朦胧雨中冲了出来,仓惶避雨。尽管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雨吓到,但一想独自背井离乡到了他乡,想到一路遇到的种种遭遇,又碰上这么一场大雨,心里竟有悲酸且无处诉说。七月,正值酷夏,然而这场雨,令人感到莫名的寒冷,冷得几乎深入骨髓。
秋冬交接之时有幸到无锡,与凯哥相约蠡园。那时已经是傍晚,烟雨绵绵且不休不止,偌大的蠡园人烟稀疏。漫步至蠡湖,湖面笼着浓浓的雾,仔细定睛辨认才发现白鸥穿梭于湖面之上。我们还在惊讶于这飞鸟的时候,无意看到一位大爷自湖里钻了出来。他向我们微微笑,一边穿衣一边跟我们闲谈。我们这才得知是位无论风雨坚持游泳的爱好者,对此感慨不已。我们大爷收拾好东西,摆摆手笑着离去。
沿着湖边行走,穿过一些亭台楼阁,来到千步长廊。此处有走廊与千步长廊垂直相接,并向着湖中延伸,其尽头是一小亭。一钓翁静坐于小亭,他默默盯着湖面。长廊泛黄的杨柳正好对着钓叟,风儿一吹,此时早已泛黄的柳枝有在风摇曳,有如风撩起了女子的彩袖一般。看着这一幕,真以为是见着了范蠡与西施。穿过千步长廊,抬头一看,摩天轮赫然伫立在湖边,其下面是个游乐场。此时的游乐场亮着彩灯,播着轻快的小曲,但尚未运营,因而空无一人。脑海里闪过你容颜,特别想与你分享此情此景,把心里想法与你诉说,与你泛舟于此,看日出飞鸟,赏荷摘蓬;与你于乐园之中游走,于摩天轮之上说景。冲动之下,竟把与凯哥的自拍照发了过去,以致后来提起的时候后悔发了那么丑的照片。
此时,北京依旧下着雨,独自听着雨,易发想着你。生活里有点新鲜事,又或到了新的地方,总想告诉你,希望能引起你的兴趣。记得去过山西,跟你说起 陈醋;去过天津,跟你说摩天轮。总怪自己笨嘴拙舌,无法传达心里的爱慕,唯借去过的地方,遇到的事主动与你诉说。我并没喜欢过北京,只是你说过要来北京玩,我就幻想着与你一同游览这个陌生但从此令我期待的城市。曾想早早离开北京,但尚未等到你的到来而心生失落之感。
如今,终于等到你来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往后,去你的城市听听雨。
文写于四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