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小钱夹了
我不要钱
不要那些不会发芽的分币
我只要装满小小的花籽
我要知道她们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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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换上了运动鞋,跟我妈一起挎着小篮子,出发去了一座小山坡。我叨叨了几天要去野地挖荠菜采山菜,我妈终于选了一个不起风的下午带我去了。
很少在初春的季节回家,每每在写字楼里想念那些春天的山野菜。4月份的山野,成片成片绿油油的麦田,像无尽伸展的油画一样。山丘的阳坡上或山间地头,总是能寻觅到可以吃的山野菜,4月的中下旬恰好是山菜丰腴又鲜嫩的时候。
大概在乡野长大的孩子总是对田野有不尽的感情,不管哪个季节回家总要去爬一爬坡,走进山间的时候,总是要多看一眼笔直的杨树,多看一眼那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野草。那天下午和妈妈在一座小山坡上边聊边采着山菜,她说着今年的山菜很瘦因为缺雨水,而对于我,重要的已经不是山菜够不够肥,能不能采的到足够多,对于此刻的我,对于已经长大的我,对于不能常常回老家的我,重要的是,我终于又踩上了这座山坡,终于又触摸到了杂草中的山野菜,终于又能回味小时候那种快乐,终于不用再考虑那些迫于生计的工作。
我问妈妈:你采了多少了?就像小时候见到所有不认识的东西总要问大人:这是什么呀?大概是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从内心从干净的眼中表达出你这一刻的某种特别的情绪。
看着篮子里翠绿的一颗颗的山菜小嫩芽,心里欢喜的像意外收到礼物的孩子。妈妈说着“差不多够吃了,可以做一顿小豆腐了”。我们于是又转战去了一片小松树林,松枝墨绿,松果隐隐藏在其间,我和妈妈的计划是摘一袋子松果用来烧火,于是我们就各自穿梭在那片低矮的小松树林里,时不时冒出一个头,然后我又窜上窜下的采了一篮子松果,妈妈捡拾了一些地上的干松针,妈妈说那个叫松毛,可以引火呐。
我好像一个小学生在写流水账,可是我真的愿意就这样记录下来当时的我和当时的那几座山坡,它们是我长大后最愿意去回想的最念念不忘的童年生活之一。
妈妈把采回家的山菜用清水洗干净,然后用大锅焯水,再放在桌子上用力揉搓,把山菜的泡沫揉搓出来,最后才可以食用。我们这一辈人是不大懂的这些东西的,我很喜欢站在一旁看妈妈做那些我不会做的事务。她把处理好的山菜切碎,一部分我们包了山菜包子,另一部分我们做了山菜小豆腐,它们都不是人间美味,它们只是家的味道。
4月末的天气,不热,气温刚好。闲来无事,也总是往山野间跑,采几朵野花,折几颗绿枝,不用大口呼吸,也能闻的见被春天包裹着的野花野菜的清新味道。再折一枝榆钱,摘下几片放进嘴里,虽不及小时候吃到的那么好吃,但香香甜甜的也让我感到满足。
山坡上田地间的花,开的自然,桃树一片红,梨花一片白,它们是城市公园里被修剪的整齐的桃花林或樱花林无法比的,它们的开放不是供人欣赏,而是为了秋后的果实,所以它们开的自然、奔放,用最原始的也最浓郁的颜色告诉你,你身在何处又身在何时。
我喜欢看爸爸种菜,门前的小菜园是爸爸的杰作,在我眼中,小菜园里好像永远有吃不完的菜,而这个季节,里面的菠菜、韭菜,就够我们换着花样吃很久很久了。嫩嫩的小菠菜最适合凉拌,煮汤也好的,丰腴的韭菜可炒,可生吃,可做韭菜盒子,于是妈妈也做了一次韭菜盒子,韭菜加鸡蛋做馅,烙的胖胖的,不再需要其他的菜了,捧着一盘韭菜盒子,吃到烫了舌头。
香椿,乡野的美味之一,很多人家的门口边上或者胡同口都有一颗小小的香椿树,它们长的很快,10天,就从小小叶片变成需要摘下来吃掉的美味,如果摘晚了香椿的梗会变老,老了也就不那么好吃了。
那几天的清晨或着傍晚,总看见人们站在自己的小香椿树下掐香椿。我家前面那颗尤其高,需要踩着梯子上去,爸爸和小叔叔轮流采了一会,香椿树马上就又变成光秃秃的了。他们说着:香椿啊其实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菜。他们不知道这些在乡间极为普通的青菜野菜,在装扮漂亮的超市里卖的有多贵。
我是很爱吃香椿的,有人问我香椿要怎么做,我说炒蛋吧。其实我想,我对这些乡野菜的感情,已经不是怎么好吃怎么美味,而是看到它们那一刻起我就充满爱意,用手触摸到它们就会心生愉悦,它们都是我童年的物证。
家里的房顶上又有燕子在筑新巢,已经有4个巢了,它们一口一口一趟一趟衔着一点一点的泥巴,慢慢垒砌它们的新家。每天都能和它们十几次擦肩而过,它们飞的矮矮的,叽喳喳的叫,选择一个让它们安心的人家的房梁,开始它们哺育儿女的一生。
梧桐花又开了,落日还是那么灿烂,看到庄稼地里劳碌的身影,我总能感到无比的踏实。我为我在乡野间长大感到高兴,它给了我一个极其有趣、生动、干净、饱满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