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情

                                        裴欣

    从小就把红薯叫山药。现在虽然知道了两者的区别，还是改不过来，还是把红薯叫山药。从小就喜欢吃山药，一直这么多年了还是吃不厌还是特别喜欢，对于经常喜新厌旧的我来说对它一直保持经久不衰的喜爱真是个奇迹。也许对于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来说毛病多多的我，离不开这种“药”？

    最喜欢把山药切成片，煮在锅里，水开了和点玉米糊糊，一碗喝了，觉得胃熨熨贴贴的最舒服了。或者手捧一个烤的软软乎乎的山药，哪怕是在天寒地冻的冬天，也不怕冷了。因为有烤红薯，所以也不怎么讨厌寒冷的冬天了。真是爱屋及乌。

    同事给了一袋子山药，说是她父亲地里种的给她送来了好多。我回家赶紧煮了一大块，也不管是不是饭点，白瓤，干面，就像多年前吃的一样，而且把煮山药的汤也喝了。其实我觉得蒸熟的更好吃。只不过那个需要更长时间，煮的快，如果切的片更薄的话花的时间更短。为什么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们家那俩一大一小宝偏偏不爱吃呢？小的还说：正好没人给你抢，你就自己吃吧。给他们碗里放一两块，他们还得捡出来放到你碗里。不厌其烦地给他们普及山药有多少好处，可抗癌、通便减肥、提高免疫力、抗衰老等等必须吃的理由，富含蛋白质、淀粉、果胶、维生素氨基酸等，有“长寿”之誉，李时珍也说它“补虚健脾开胃，强肾阴”。可孩子说这些正是弱不禁风的我所需要的，他们不需要。就是不听话，一点点儿也不吃。我每天吃一块儿，比吃肉还香。过了一段时间就吃完了。有一天同事问我吃完没，吃完了再从她家拿点。我不好意思说吃完了，撒谎说还没呢！不爱撒谎的人，这次却撒了。去超市里找，找到的都是黄瓤的，不甜也不面，水分特大，一点儿也不好吃。又过了几天，碰见同事，不由分说就又给我拿了好多，整得我特别不好意思，光吃她家的东西，豆角啦黄瓜啦丝瓜啦，这几年吃的可不少啦！可是我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

    小时候，家家户户都种山药的，我家有一大片地挨着河沿，年年种，地是薄沙地，因为在深沟里面，也不能正常浇灌。山药好吃不好种，种时，一棵一棵秧地种，先买很多山药秧，大人用锄头在地里挖好多小坑，每个坑里浇点水，等水渗下去了，把秧苗栽在坑里，一手摁着秧苗，另一只手把旁边的土捏碎埋住秧苗根，堆成一个较大的土包，再轻轻地拍实在。樱桃好吃树难栽，山药也不好栽呢！我最喜欢吃了，可最不愿栽，因为常常把手指上的皮肤磨破，特别疼，疼好长时间也不恢复。记得很小的时候就下地干活栽山药，因为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活，第一次做不好，多做几次、多栽几棵也就好了，往往一垄地栽不到头技术就炉火纯青了。从表面看，山药秧慢慢拉秧，不久就盖满了地表，看不到的地下，山药块也在渐渐鼓起来。那山药的嫩茎和叶子也是特别好吃，洗干净，热水焯一下，拌点酱油醋，再淋上几滴香油，就是一顿非常抢手的菜。以前吃香油都是用筷子蘸一下滴到菜里，几个小孩还抢着用嘴吮吸一下筷子头，谁舔一下就觉得能香一整天。或者切碎洒点面粉蒸一下，做成“苦累”，直接吃，用点辣椒油爆炒一下更好吃。小时候我们村有卖辣椒油的，听说远销外地，他们挣了不少钱，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不卖了。

    那时虽然小，也就十来岁的样子。不但给自己家干活，还给亲戚帮忙。我小姨家每年种山药都叫我们去帮忙，记得有一年还有另外一个家十来岁的孩子也去帮种山药，因为地块太大，那天又热，我们一棵一棵地种了那么久，还是看不到完工的希望，不是得一直蹲着干活吗？那时就深深体会到了“汗滴禾下土”，好吃的山药也是块块皆辛苦。又累又热又饿，把那个孩子累得趴在地上，四肢摊开扑在地上不动了，也不嫌脏，就那样趴在地上，弄一身土，大声喊叫：“累死我了！我不想活着了！我想死！”惊讶于他的大胆。我呢，特别累，但是一直忍受着不敢表达。小姨用我们一点也不怜惜，因为地离家比较远，大晌午也不让我们回家吃饭，中午给我们送饭让我们在地里吃，送几个馒头几块咸菜一壶水，吃完了接着干。就像老地主剥削长工那样。还年年让我们去帮忙种。收的时候也让我们去，用三齿钉耙刨，我们拿不动钉耙，大人在前面刨，就让我们捡拾山药，把沾在上面的土哆嗦净了放到排子车上。我的黑皮肤就是那时晒的？那时也不知道防晒，就那样在毒辣辣的日头底下干活。后来那个累得想死的孩子考上了名牌大学落在了大城市，也不用在太阳底下种地了，也许是那种地之苦激励了他好好学习，不用当在土里刨食的农民了，现在在大城市里干干净净的当白领金领了。印象中只记得他那满是泥土的小脸上汗水滴答，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小时候累得要死的样子。我也怕种地苦，可是没有好好学习，资质愚钝，终究没有远离土地。一直同土地十分亲近，直到那次在地里收玉米，累得心跳加速虚汗直流，瘫在地里起不来，吓坏了家人，那次差点没了命，后来就没让我去过地里。

    山药种了后，不需要特别打理，不用像种小麦玉米那样三番五次地浇水，刚种的时候山药秧只挺立着一根孱弱的茎，慢慢的它就往四周蔓延了好多条茎叶，我们看不见的地下，它的根也一定憋足了力气长大长胖，直到长成许许多多一大嘟噜一大嘟噜的山药。它们一点儿也不娇气，不需人类过多的照顾，自顾自地生长，而且结的特别多，好像越干旱了结的越好吃。一棵能结一大堆，拉回家里，深挖一个窖，放在里面，或者用沙土埋住，在冬天里也不受冻，可保存很久。先糊上一大锅，以前都是烧柴火，小孩抢着拉风箱，熟了抢着吃，也不嫌烫。吃够了，把没吃完的切成片，晾在房上，晒成山药干，晒到一定程度，嚼着特有韧劲，就像吃牛肉一样，虽然当时没吃过牛肉，不知道牛肉是啥滋味，但是就觉得牛肉的滋味也不过如此吧！在那贫苦的没有零食的年代，山药干不仅人当零食喜欢吃，那些鸟儿也喜欢啄食，那时的鸟儿也特别多，一群一群的麻雀居多，也有鸽子，在晒的过程中老有鸟儿偷食，所以山药干上老是有鸟儿啄过的印，我们也不怕脏，就那样吃鸟啄过的也是挺高兴的。

    大人做饭时，有时也在灶膛里闷几块，饭做好了，山药也闷得差不多熟了，有时候光吃山药就吃饱了。

    那时候有人把山药进行深加工，制成粉芡，做成粉条，印象中他们一天天摇晃着高高吊起四个角的芡包，小伙伴的父亲有好多都是干这个养家糊口的，起早贪晚的。在村外空地上他们整一些盛水的池子，做粉条用，还有好多架子支起来的绳子，他们在上面晾晒粉条，那时的粉条特别好吃，远不是现在粉条的味。我们经常在附近玩，捡拾掉在地上的，还没完全干透的，软软的很好吃，或者拿回家在灶火的火苗上燎，好吃极了。爷爷奶奶都八十多岁才去世的，他们的身体一直很好，也许和经常吃山药有关？那时的山药可相当于半年粮呢！

    山药在我心中排第二位。去年冬天生病住院，医院里的饭菜死贵死贵的，而且特别特别难吃，令人难以下咽，我做饭水平不高，吃了医院的饭才知道他们的厨艺竟然还不如我。亲友问我最爱吃什么？我说第一想吃妈妈包的饺子，第二是烤红薯。他去外面买了一大块烤红薯，却不让我吃完，掰成一大一小两半，把大块的给了我病友阿娟，小块的给了我！没几天，弟弟就驱车几百里专程给我送了一趟妈妈包的饺子！可惜那么多，夫君却只让我吃了五个！说那个是死面的，怕我吃多了不好，剩下的都让他吃了！后来妈说别人都因为你闹得寝食难安心糟肚烂的，熬煎地年都没过安生，你还要吃饺子！哪有心思包？得，吃了五个饺子换来一顿数落。我知道哪数落的背后是满腔的担忧与焦灼。亲爱的爸爸妈妈和亲朋好友们，让你们担忧了！

    又想吃了，赶紧蒸几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