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教育类“大厂”

  从在B学校做助教的这段经历当中,我发现了我和我的同事们很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我当时并不清楚,我一直到很久后才知道是三个问题:1.我太善良2.我没有太多的社会经验3. 太重感情。关于这个问题的成因,我和我的很多朋友也讨论过,主要还是我们的家庭和社交层面太窄,当时我也说明了我们的玩伴都是父母相熟的朋友或者工友,本来就在一个很小的交际圈层。从小我们的成长环境相比较那些在市区的孩子来说,就单纯的多得多。而且经过经年累月的累积,这些潜移默化的细小的改变和社会化,是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变化或者学会的。那么我来说说为什么我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比如说,大家都会知道如何说话,怎样做事,如何巧妙的拒绝,和坚定的维护自己应有的权利。而我的父母,从来没有教会我这些。他们通常要么让我忍辱负重,要么让更加努力。所以遇到一些冲突和矛盾,我通常采取了要么是自杀式的处理方法,要么就是讨好型的憋屈类的处理方法。而且在我父母对我的教育中,我发现我很在乎如何做一个正直的的人,做正确的事。我也比较在意别人对我的评价,而事实就是,别人可能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或者说,这些品质,对于他人来说,并不重要。每个人在进入社会一直,都会随着社会化的深入,生成一套自己的价值体系,而对于我的背景而言,我的这个价值体系生成非常慢,这也说明了我比较的固执。

  我刚进去B学校的那个时候,新人们为了联络感情,或者彼此更快的融入这个B社会的社交圈,通常会报团取暖。也就是组织一些集体活动,比如说一起出去吃饭,或者一起出去唱歌之类的。我记得一开始他们是邀请过我一两次,我也确实参加过一两次。但是后来我觉得挺累的,而且我一直不喜欢这种虚假社交。所以就婉言谢绝了,我拒绝的理由有如下几点:第一,当时我租房的地方离市区挺远,而上海的地铁公交费用并不低,可能你仗着嘴巴吃点空气,一来一回去少了二十几元。而我当时的工资只有3500,出去房租的1500.并不剩下多少了。第二,我个人非常讨厌甚至极度排斥这类社交,在我看来,其实这些人关系并不好,但是为了维持公众形象,多多少少要被迫营业,所以等于没有下班,而且这种加班是没有加班费用的,甚至还要倒贴。再加上我那个时候想考一个教师资格证书,因为我总觉得没有这个证书,我的这份工作就不稳定和保险。我父母一再教育我,你要努力工作,踏实勤奋。不要想着投机取巧,有份工作不容易。所以我想有这个时间和金钱,如果在家里休息或者准备考试。没成想,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个能成为别人攻击我的一个绝美的理由。

我不喜欢同事LIN的其中一个理由是她总是把我当成小偷一样的防着,还有一点就是她是一个特别中国化的人。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和她在一起一点也不舒服,总是非常紧张。她浑身都有一股让不舒服的气息,我后来知道这是一种汲汲营生的向上钻营的劲头。我之所以不喜欢这点,是因为我懒散惯了,和这个相对。而在我现在看来,有这种劲头并不一定是坏事。一开始老外教我们换尿布,我和她都一起学习观看。等我到独立换尿布的时候,不但老外不放心,连LIN女士也跑过来检查我做的到底对不对。她明明就是和我一起学习的,但是她尝尝摆出一副事事都优于我的态度和语气。我至今记得工作后没有两个礼拜,领导就选拔出我来做幼儿部的中文老师,当时她脸上那么错愕的表情。说实话,我一直到今天都不知道我哪里得罪过她,让她对我戒心那么深。那会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而已。后来我才知道,对于某些人没有安全感的人来说,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她会下意识的把自己和你比较。而有的人会得出正向的积极地反馈,从而促进自己的进步,有些人则得出负面的反馈,那她会把这种不健康的情绪发泄到你的身上,这也是我们不能控制的。我们并不能让所有的人都喜欢自己,也没有义务让所有人喜欢自己。可能在她心里,她那么努力,这个教中文的工作应该也肯定是她的,所以这也导致了她更加的讨厌我,防着我,盯着我。我想,喜欢和讨厌都是相对的。是一个双方都能感受到的过程,在她那么讨厌我的同事,我也非常讨厌她。这种情况,在领导委任我教中文后,就更加的恶化。

  我其实一开始在面试的时候,就表达了我想尝试教中文的愿望,并且告诉领导我正在考资格证书,已表明我的决心和坚定。我最初想做中文老师,就是因为那位A女士给我表述的工作愿景,听上去在X类学校做中文老师非常不错,既能传播中国文化,又可以在一个全是老外教师的工种中谋取一席之地。而且我也不笨,我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那种向上爬的欲望,或者说深远的职业规划。但是谁都知道老师是比助理好的多的职业,而且教中文是我的母语,相比较教英文老师,我觉得我有更大的信心。可能是因为种种原因,或者是我提前告知过领导,又或者那位真觉得我长的美的领导想要帮助我,反正我没怎么努力就获得了这个机会。我当时非常的年轻,并不懂得获得一样东西以后,也是需要去经营和维护,才能保持这样东西一直在你这里。所以这点来说我是幸运又是不幸的,幸运的是我非常早的接触到中文教育行业,不幸的是这份幸运并没有持续多久。

自从领导通知我开始负责托班和小班的中文教学后,我就开始热火朝天的准备起来了。我首先是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和时间,因为我认为自己不是这个专业出生,那么只有更加努力的研究如何更好的教中文,如何让课程更加有趣,如何让孩子更好的记住中文词语,才能不辜负这份工作的责任。我的父母听说了也很高兴,让我好好努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一方面我沉迷于或者说痴迷于教学工作,而另一方面我的同事们则更加觉得我不合群,在有意疏远他们。因为我刚教中文,当时还有一个老助教也在教书,她并没有来主动找我探讨教中文的细节,也没有和我分享过任何教书方面或者教学的技巧。当然了,我作为一个新人,也并没有主动去和他们社交,比如说去请教他们,或者带一些东西分享。所以虽然我激情满满的教了两个月,但是突然在一天午后。领导把我拉去谈话,我当时还有点纳闷为什么大家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以为是因为我教学出众,要去表扬我。而且最近确实和我搭班的老外也开始认可我,家长和学生们也很喜欢我。虽然没有老师的头衔,但是我愿意付出努力去换取一个经验,我甚至还和我妈在电话里面畅享了以后做出成绩,可能可以尽快跳槽去更好的学校之类的美好愿景。然后,梦想总是美好的,现实给了我当头一棒。领导让我去,是通知我,我的中文教书工作,会被隔壁工作的J老师代替。我至今记得当时自己被震惊的无以复加,我甚至还没来得几说出一句为什么的话。领导又继续罗列了同事们对我的负面评价,不合群,不好相处,不乐于分享诸如此类的事情。我当时就是震荡剧烈的股市,一瞬间从牛市跌到了熊市,并且没有触底反弹的机会。然后领导就让我回去继续工作了。自从那件事情以后,我发现同事们貌似对我有好了,我也不再是他们嘴中不合群,不好相处的人了,即使变化前后我始终没有和他们一起出去聚餐过。几年以后,我才得知,之所以换掉我教中文的机会,是因为J的老丈人,是公司的校车司机,而教中文这个是有额外的一笔补贴的。所以并不是我教的不好,也不是我性格不好。但是当时的我,并不是很能顺利的跨过这道坎。所以这段经历,给了我非常大的打击。因为当时我母亲生了重病,我本来就是一个不爱社交的人,双重压力下,我将自己教书的爱好埋葬了。我告诉我自己,我不喜欢教书,也不喜欢教中文。教中文太无聊了,形式和内容太无趣。

  我后来反思过这件事情对我打击这么大的原因,我一直是个非常积极地的理想主义者。我想事情都是向好的方面去向,而且想的很深很远。那么当计划不如变化的时候,我也会受到比别人更多的打击,因为我比别人计划了 更多,想象的更美好。还有一点就是,我当时只顾着提高我的教学能力,忽略了人情世故的维系。其实这在职场中,甚至比你的工作能力更为重要。很可惜的是,作为一个晚熟的人。很多很多年后,我才明白这点。那个时候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固执的认为,事情非黑即白,人非好即坏。现在想来,这种想法非常可笑,因为人生真的是计划不如变化,第二就是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第三,做人不能太老实,不要指望在单位寻找朋友,单位就是用来工作,提高自己专业能力和赚钱的。

相比较我而言,Lin就是一个特别会“玩社会”的人。我在年轻的时候,是相当鄙视和不屑于与这种人为伍的。我努力工作,学习,和领导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就是为了避免自己成为这种人。现在想来,是很幼稚的行为。因为其实LIn也有我可以学习的地方,也有优点和特长。比如说,她虽然学习能力没我强,但是社交能力确实很厉害。当时L领导特别喜欢我,但是我后来才知道她几乎每天都带家里的美食去和L领导分享,我虽然不是说估计这种午饭社交的方式。但是能长久的坚持做一件事情,也是很不容易的。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她成功的把自己变成了L领导严重的最爱,后来也如愿被提拔为人事的工作。彻底脱离这种你争我抢的助教行列,就这点来说,非常值得我学习。而另外一个J老师,她后来如愿教了中文,但是其实她并不热爱教中文。听说我在离职后,她自己也丢了这个美差。因为好像是她能力不足,嫌苦嫌累,但是我现在从她身上学到的就是适当的要借力用力,而且不用不好意思。

  因为我在B学校做了两年多,自觉再也没有教书提高自己的机会,而且我很想家。所以我再次决定跳槽,这次跳槽有点曲折,但是我跳回了老家一所类似的GJ学校。我当时只是知道离家近了,还有上下班车。并不知道这所学校,是一所比较著名的GJ学校。所以我一共在B校工作了两年,和关系相近的同事几乎都断了联系,只有一个当时分在小学部门的N女士,我们至今仍然是很好的朋友。我后来所知道的一些内幕,都是N女士为了安慰我告诉我的,在我母亲生病的时期,N女士还为了介绍了家教的工作。其实我那个时候就应该明白,应该更加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毕竟用我父母的话来说,“我们既没有人,也没多少钱”,在这个社会就得靠自己。

我后来觉得,在上海工作的这段经历对我人生有重大的意义。第一,上海的大部分学校尤其是X类学校的薪资分明,绝对不会出现权责不清的问题。每个新人进去学校工作,都有相对应的培训和适应期,我当时觉得这些培训太过于严格,现在想来是非常必要且实用的。第二,学校对于每一个岗位都有相应的一些细则去规范员工的行为,不会出现一个问题不清楚由谁负责的皮球踢来踢去的状况。每个部门之间的沟通非常及时,有效。并且部门与部门之间的合作非常紧密。第三,工资有非常明确的薪资标准,通常明码标价。有非常好的额外社会保障补贴:比如定期医保和额外的商业医保等等。这些都是我后来跳槽去别的单位发现没有,才知道自己多么的幼稚。作为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来说,这些都是帮助你快速成长的一个最基本的定性指标和信息,而且都是一手资料。越早学会越早知道越好。从这点来说,我妈妈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企业父母,但是在教育和人生观方面有很大的前瞻性,就这点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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