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埋在土中的石头,经历风雨的洗礼,便越来越外表光滑,可我的整个内在却没有变得丝毫走样,而是越加坚固。我不像水,可以融化进泥土里滋养生物。相反的,我顽固而不化,只好用这一生铺下坎坷的路,筑起万丈的楼宇。我不像砖头,熔来熔去,总有自己一身是宝的荣耀,我就是一颗总也削不动、砍不掉,连呼吸也只有自己听到的石头。
我不羡慕春来的时候,花枝招展和欢呼的雀。因为鲜花装饰了人间的美,衬托了盛世的华丽,还是凄凉一生,埋进自己的冢;因为跃动的雀鸟闲不住欢脱的心扉,总要往那最高的枝头去,只为那浮躁的名忙碌一生。
我还不羡慕夏日时节,富有变化的云朵和一池雨塘。因为云朵的存在是极其短暂的,在永恒的天上,它甚至无法保持蹁跹的姿态,就要草草谢幕;因为夏日的雨看似是甘霖一场,再多些就要成为天灾。
我更不羡慕秋至时化霜的白露和充实的粮仓。斗转星移之中,昨夜的白露也不过是秋田中间刹那的驻留;仓禀的丰满是洪福,更是没有闲月的农家的双手创造,安康的生活是经年累月的耕耘。
我也不羡慕梨花万树时的皑皑白雪,苍茫的气与寒风一起天地凉薄,一夜消融,泯然春来。
我的身影,与万家灯火的日日夜夜一起,掺入在岁月的平平淡淡;我的安然,是不与轮回的四季里那些变换的风情作比,伴随我的是从前到现在无数风风雨雨;我的信仰,是老树逢春时园艺师脚下的支撑,是夜半三更玩耍归来的孩子脚下的支撑,是古往今来人们幸福安眠时的守候。
何曾想过,在北方的山上,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裸露着自己的身体,翘首盼望着回归土里,默默亿万年,如今在我的周围,方圆一片,净是绿杨垂立,草长莺飞。本以为无材可去补苍天,某个平常的时候,我却因为突兀的形状被尽兴的游人摆在案几,消磨着余生。当我明白自己还是有一些用途的时候,我开始奋力得活,我决心要用自己的身体,铺平天下颠簸的道路。
这就是我存在的力量,我不甘心随波逐流的命途,所以誓要把自己活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