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沉浮,尚在眼前。想到一路走来,命运弄人,不由得热泪夺眶,一时模糊了视线。眼前歪邪的字体,似一个个漫舞的小人显得优美、可爱、神奇。历代蝶巫穷尽心力守卫秘密,回首过往,有多少尸骸空守等待,至死都无缘得窥真义。细细一想,谁又能有她这般幸运呢?
清泠激动、兴奋、惊异、喜悦,内心五味杂陈。她埋葬在内心深处的抱怨、热爱和憎恨,日夜扛在肩上的承担与责任,曾经无数个夜晚,产生的对蝶巫坚守的质疑,此刻化做一缕青烟,烟消云散。
她弯眉舒展,笑道:“方死方生,方生方死。轮回苦痛,不过生死之间。昨日死即今日生。二十年了,固步自封,埋身锁心了二十年,也该…...也该忘记前尘,重头来过。”言毕,手掌一松,“大蝶清泠”当啷坠地。铁声清脆,响彻石寝。
子休见她悲欣交集,终化作平淡坦然,知晓她从经文“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中有所感悟,将前尘旧事已然释怀。
纤叶捡起“大蝶清泠”递向清泠,说道:“恭贺师父喜证经文。”
清泠笑道:“小叶子,经卷之秘已然开解。臭小子确是顺应劫数而来的‘未来人’。”
她顿了顿,又道:“为师这些年来痴心苦等,不见他来。想必那东林狼子定是忘记了小蝶村里生有双翼的女子。我在这里待得厌烦了,想走出村子看看。二十年风云辗转,不知外面的世界变成了怎生模样,那些昔日故人过的好是不好。”
纤叶见她想通,自然高兴。
纤叶道:“徒儿本不应打扰师父之愿,只是虚日宫之难,还得师父帮忙化解。”
清泠并未回她,只是说道:“子休公子有情有义,是天选之人,必能尽心竭力收齐经文,唤出鲲鱼,印证预言。”
子休闻言大惊,听她将艰巨任务交给自己,慌忙摆手,说道:“我?万万不可!我只是个放羊少年,才疏学浅,法力低微,怎能担当这等重任。”
清泠道:“责任所系,天缘已然开启,一切可由不得你。”
清泠微微一笑,又道:“我听公子描述华夏史时,古往今来从不缺乏敢于担当的大德之士。我初次见公子便觉着你正气凛然,勇无畏惧。况且,唯有如此才能让你挣脱方圆,回返家乡。若公子想在这方天地娶妻生子,穷尽一生,直至白首,倒也随你。”
清泠老辣的狠,吃透了子休为人,言语软硬皆施,句句诛心。
子休正欲辩说,清泠已将“大蝶清泠”硬生生的塞进他的手中。
子休伸手推辞,却被她手掌紧紧握住无法挣扎。子休蹙眉道:“这…...这柄剑……”
清泠道:“这柄黑剑削铁如泥,乃是东林圣物,可助你斩妖除魔,清扫浊泞。”
子休道:“只是这“大蝶清泠”是他的配剑,本属于你。”
清泠摇了摇头,叹道:“多见一次便徒增一次伤心。”
纤叶见状,也道:“师父将此剑托付便将责任托付。公子,天意难违。”
子休心道:“哪来的天意,说这么多,还不都是你们的意思。”
清泠又道:“此剑是你从石坟取出与你缘分颇深。倘若伊啸知晓此剑所托之人是位有情之士,必然欣喜。”
子休闻得夸奖,脸红如烧。余光瞥处,见那“大蝶清泠”墨气萦身,凌烈无比,心中确实喜欢。
他心知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便接过长剑,冲清泠道:“前辈,子休何德何能,承蒙赏识定会用好这柄‘清泠剑’。”
清泠哑声笑道:“如今剑已归你,再唤它‘大蝶清泠’怕是不妥,烦请公子为它再觅一个新名字吧。”
子休思绪飞转,将所学诗词典籍在脑中翻查,始终未能找到与此剑相匹的文字。正值苦恼,眼睛恰巧扫到纤叶,脑袋灵光一闪,说道:“方死方生,旧去新来。昨日之剑‘大蝶清泠’逝,今日之剑‘大蝶纤叶’生。子休斗胆借纤叶姐姐芳名一用。”
“好一个昨日之剑逝,今日之剑生,公子借鉴经文真义赋予黑剑新生,果然领悟神速,聪慧过人。”清泠忍不住鼓掌赞贺。 言毕,默默念咒,那赤光瞬息收拢,浮在空中的古卷经文陡然合拢,轻盈地落于她玉掌之中。
“生死幻灭,如同一梦。公子把心放宽,权当在方圆世界游戏一场。”清泠将经文推至子休面前。
子休心道:“游戏方圆?此域山无棱,木无疆。水不知穷,土不明尽。走兽为族,飞禽成帮,魔法妖术,幻境怪况。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每到一处皆提心吊胆。况且,家中高堂未能亲顺,乡里亲友亦未还恩。如今我脱胎换骨,勇武力壮,正是奉献气力在诸侯国一展拳脚之时。生死幻灭,怎能游戏?我当小心翼翼地收集起那劳什子经文,激出北冥的那条‘烂泥鱼’,送我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