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经过考试我顺利地进入大黑乡中学就读,在那里完成了初中第一年的学业。初一是小学状态的一种合理延续,但也发生了很多变化,从儿童向青年时期的转变,从小众适应向群体适应的转变。
初中比小学远得多。每天骑着自行车行驶在乡间公路上,足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路边杨树整齐排列,天空消失在他们的相拥之中。路面年久失修,损坏严重,可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好像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布满弹坑,任何车辆在上面都没有走直线的机会,即使是自行车也不能幸免。每次回想起这些脑子里会浮现几种景象:冬天,严寒裹挟着风雪,穿着厚重装备,用围巾裹住嘴巴,但是冷风依旧能够透过层层过滤后“冻结”喉咙,嗓子发炎,疼痛难耐,不得不放慢行进的脚步,可又延长了疼痛的时间;春天,黄沙漫天飞舞。整个天空中充满了颗粒状物质,阳光没有机会直射到地面,逆风时寸步难行,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从那时候起才知道眼睫毛的作用无比的重要,不仅仅带来美观的视觉享受,还可以防风防沙;夏秋季,东北的三农大地尽收眼底,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像电影一样镌刻在记忆中,有村庄,有牲畜,有集市,有玉米水稻,有大豆黄瓜,四季更迭却又年年如此。脚下的路一天天的走过,从没想过哪天会离开这片我深爱的土地,更没想到离开得那么快。多年以来我的求学之路就像它一样,没有走直线的机会,没有停下来的时间,更没有后退的可能。只有朝前看,向前走,同时也相信风景会越来越美好。在一片农田上耕耘,等待收获的时间很漫长,可是我愿意等,这就是要终其一生的“事业”吧。多年后读一些关于三农的书籍,勾起眷恋故乡的思绪。故乡,你还好吗?
和我在同一个屯长大的孙波,浓眉大眼,高挑秀气,只是性格很弱,胆子很小,爱哭,但有时候又很鲁莽。他家在路边,西屋里有两个老式高粱酒瓶,瓶身明显变绿,偶尔会换水,里面有三条泥鳅,据说它们已经存活三四年还活蹦乱跳。东屋墙面上挂着一只雄性野鸡的皮毛,野鸡的上喙挂在一根钉子上面,美艳,修长,尤其是尾巴,与京剧一些角色的翎子羽差不多。桌子上常放着一个大檐帽,这也许是对于军人这个职业的原始敬畏吧。他教我下象棋,知道马走日象走田车走直路炮翻山,小卒过河一溜烟,但是我每次都会输给他。在他家第一次吃到鹅蛋,那天我饿了,他从竹篓中拿出一个鹅蛋,我说“你家鸭蛋这么大吗?”然后我们就开始烧火,炒一个蛋竟然够两个人吃一顿!他的头上有两个类似犄角的鼓包,用手能清晰的触摸到,现在想来应该是头盖骨突出而已,听他自己的描述,非常有可能长出来,后来有个老太太施了法术给压住了,否则长大了会惹很多麻烦。所以后来我总是关注他脑袋的细微变化,想象着如果突然长成了犄角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住在屯里的同一条街上,大概隔了七八户人家,街区很直,站得高的话可以从我家看到他的家。上学时,每天早上一起从家里启程沿着既定的路线赶往学校,他特别喜欢早起,每天都是他来找我,然后再等一会我才会收拾好,似乎永远都赶不上他的节奏。生活没有什么压力可言,更谈不上目标,童年的天真无邪似乎在慢慢转变,开始有了感觉,开始有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