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忆父

      1992年6月初,因为咳嗽不止,我住进重庆大坪医院,记得当时的床头卡上写着“纵膈肿瘤”,恶性良性并不知道,这如晴天霹雳啊。6月12日施行大型手术,据说手术从早上7点被护士从病房接走,直到下午4点从手术室出来,并住进ICU。至今还记得,管理我的那位医生姓冯,很高,很帅,年轻的博士,听说他后来去了上海某大医院。记得手术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冯医生附在我耳边对我说“小妹妹,恭喜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只是畸胎瘤,妈妈怀你的时候,Ta和你是双胞胎,Ta没有存活,寄生到你身上,变成了畸胎瘤,你长大,Ta也长大了,所以,你手术摘除了就完全没事了。”听说后来标本检验,还发现了有毛发,真的抱歉啊,难道我在妈妈肚子里就那么霸道吗?真是惭愧!


      也就是那年,姐姐高考。整整30年啦,关于这段感天动地的故事,我一定会边写边流泪。

    当时爸爸在江苏连云港工作,得知我生病住院了,他毅然请假回家,陪伴我照顾我,因为在他看来,他那么疼爱的女儿病了,怎么能没有爸爸在身边。爸爸回来的时候,刚好是6月初,他没有径直到医院,而是先回了江津家里。爸爸生活上一直很讲究,他的香皂盒,毛巾,箱子等,都总是很整洁,像做了标记一样。那时姐姐在高三紧张的复习备考中,因为是住读,周末才回家。那次周末回来,姐姐看到爸爸的那些东西,就问我妹妹“爸爸回来了吗?”,妹妹和外婆都说不是。姐姐说“那爸爸的东西怎么会在家里?”妹妹说“上次走的时候忘拿了”,姐姐问外婆也说是忘拿了。虽然姐姐半信半疑,但是她没有多想,因为爸爸从来都是春节回家探亲假,中途从来都不可能回家的。所以,她又去学校上学了,迎接7月7号8号的高考。因为我们全家约定,我生病的事情,千万不能告诉姐姐,千万不能影响姐姐高考。

      那次,妈妈因为要到医院照顾我,必须请假。妈妈是小学老师班主任教语文和其他多学科,学校没法及时请到代课老师,妹妹当时在上初中,她主动要求给妈妈代课,妹妹属于很乖巧逗人喜欢的女孩,自然小学生们都喜欢她。那年外婆已经74岁了,她承担了家里所有的事情,还悄悄去给我算命,说是我“大难不死的”,妹妹和外婆白天忙,晚上婆孙俩一想起我病了就会抱头哭,至今想起来也落泪。爸爸和妈妈就一直在医院陪伴我,妹妹和外婆就在家里忙碌,姐姐一个人在学校备战高考。妈妈对我说,之前一次她因为淋巴结手术,爸爸都没有回家照顾她,而我生病了爸爸急急就赶回来,说明爸爸很爱我。据说手术签字的时候,爸爸还没赶到,妈妈一个人战战兢兢地签了手术同意书。而且手术那天,爸爸妈妈在手术室外等待我的那8个多小时,是艰难和绝望的。我迷迷糊糊记得我被推出手术室微弱地叫了一声“妈妈”,就又昏睡了,据说麻药用了很多,怪不得后来变傻了很多呢。手术很大,被打开了半个胸腔,至今,在胸口处还留了很大很长的印迹。因为那时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有什么微创手术,估计像砍鸡一样砍开我的骨头,然后发现是一个良性的畸胎瘤,医生们欣喜若狂地取出来,再把伤口穿针引线地缝好的吧?而且还有钢针缝合,一直没有取出来,所以我直到现在都是不能照磁共振的哦。手术到现在整整30年了,因为伤口很明显,除了刚开始的那些年夏天穿低领子的衣服会感觉很尴尬以外,别的没有任何的不适,那个寄生在我身体里和我共生长了10多年的双胞胎,也彻底跟我告别了。

      记得手术以后,我在医院康复治疗,爸爸妈妈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医生说7月初就可以出院了。爸爸和妈妈商量,爸爸去江津考场接姐姐到大坪医院来接我回家。爸爸是7月8号上午去姐姐考场的,爸爸说上午考完,他远远地看到姐姐从考场出来,但是不敢惊动他。下午,又目送姐姐进考场。直到下午考完最后一科,爸爸才出现在姐姐面前,姐姐惊呆了,爸爸怎么会回来啦?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呢?当爸爸把近一个月以来家里发生的事情,我生病住院手术的事情,隐瞒她不影响高考的事情告诉姐姐的时候,姐姐和爸爸抱头痛哭。爸爸安慰姐姐我现在已经没事了,等着慢慢养伤了。爸爸接到姐姐后,一起到大坪医院接我,记得那天晚上,姐姐帮我洗澡,这是手术后第一次洗澡,姐姐看到我偌大的伤口,边洗边哭,我们俩都哭,姐姐问我手术怕不怕,疼不疼,我问姐姐考得怎么样,高考怕不怕,我们各自关心着对方......那个镜头,至今历历在目,烙印在心里。

      也至从那次手术后,我和妹妹再也不闹矛盾了,妹妹还把她最喜欢的那件衬衫送给我。因为我和妹妹相差不到两岁,之前常常闹矛盾呢。养伤的几个月,姐姐和妹妹也非常关爱我,总是让着我,也许,正因为如此,我的任性有些膨胀,我真是太不懂事了,真是欠揍啊。

      今天,目送女儿进考场的时候,脑子里蹦出了父亲的音容笑貌。时隔多年,去世多年,爸爸仍在我心底最深处,无人可以替代。最疼爱我的爸爸,在天有灵,请一定保佑我最爱的女儿啊!

      我爱我的爸爸妈妈,爱我的姐姐和妹妹,正因为我们是在一个有爱和温暖的家庭长大,所以,我们三姐妹也自带爱和温暖,我们仨的孩子也才会在爱的传递中幸福快乐成长。

      家庭教育的DNA,定会代代相传,永不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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