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五年，我曾答应她的事，今天终于做到了。
飞机慢慢降落，落在曾经熟悉的跑到上。人们解开腰前的安全带，起身收拾自己的行李。我坐在角落里，安静的看他们一个一个离开，直到空姐冲我微笑，我才回过神来，背上背包准备下机。
2个小时的飞行旅程，对我来说像是过了五年一般。我用两个小时回忆了这五年来跟她的点滴，虽然浪漫与忧愁彼此掺杂，但荒凉的心境还是贯穿了整个旅途。虽然我不知道这次的旅途究竟能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但可能我需要的，仅仅是追寻答案的过程。
飞机在中途颠簸了一阵，机舱里除了空姐的提示，在没有多余的杂音，我好像还听到了别人的鼾声。我突然在想，如果是她在我身边，她会不会抬起手来抚摸我，带着她特有的味道来安慰我孤独的眼神。但是当飞机的颠簸渐渐消散，我也才清醒过来，身边残留的气味，只来源于身边孩子的餐盒。
脚下踩着的这个陌生城市，既不属于她，也不属于我，但却留下了我们的记忆和爱情。我回想着曾经在这个陌生城市的种种，但是时隔这么久，这个城市还是没有为我留下一个落脚的地方。也不知道是我遗忘了，还是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个城市的雨，怎么会这么大。
她撑着我曾送她的伞在出站口等我，我远远的就看见了，那像是回家之后的晚饭，惬意的让人沉醉。
她问我，为什么突然要来看她。我笑笑说，老天爷让我来，我就来了。她看了看我，像是久违的习惯，但是这习惯变成了两个人特有的尴尬，也就转瞬即逝。我从背包里拿出伞，和她各执一把。我们走在大风里，像是阿飞正传里的鸟儿，谁都不知道终点，不知道下一步要走哪。我也就突然的困惑了。
为什么有些尴尬，只属于特定的两个人。
她告诉我说公寓里什么也没准备，准备接上我以后再去准备。我却笑了笑说，你胖了。
到现在我还记得我们的最后一面是在一家便利店里，她认真的为我挑选纸笔，为了方便我平时不安分的灵感，但我却在那个温馨浪漫的气氛中告诉她，我要离开她的事实。
纸和笔还是被她买走了，但是却不在我的手上。
回到家乡，我开始了自己看似忙碌的日子，每天上上班，有时间了去见家里约见的姑娘。晚上在跟老朋友喝喝酒，日子过得惬意自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想着那个被我丢在大城市的女孩。
可能是我一直忘不掉她把。可忘是什么？忘是死心。
我们上了公交车，她习惯性的坐在了最后排的位置。因为她曾说，她喜欢公交车的那种感觉，那种停停走走一路颠簸的感觉才是这个城市最真切的一面。不会像出租车那般，让你安逸到忘记欣赏沿途的风景。我收起淋湿的雨伞，忽然很想问她这五年过得怎么样。但是我又很清楚，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最清楚。
她侧脸看着窗外突然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看我。我听的出来，这回她是在很认真的问我。我想不出更好的回答，只能敷衍的告诉她，出差，顺路来看看。她微微叹口气说，是啊，我们是好朋友，顺路看看也对。
当初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是好朋友。也就是这句话，我们才慢慢熟络，慢慢走在一起。那个时候的我们，青涩的快要说不出话来。哪怕别人问起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我们都会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来。后来的我也渐渐洒脱，当别人再次问起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我也便大大方方的说，是理解让我们在一起的。
她理解我为什么需要她，我也理解她为什么需要我。有人说我们是自私，但就算是自私，我们也是一路旁若无人的自私过来了。
放在今天来说，就是秀恩爱。
公交车的站点距离她的公寓还有一段距离，雨也很给面子的停了。她的公寓并不是很豪华，但是很安静，这种安静的地方一直是她所中意的，只是不知道她一个人住会不会怕。
我问他一个人住你怕么？她点点头说，怕。
怕为什么还要一个人住？
就因为怕，我才会更努力的寻找我的安全感。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依稀想起分手那天她说她不会等我，那为什么五年了，她还是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在这大城市里奋斗。
在我打量她的屋子时，她问我，你出差要待多久？我好准备准备，这里也没什么你爱吃的。
我想了想说。明天我就走，我害怕在这里呆久了会爱上你的公寓。
说实话，很久以来，我都不喜欢特别大的房子。那种大房子在外会让我看起来很有面子，但是里面的虚无，从心底贯穿到我的骨子里。看着眼前的公寓，也更是想到曾经答应过她的，要给她这样的一套屋子。可是没想到，我答应过她的，她都自己努力实现了。
她问我想吃什么。我提议去超市买菜，回来在公寓里吃。
可是我不太会做饭。
我知道。让我来做给你。
说出这句话，我隐约的感受到一丝快乐。曾经在一起的时候，只要是她不会，而我会的，我就会特别的开心。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替她去做，成为她最得力的助手。她不会做饭，我就会乐呵呵的给她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她不会骑自行车，我就乐呵呵的每天带她上下班，她工作上翻译不出的单词，我就乐呵呵的陪她翻译直到半夜。
我的这种快乐，从不凌驾于她的痛苦之上。反而让我们的经历更加平静，只是可惜的是，我没有把我这种快乐延续下去，却一不小心延续下了她的痛苦。我甚至不敢去想，这五年里，她自由的生活里，是不是掺杂着我带给他痛苦的种种。
楼下的便利店还没有关门，我们买菜回来天色已经很晚了。我走进厨房开始忙碌，她在旁边想干点什么，却又无从下手。放在以前，她怎么会在乎这些，但是身份的转变，让她的习惯变得有些难以接受。
你什么都不用管，等我就好。我给她吃下定心丸，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稍微顺畅一些。曾经我无数次的幻想，她能在我做饭的时候从后背轻轻的抱住我，就算是子啊平淡的拥抱，也能让我做的这顿饭格外用心。
我把火微微关小。还是没忍住的问她，为什么没有找一个男朋友。让一个人女孩子在生活面前这么憔悴。
我一本正经的问她，她却不以为然的说，别人不优秀，我凭什么要着急。
她接着问，当初你有没想过要娶我。
我说，油在那里？
她从柜子里给我拿出油壶，我的思绪像锅里的油一样，一点一点的焦虑起来。
算了，不难为你了。从你来了以后，就没有正经回答过我一个问题。我微微一笑，搪塞过去刚才的问题。
婚姻这种事情，哪能是嘴上随便说说呢，就算是想，也是需要条件的，不是么？不论平淡的还是轰轰烈烈的，都需要两个人才能完成的，可是只有一个人，那得多难过呢。
饭后，她很客气的把碗筷收走，干净利落的洗刷干净。然后把靠阳台的屋子留给了我，自己抱着枕头和被子去睡沙发了。
我掏出烟和火机，走进阳台。看着夜色，默默的抽起烟来。也就是分手以后，自己才养成在半夜抽烟的习惯，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泰然的面对即将到来的黎明。一根烟过半，她敲了敲门，我掐掉烟，去给她开门。这是她的屋子，她却成了客人在敲门。这混沌的界限，总是让我心如乱麻。
我闻到烟味，所以。
不好意识，我忘了你讨厌烟味了。我已经掐了，不抽了。
能给我一支么？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给她，但她认真的眼神让我没有丝毫拒绝的理由。因为我早已料到，这五年里，她一定变了。这其中的某种困惑和上海都是因为我的一个决定，她的世界观里从来没有危机二字，尤其是感情，她更是无所畏惧。但恰恰是我，摧毁了她满心的善意。
她点上烟说，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聊聊。
我说，好。
她说，你知道的，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的。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什么都不想告诉我么？
我重新点上烟。我想告诉她说，生活是美丽的，经历更是奇妙的。只要你幸福，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和谁有过怎样的经历，都是值得怀念的。但是我不能这么说，我不能在给她讲这么多的道理，我也只能乖乖告诉她说，我要回家乡，去陪伴我的家人，哪怕是放弃我的梦想。
她笑了。那为什么不带上我？
我也笑说。你太胖了。
外面又下起了小雨，我们两个人沉默的抽着烟。心里回想着这五年来彼此之间的承诺，在对照着今晚我的答案，怎么看，我都像是一个没有责任感欺骗她青春的人。一时间她也问不下去了，五年都过去了，就算答案让彼此满意，又能怎么样呢？
她说。以后我还有机会见到你么？
我想了想说，应该不会了吧，你知道的，我很忙的。
她掐掉烟，笑笑说。忙了好，总比我没有规划的强。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么久了我很清楚，她一直是对自己没有想法的人。当初我说来这个城市闯荡，她二话不说就跟着我来了。我努力的在这个城市追寻自己的梦想，她却在背后一直默默的支持我。她不是在起居上对我的照顾，而是从心里给我慰藉。我一直是那种没有安全感的人，而她一个拥抱，就能让我忘记整个世界。可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当我选择离开，她却铁了心的要留在这里。
难道是为了让我愧疚？让我的愧疚来偿还她失去的青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愿意用一辈子来偿还，可是现在的我，怎么才能做到呢？
我选择第二天离开，是因为我变得越来越疲倦了。
她送我的时候，没有让我坐公交。而是为我打了的，我问她为什么不坐公交了。她笑笑说，人生在世，该享受还是要享受的。外景，内景，都是风景。
我看着窗外的景色，想努力的把他们记下，连同昨天的经历，全部写在脑子里，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写本书，让它长留在这个世界上。
在车上她问我，当初为什么一定要来这个城市，不去更大的城市呢？
我告诉她说，因为你曾说你想在这养条牧羊犬，我就一定要来这个城市。
她缕缕头发说，是么？我怎么记得我说的不是这个城市啊。
那一定是你记错了。反正我不可能错。
出租车缓缓的停了下来。我说，你就站在这，不要送我，看看我能在你的眼神里存在多久。
她什么都没说，笑笑点点头。但是她的情绪有些不对了，或许只是单纯的感动吧。
我背对着她摆了摆手，低着头朝机场走去。一时间，孤独的感觉让我毫无存在感。我不敢回头看她，我怕我回头她就不再了，也怕卧铺回头她还在看我。总之，再见了。
当我彻底的融入在人群中，我才忍不住的流出泪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对她念念不忘，我忘不掉她的发香，忘不掉她的眼神，更忘不掉她对我微笑时的语气。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我才能在见她一面，在好好告诉她一切的一切。我想，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的眼神里才能更自由，更洒脱吧。
这个城市，我深爱的城市，还是没有给我留下一个落脚歇息的地方。
然而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她。因为病魔已经把我折磨的体无完肤了，我想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看她最后一眼，因为她曾是我整个的青春，整个的梦想。
可就在我去天堂报道的第二天，我就在天使的镜子里看到了她。
她把我曾经送她的东西整理到行李箱里，然后退掉了那件公寓，搭上了最早的航班，离开了那个城市。我想知道更多，可是天使不让我看他的镜子了。于是我在天堂里努力的提升自己，才有一个机会在看看你。
我看到了她和我的合影，我也看到她在抱着我的照片无数次的哭泣。原来她早都知道我的病症，她用自己5年的青春帮我完成了我的梦想，这就是她为什么不离开那个城市的原因。
而我也一直天真的以为，忘是死心，而她最后才告诉我，心上有个未亡人，那才是忘。
我把镜子还给天使。我要去改变自己了，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在看看她。因为说实话，即使说了再见，我也死不了心，忘不掉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