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教室在三楼,冬天来了,大多时候窗户都是紧关着。
打开窗户,冷风呼呼地吹着,白墙黑瓦,不远处人家院子里,有一棵柿子树,确实如海龙记录里写下的:窗外的柿子树上任然挂着几个鲜红的柿子,叶子早就落光了,光秃秃的。几只鸟站在树上,它们从这个枝头飞到那个枝头,鸟儿吃饱了,便飞走了。
海龙是一个腼腆的男孩子,他坐在教室最后靠窗的位置。看到这篇记录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吃惊,没想到深冬这棵柿子树竟走进了孩子的心灵,不禁想到, 有时候海龙犯错时,那羞红的满脸,海龙的内心,有时候是不是也感到孤单呢?
忍不住回头翻孩子的记录,原来柿子树不是第一次走进孩子的记录,10月25日,孩子在记录中写道:四周一片秋色,不远处,满树的柿子,大雾掩盖着山林的颜色,远处的山都看不见了。八九点的时候,雾才散了一点。
9月25日,孩子的记录是这样的:
从窗户往外看,映入眼帘的是漫山遍野的树林,山上种着各种各样的树,竹子,松树,茶树·······
天空之下,只有一棵柿子树孤独地站在那里,秋天来了,树上结满了一个个小柿子,如同一个挂在树上的小灯笼。那美味的柿子,看着忍不住像飞过去摘了吃。
秋天过去了,冬天来了,窗外的这棵柿子树结果,丰收,而今剩下几个柿子高高挂在枝头,以前听奶奶说,摘桔子时也要剩几个,说是“回树”。来年橘子会长得更好。那这棵柿子树呢?来年也一定会长得更好,那时,也一定会和这个男孩相见。
我知道海龙一贯喜欢写景物,但我真的没有想到,从九月份开始,一直到现在,整整三个多月,几十篇记录中,身边的这些一草一木,秋风细雨,都走进了孩子的心灵。当回头再把孩子正本的记录细细看一遍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孩子的眼里留下了很多。
9月8日下雨
天空乌云密布,闷雷响起。开渐渐地就下起雨。
哗啦啦,哗啦啦……雨奏起一曲美妙的乐曲,落到水里泛起层层波纹,鱼而开心的游来游去;路上的行人打着伞,雨顽皮地拍打着雨伞。
我站在窗前,看着倾盆大雨渐渐变成了蒙蒙细雨,慢慢地乌云散开了。
(一个在雨中,撑着伞,和雨嬉戏的小男孩,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以后雨也会调皮了。)
9月21日
傍晚,太阳也该去休息了,我向他告别。
月亮在向我招手,可是乌云弟弟又顽皮了,把星星和月亮挡起来,天空一片漆黑。
几朵乌云挂在天边,没过一会儿,雷声开始吼叫,闪电也出场了,一闪一闪的真的太精彩了。
“叮铃铃!叮铃铃!”下课了,我们要回去睡觉了。闪电还没有停,雨却没有下。
(太阳,月亮,乌云,雷声,闪电······在海龙的笔下活了,孩子眼里有大自然,大自然定不会亏待孩子。)
9月23日
早上,我来到河边,一切是多么安静。
柳树弯着腰,倒映在河中,小鱼在河里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秋天来了,河面上飘着一片片落叶,如同许多小船。
远远的看见河对岸有几颗古李树,叶子已经落光了,只剩下几片枯黄的叶子,一阵风吹来在空中翩翩起舞,他隔壁的枇杷树,叶子却那么的绿,为什么他不怕秋天呢?
(当你开始观察的时候,当你发现不一样的时候,当你提出问题的时候,孩子,你的生活就多了一件事,开始思考。)
9月29日晴
在这个风和日丽中午,艳阳高照,悠悠的白云之下是连绵不断的山峰,鸟儿自由自在的飞来飞去。(整个就是一幅画)
山下就是一片片竹林,一阵风吹来,竹子在向我们招手。秋天到了,有些竹子仍然是那么翠绿,树荫下的茶树,也是那么翠绿。可是有的竹子叶子已经黄了,它们疲惫地弯着腰。
10月3日小河
阳光下的水面闪闪发光。
10月12日
早上起来,看见门口菜园里的大蒜竟露出了它那嫩绿的芽,这些大蒜,是上个星期奶奶种下的,没想到这个星期就发芽了。
有青菜、桂花为伴,它也不算孤独。
它们一个个笔挺的站着,像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又像一个个士兵,把守在那里。
(孩子,大蒜当然不孤独,还有你这个朋友。你也不孤独,万物都开始走进你的心灵,腼腆的外表下,有一颗活泼泼心。)
10.15日 晴
微风送来一丝丝清凉。(写在体育课后。)
10月23日
一只棕色的小虫引起了我的注意,看起来像七星瓢虫,但它不是,因为它是棕色的,我碰了一下,它在地上拼命的爬着,怎么也挣扎不起来,我帮它翻了个身,它飞了起来,在我的眼里它是那么小。
(夏天的时候,教室里,只要一开灯,虫子就特别多。我和孩子说,“其实生活中很小的事物都都可以走进我们的笔下,哪怕是一只小虫子。”我没想到孩子记住了,这只小虫子,走进了孩子的笔下,走进孩子笔下的有何止是小虫子呢?当看到那么小的虫子时,孩子忍不住把它放了,那对虫子的厌恶之心一定消失了,开始怜惜这个小生命。)
10月30日
很多花草都是春天开放,菊花是秋天开放的,现在还有一种花正在开放,那就是茶籽花。
茶子树今年就开始为明年准备果实了,它们是秋天开花,也是秋天结果的。现在人们正忙碌着采茶籽呢?夜幕降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雪白的茶花,像一个个闪闪发光的星星。
我问奶奶为什么茶子树开花结果都是在秋天,奶奶说她也不知道。
(那天,我在孩子的日记里写下:老师知道,可以问老师。农村长大的我,竟也没有想这个问题,茶树本就是这样的呀。便问办公室的同事,同事大抵也是这样说。
海龙没有来问我,下一次交记录的时候,孩子写道:我也想问,但是不敢。原来海龙还这样怕老师,如果不去找他,他也不会和我聊天的,这一年多孩子确实没有向我打过小报告,在班上也很少惹事。我庆幸从五年级下学期,像数学老师推荐海龙当数学课代表,虽然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
11月15日
十天过去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一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放下书包去看我的花,来到我放花的地方,看见其他的都还好,就是有一盆多肉,很多多肉的叶子都烂了,只有一片活下来,看着我有一点难过。想想我至少还养活了一个,还是第一次种多肉,就不那么难过了,这一片叶子还是绿绿的,顶端已经长出了细细的根,希望它快快长大。
(原来海龙还是一个爱养植物的男孩,少见。我告诉孩子,多肉冬天要少浇水,否则会烂根。往后一次交记录来时,孩子写道:谢谢老师。
我也是一个多肉控,种下了许多多肉,多肉,说它生命力顽强,的确是的,一片叶子,一点泥土,就是新的开始。说它难养,想想,也是这样的,夏天,气温过高,一三五天整盆多肉,就化成水,甚至变黑,冬天呢?又不能露养。
可你一但爱上多肉,就无法自拔了。就像孩子写的一样,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养的多肉。一天看个好几回,那是常有的事。不为什么,闲下来,总想蹲在花前。
10月的时候,我摘下了好些多肉的叶子,插在泥土里,天天盼着发芽,一连一个多月,竟一点动静也没有,眼看着冬天来了,我想这个冬天,是不会发芽了。从12月初从苏州回来的时候,没想到,这几片叶子确都发芽了。
孩子说,看着多肉死了,心里很难过,我也是的。可孩子想着至少还有一片叶子,就不这么难过了。我呢?面对多肉,确没有这么豁达。
那一次,在操场晒多肉,那几盆多肉,暑假是跟着奶奶的,开学时竟长得好,没有被热死。可当午睡后,准备收多肉时,竟发现整盆花被学生掐得粉碎,从那后,很长一点时间没有晒多肉。
今年冬天,我又一次把多肉搬到操场。我躺在床上午休,听到嘣的一声。当时就知道我的多肉遭殃了。
出门时,已看不到程姚的车子,只见付祁涛在扫,我走过去说:“我自己来。”
我慢慢捡起地上的碎片,有一盆花还完好,有一盆整个花都断了,我细细地捡起泥巴里的一片一片叶子,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世上有千千万万的多肉,可眼前我的,才是最在乎的。)
11月20日
做操的时候,太阳从大雾中露出了笑脸,照照着大地。
12月7日
今天果然很冷,上课的时候很多人都把手放在口袋里,我想老师拿着书上课,难道不冷吗?
傍晚,果然下起了冰雹,外面的风拍打着窗,发出呼呼的声音,走出教室,风吹到我身上,冷的发抖。
当我用键盘敲下海龙这些记录时,从夏末,秋来秋去,冬天又来了,时间在他的笔下流淌着,汇成了一幅幅风景。这风景装饰了孩子的心灵,也装饰了我的梦。
我再一次坚信,引导孩子写记录这件事情是对的,至少让这个腼腆的小男孩,看到了教室外,还有一个千变万化的世界,当孩子一次次站在窗前,当孩子一次次凝望大山,当孩子一次走在月光下,那遥远的世界,一定在向孩子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