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寄不出的信

最亲爱的爸爸:

见字如面。

细数年头,你已经离开13年了。

这13年里,我从不敢轻易的触碰这个称呼,这个称呼是我悲伤的开关,崩溃的按钮。只要触及跟你相关的一切,我都会泪如雨下,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

昨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去上了心里咨询课,现场老师让我画一幅原生家庭结构图,我把你和我之间的那根线,描了又描,看上去像根藤蔓一般粗壮而坚实。我就是这么依恋你曾经给我的一切温暖和爱,不舍得放开你,让你安详的离开。

7岁那年,我失去了妈妈。

记忆中,妈妈是个强势的女人,而你总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哄着妈妈,我们兄妹几个做错事情,妈妈拿起棍子就是暴打一顿,你经常会在我挨打之后,把我的衣服脱下来,给我涂消炎的茶油。

姐姐挨打的次数是最多的,因为她性格倔强,不够圆滑。以至于姐姐经常被打的浑身是伤。甚至连智力都受到了影响。

妈妈在35岁那年得了癌症,去世了。我感受到你似乎由一个七尺大汉萎缩成了一个无助的孩子,脸上刻满了沧桑。小小的我紧紧抱住你。你是我们家唯一的靠山。

9岁那年,姐姐离家出走了。

9岁那年,善良老实的姐姐出走了,我看到你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十岁。我们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和资源也没能找到姐姐。你抱着我和年幼的弟弟,我们挤在漆黑的房间里,经常能在半睡半醒之间听到你的叹息。

虽然生活的重击一次次的砸在了你的身上,但是你一如既往的温暖醇厚,非常勤劳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给予我和弟弟力所能及的照顾和物质条件。让我们跟其他孩子一样衣食无忧的成长。

10岁开始,你就像一道光指引我前行。

闺女啊,你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和弟弟。从小你就这样灌输我这种独立的观念。每当我做错了事情,你首先是问我受伤了没,而不是责备我。

印象比较深的是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去同学家玩了一会儿,天很快就黑了,我想尽快回家,走了一半的路却发现自行车坏了,急得坐在路边哭了起来。这个时候的天空像一块漆黑的幕布一般,星星也没有,伸手不见五指。我害怕极了。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出现了一道光,是你骑车拿着手电筒来接我了。

一看到我,从怀里拿出一只热乎乎的包子,嘿嘿一声说,饿坏了吧?我拿起包子狼吞虎咽。你摸着我的头说,不着急,慢慢吃啊。

然后你帮我修好了自行车,让我骑在前面,你骑在后面,帮我照着光,那道光在漆黑静谧的夜空,照亮了前行的路,也照进了我的内心深处。我知道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用害怕,这道光像灯塔一样指引着我前行。爸爸的爱温暖而绵长,就像这道光一般守护着我。

25岁那年,你出了车祸。

永远不想回忆那一天,我接到的是殡仪馆的电话,他们让我拿着身份证去认领你。我怎么也认不出哪个是你,眼泪就像决堤一般流个不停,一直在说,你们弄错了,我爸爸不可能在这里面,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爸爸昨天才刚刚做了我最爱吃的炸酱面,用的是自己亲手做的酱。我还跟你说好了这周带你去世界之窗看看,我们还要去看下万里长城和北京天安门,这是你念叨了半辈子的地方……我至今也无法接受你离开的事实。

自从那天开始,我的内心就像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一直在汩汩地流血,这么多年从未愈合。

直到我生儿育女,孩子目前已经10岁了。孩子的到来暂时冲淡了我对你的过度思念,但是没有一天我不会想起你给过我的点滴温情。

心理老师安排了一场告别。

当扮演爸爸你的那个人在我身边轻声对我说,女儿,我走的太突然,没有好好的跟你告别,现在我很好,请你不要担心。

我当场崩溃大哭。这么多年的悲痛和无助,就像洪水一样滔滔。你知道你走之后,我和弟弟度过了怎样的黑暗时光吗?这么多年,一直是我跟你一起撑起这个家,你突然走了,我一个人实在太无助了,我不知道怎么去继续撑起只有我和弟弟两个人的家。我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不愿回家。你甚至还没看到我披上婚纱,还没看到弟弟读大学。

“你”继续轻声说,听到你这样说,我感受到了你的无助和委屈,我知道你真的太不不容易了。你一直都是非常独立自主的孩子,一直把家庭照顾的非常好。我知道你会找到属于心灵的幸福和自由。我的爱一直从未离开。

我哭成泪人去拥抱“你”。这一刻我真的同意让你安然的离去。让你曾经带给我的那道光继续照亮我的内心,指引我前行。我是自由的,你也是自由的,我们在自由中找到了爱的意义。

爸爸,我爱你。希望你也是自由而幸福的。

                                                  终于释怀的女儿

                                                          202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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