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与君成悦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2018.3.28 周三 雨天
01
生完二宝，剖腹产出院的那天，我捂着伤口，艰难地迈着步伐，刀口太长，每走一步，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全身。
出租屋里，收拾完东西，打电话给房东，退掉了房子，离开C城的那一刻，竟然有点不舍。
“走吧，还看什么？”装好东西后，刘书记提醒我，叫我上车。
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C城的一花一草，一景一物在不断地倒退，最后全部消失在我泪眼模糊的视线里。
我知道，这座城只能留作回忆了。
“别不舍得了，住进N城的新家，以后再也不用租房子了，你应该高兴才对。”透过余光，正在开车的刘书记看出了我的心思，怕我难过，他说道。
说完，他腾出右手，紧握着我的左手。这是他一贯安慰我的方式，十指相扣，相连于心，给予我坚强和勇敢。
02
3年了，我终于离开，离别的时候，回忆如墨渲染，悄然晕开。
刚来C城那会儿，大宝刚出生，坐完月子，在S城里，办好了交接手续，我便来C城报道了。
6年前，北大毕业后，刘书记作为自治区特殊人才引进，被分到了C城，而我则留在S城，从此，开启了两地分居的生活。
C城和S城并不远，不过百来公里的距离，开车一个半小时。然而，这对于刚毕业的我们，却成了最遥远的距离。
C城和S城都是以甘蔗作为主要的经济作物。二级路上，蔗海连绵。两座城不属于直辖县市，班车车次少，车况烂，车点不对，车费又贵。
为了省钱，刘书记决定骑摩托车穿梭蔗海，上下来回。
那时虽然路况不错，但是一百多公里的路程，骑摩托车也只能开到六七十迈。
糖厂榨季，运蔗的大车太多，每周往返，难免凶多吉少。
我跟刘书记说，车太多了，实在不行，周末就不回了，安全第一。
他执拗不听，逢假必回。我知道他是因为想我，他因为我来到了广西，客居他乡，我成为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为此，他总说，有我在的地方，就有家。在C城里，他孤单一人，没有支柱。
如此深情，我当然能懂。所以，那些日子里，他风雨无阻。
03
我25岁生日那会，不逢周末，考虑到路途遥远，时间紧迫，最关键的是那时候是雨季，看似大好晴天，但闷雷一响，马上就是倾盆大雨。
雨天路滑，行车不安全，所以一再叮嘱他不要来。
不想，他表面上答应了，可谁知晚上生日派对时，他突然出现在KTV的包厢门口，手里拿着一大束被暴雨打湿，被狂风吹烂的玫瑰花。
“宝，生日快乐。”他面带微笑，一如既往的憨厚样。
此刻，外面倾盆大雨，我看着全身湿漉漉的他，雨水顺着天生的卷发流到面颊，滴落下来。
一瞬间，向来清高气傲，坚不可摧的我，竟哭了起来。
“下雨，路滑，车灯不亮，我骑了三个多小时，终于见到你了。”他说。
“形象有点丑，不好意思。”看到我盯着他，他又说。
“不丑，傻瓜，谁让你来的，不是不让你来吗？下雨天多不安全。”我一边哭，一边责骂他。
“你的生日，我能不来吗？”说完，他一把将我抱进怀里。
那一刻，我知道再没有人会对我这般深情，除了他。
04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样感情可以顺手拈来的，爱情也是。
刘书记出事那一天，正逢榨季。榨季的特点就是运蔗的大车特别多，车多了，路慢慢就烂了起来，到处都是尘土飞扬。
大车开过的一瞬间，尘土无孔不钻，置身于路边的人，吃土是常事。
一样是周末时间，刘书记骑车从C城到S城。T字路口处，一辆运蔗车刹不住车，直接从坡上冲了下来。
一瞬间，摩托车被撞飞了十几米远，刘书记也被卷进了车底。
昏倒，清醒，爬起，又倒下，又爬起，又坐立，又倒下……
当我和救护车一起，赶到车祸现场时，他正躺在路边，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衬衫。
额头，下巴，嘴角，双手，膝盖鲜血还在渗出，疼痛令他虚弱得说不出话。
“叫你车多不要回来，你怎么又不听话。”我边哭边骂。
“宝，见到你真好。”怕我担心，他努力睁开双眼，半天挤出一句话。
“你要坚持，知道吗？我需要你。”看着他虚弱得双眼迷离，我忍住不哭，一直给他鼓劲。
那一刻的我，是多么害怕，他这一闭眼就是阴阳相隔。
拍片，抢救……治疗室门口，我蜷缩角落，哭得一踏糊涂。
所幸，除了皮外伤和脑震荡外，没有伤到内脏。
他醒来之后，看着哭红双眼的我，心疼地说：“宝，乖！好了，不哭了。”
“以后不许你再这样坐摩托车来回了，不许你不听话。”我说。
“放心好了，你在，我就舍不得先你离开，不然谁来照顾你，说好的一生一世的。”他握着我的手，将它轻抬，吻了一下。
那一瞬间，我泪流满面。突然觉得，在生命面前，爱情可以这么勇敢。
我眼前这个男人，可以为了见我，每个周末都在上演着速度与激情，常常是与死神擦身而过。
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呢？哪怕他目前贫穷，哪怕他会因此留下丑陋的疤痕，哪怕……但是，他足够勇敢啊！
后来，再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刘书记告诉我：“知道吗？宝，我倒下的那一瞬间，大脑空白一片，只记得你。那一刻，我知道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所以我凭着意念活了下来。”
这大概是爱到极致的感觉了吧！
05
那事之后不久，我们贷款买了车子，年底我们领证结婚，孩子出生后，我跟着他来到了C城。
三年了，终于团聚。原以为，触手可摸的幸福能成为永恒，不想只一个月的光影，因为工作的原因，他被调到了N城。而我，则和孩子阴差阳错留在了C城。
他去N城后，我本想把这里的工作辞掉，带着孩子去N城找他，刚有这个念头，就碰到他被组织下派到C城下面的县乡扶贫。
如此，C城成了我们周末相聚的地方。
C城里，我一个人撑起这个家。没有人能懂这其中的孤独和辛酸，所幸每日下班，有孩子陪伴。
听过这么一句话：“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然而，对于那个真正爱你，需要你的人而言，我们就是对方的全世界。”
客居他乡，我是刘书记的全世界。孩子太小，还未涉世，我成了她的全世界。
被这么多人需要着，我没有理由不坚强。灯泡坏了自己换，马桶堵了自己修，白天上班，晚上带娃。
刘书记还是一样地周末回来一次。每次回来，就呆一个晚上。后来，扶贫工作更忙了，虽然只隔着不到一百公里的距离，但也只能半个月才见一次面。如此，聚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
06
去年年初，我怀上了二宝。婆婆因为还要帮带小叔子的儿子，只好也将大宝带回老家。
我留在了C城。C城的日子，我一个人艰难地度过了怀胎十月。
孕期头三个月排山倒海的巨吐掏空了我的胃，为了补充营养，每日下班后穿梭于市场街边，买菜做饭，一个人挺着肚子去产检，骑电动车去上班。
出租屋住地，毗邻市场，白天还好，到了晚上，老鼠到处乱串。
我因为住在二楼，旁边就是一个大露台。露台是公共用地，无人清理，堆满了垃圾。
我向来怕老鼠，也不敢杀生。某天，不知道哪个缺德的邻居扔了好几个下药逮到的死老鼠在露台上。
温度太高，老鼠的尸体开始腐烂生蛆，臭味直逼家里。无奈之下，我打开防盗窗的门锁，拖着笨重的身体，跳到露台上，将老鼠的尸体一个一个地扫到垃圾铲里，扔到楼下的垃圾箱。
那一幕，我永生难忘。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竟然能这么勇敢地接触我这一生最害怕的东西之一。而那一刻，我多想刘书记在身旁。
那之后的几天里，我接二连三地做着有关老鼠的噩梦，梦里，荒山野岭中，我梦见自己死了，尸体正被一群老鼠啃噬着，好痛好痛。
最后究竟是怎样挣扎着哭着醒来，我不得而知。醒来之后，身边依旧是漆黑的夜色，月光下，树影从窗户漏进来，洒在床上，如鬼魅重重。
07
在C城里，整个孕期眼看只会在抑郁中度过，不想孕中期之后，人反而开朗了许多。
二月份单位职工运动会，带着刚怀孕的身子，轻车熟路间还获得了乒乓球冠军。
凭着过去一年一百多篇在报纸上刊登的新闻稿件，以及副刊杂志上的文章，四月份又获得了当地报社的新闻宣传十佳通讯员（全市就数百个单位，几百个通讯员，只有五个人），以及获得了上级单位许多奖励。
五月份上级单位看中了我，知道我会写，所以把我抽调过去，负责撰写给自治区政府的政务信息。
这类公文很有挑战性，我必须精通全市这块领域的所有政策，对非对口专业的我来说很有难度。
但被委以重任，我不敢辜负，只好加班加点，研究政策，加上虚心向他人请教，最后才啃下了难题，也因此屡次得到领导的赞赏。
六月份重回简书，和一群小伙伴们抱团参加无戒日更团，坚持写作，每日六七千。同时，认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和支持。
七月底，挺着二十八周的大肚子，一个人去到N城出差。让我感觉到温情满满的是所到之处，都有人主动让座。
十一月中旬，一个人撑到了孩子出生。孩子出生前一天，带着刘书记的贫困户去住院，对方因为冠心病，要做介入手术，熟悉医疗系统健康扶贫政策的我，替他减免了近万元。
一边在接受，一边在付出。这一路来，C城里，虽然刘书记缺席了整个孕期。但因为简书，因为文字，我收获了比金钱更多的精神财富，也得到了人生最大的充实。
工作之中，我得到了很多同事的关心和帮助。知道我一个大着肚子不容易，减少了我加班的时间，家里有好吃好喝的，也会时不时带到办公室让我品尝。
后来没有做饭的日子，单位食堂的阿姨总会给我多打不少饭菜，偶尔还会给我煮汤补营养……
是他们无尽的关爱，让我在异乡城市，有了家的感觉。
08
每次跟刘书记说起大家对我的恩惠，他总是笑嘻嘻地说：“这个世界还是好人的多。”
我点头认可，“是啊，好人多！我喜欢这个充满爱的世界。”
回忆至此，想起曾经遇到的一个贵人。他跟我说起：“人生在世，善良第一，永远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帮助别人。那么当你有困难的时候，也会有贵人暗中相助。”
而我，真真正正感受到这期间的奇妙之处。现在的我，做课程，再一次实现了自己少年时期的教师梦。
课堂上，我会时不时告诉我的学员，希望他们都能彼此付出，在写作这条路上，竭尽全力去帮助别人，那么他们将会收获更多的感恩回馈。
C城的日子里，3年一千多天，有太多的深情难以述说，这座城里，有我和刘书记相濡以沫的爱情，有我奋斗追梦的足迹，虽然辛苦，但却成为我这一生最宝贵的财富。而我，将籍着这一份感恩，继续在追梦的道路上努力前行！
尾声
此刻的我，在N城的湖光塔影里，怀念C城的车水马龙，点点滴滴，时而感伤，时而欣慰。
虽然现在还是一个人带着两个宝贝生活着，但生活有了更大的希望。读书，写作，带娃，上课……不相干预。
再过两个月，刘书记就扶贫结束了。我们一家将会彻底结束两地分居的状态，美好的日子正像我们招手，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苦难过后，是辉煌的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