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风烫成的黄昏俞飘俞散。
放学路上撞上了那个橱窗,一眼相中了那只发卡。
粉嫩的,不是讨厌的黄色,在七岁的我的心里撞了个满怀。眼睛睁得浑圆要贴到了玻璃上,缓缓吞了吞口水,又用手抹掉厚重的白雾。确实好看,像小小一只正在展翅的蝴蝶,粘了许多细细闪闪五彩斑斓的小钻石,触角的地方很细致的弯成了卷,两条流畅的曲线越看越是喜人,在心里温吞的勾起个波澜。雾又起来的时候,开始眯起眼睛一遍遍美滋滋地想夹在头发上的样子,一溜烟跑回家。
“妈妈,我想要那个发卡!”之后几天像个小大人似的,每天缠着母亲念叨了很久,最后到晚上睡不着觉在想,母亲妥协了,我如愿以偿得到了个小木盒。
压抑着充斥全身的激动打开盒子,清脆的响声滑过,我的心跳漏了几拍,是只土到极致的黄色的发夹。话瞬间卡在了喉咙进出都不是,顺泪滴零零洒洒在空中畅快呼吸了,粉色的发卡的光影就和这只夹子一起重重叠叠,就是一个黄褐色丑陋的塑料夹子,阳光偏偏这时候穿透夹子凝结成一片影,没有好看的钻石反射的五彩的光,几颗呆滞的棱柱形碎块七零八竖躺在上面。巨大的震惊让我不收控制的使劲把它砸到地上,拼命瞪着母亲,紧攥住衣角,又低下头抽泣,大概再过一秒就会做些定会后悔的事。
母亲没再说什么,又默默地把夹子放回盒子。
后来我一直在哭,风刮到了脸上一条条红印,我最终没得到橱窗里心心念念的发夹,埋怨了母亲很久。再后来就是长大了,不再提起这件事。
童年的一切不断上映,消逝,最后汇聚成我,我才发现了那张母亲年轻时的剪影。母亲戴着那个被我摔下的发卡,极惊艳的脸庞,笑盈盈地站在黄昏里。
当头撞上黄昏的光,未摆渡完梦境。黄昏成为片段的焦点,橙红的落日,涌起的山峦,斑斓的彩霞,墨绿的山线,飘忽的树荫定格。还有母亲随意用发夹挽起的棕发的笑意,那发卡在黄昏下像是在抵抗晚汐,并不夺目,只是淡淡的,只是负责停留1999年母亲正当20青春的岁月静好。
她在是母亲之前,先是她自己。
我果真找回了那只发卡,一点一点地端详。和22年前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被我砸得一角有些坑坑洼洼。两侧是类于半圆的形状,大概是塑料材质,颜色没有褪去,倒像在日子的不断冲洗中镀上了淡淡的金色光辉,尾处金色铜丝连接,也可以说像一只蝴蝶,不过是休憩时安静且舒展的蝴蝶。在空气严寒味里,有馨馨黄昏的香。我明白,这只发卡是母亲青春的全盘诉说,绝不应被我摔碎。
光颤抖地在窗帘上不停地跳动,我捧着发卡,忽觉应虔诚地凝望它。当母亲充满欣喜地,把她这辈子最美好的印记,沉重递给我的时候。但她只得了憎恶声,埋怨声。雪落了一地,只有寥寥错错满地伤痕。我的后悔和悲歌就川流不息去了。
我把泪流尽了,扎起发卡,向黄昏踉跄而去,发卡闪闪发光。
冬天的黄昏让人想起母亲曾骄傲过的青春。
我想借一只黄昏。
我想弥补那时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