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奶奶和我爸出门以后没有急着到河堤上去,而是去了村里的张木匠家里,从张木匠那里讨要了一些陈年的桃木。桃木虽然木质坚硬,但树形一般,置办不了一些大的家具,因此张木匠家里有不少存货,奶奶也只是挑选了一些边角废料,让张木匠把桃木修理成一些细长的木楔子。加工木楔子对于木匠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工作,但奶奶要的木楔子对尺寸和造型要求的很严格,木楔子的顶部必须是圆的,楔子的主体部分却要修理成四方形,长度要三寸三,多一分都不行。就这么十几根木楔子让张木匠忙活了好一阵,等奶奶拿着木楔子从张木匠家离开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奶奶催着我爸赶紧到村长搭的棚子那里去,午时是处理这件事的最好时段。
一般的木楔子大都是上粗下细的圆锥体,在制作家具时用来代替铁钉,以免铁钉生锈影响家具的使用寿命。奶奶做的木楔子上圆下方,取天圆地方之意,是用来钉棺材的专用物件。桃木本身就带有辟邪作用,很多道家法器也都是用桃木制成,用桃木做的棺材钉想必也是为了辟邪防止冲煞吧。
村长搭的棚子就在离河堤不远的一个小土丘上,棚子里用长凳和木头搭了一个简单的支架,上面整整齐齐的放了四口暗红的棺材,棺材前面摆放了一张小的八仙桌,桌上放着几样简单的水果贡品。看来村长也考虑到奶奶要在这办一场法式,所以提前准备好了。
奶奶将黑包袱放在贡桌上,围着几口棺材转了一圈,棚子里的人都安静的站着,只有奶奶嘴里偶尔嘀咕几句,旁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奶奶用手敲了几下棺材,发出沉闷的敲击声,听声音便知道这棺材的用料很厚实,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但在地底下埋得时间肯定不短。棺材呈现暗红色,这在棺材里很是少见,丧事里对于红色的东西是很忌讳的,大都使用黑色和白色,而这几口棺材的暗红色也绝对不是棺木本身的颜色,应该是人为加上去的。
奶奶凑近棺材闻了一下,上面除了泥土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腥臭味。这一闻不要紧,原本还算平静的奶奶立刻脸色大变,这棺材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是被血液浸泡过的,所以才会呈现出这样的暗红色,虽然不知道古人为何要这么做,但这样的血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大凶之物。
血液之物属阳,亡者属阴,这也是很多术法中要用到血液来克制灵体的原因,用血棺来入殓死人,这还是前所未见,眼下这几口棺材远远没有想想中的那么简单,奶奶一时间也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这十里八乡的桑白喜事奶奶处理过不少,偶尔也会遇到一些冲煞撞邪的事情,这类的灵异之事对奶奶来说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但这么诡异的棺材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果不是古人的入殓风俗而是有人故意为之,那这些棺材可就真成了烫手的山芋,要是处理不当,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这一点上奶奶也不敢轻举妄动。
棚子里的人见奶奶脸色阴晴不定,心里都害怕的很。
村长见奶奶迟迟没有动作有些沉不住气的问奶奶,老太太,您看这些棺材要怎么处置才好,就这么放在这,看着挺瘆人的。
奶奶问了一下村长现在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时间已近正午,奶奶对众人说道,一会儿我先做个法式祭拜一下,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下午就把这些棺材找个朝南的山坡埋了。你们中间有没有属鼠的?一会儿我做法式的时候属鼠的先到外面回避一下。
奶奶说完,从人群里出来两个人走到棚子外面等着,大有一种如获大赦的表情,这种诡异的气氛里,任谁都不想多呆一会儿。
奶奶吩咐剩下的几个人在东南西北四个角各站了一个人,其它人在棚子的东面站着。见人员都站好后,奶奶从黑包袱里拿出一些香炉和蜡烛之类的放在供桌上,不一会儿一个简单的法坛就被奶奶布置出来,接下来只需按照固定的步骤祭拜一下就可以让这些棺材入土为安了。
奶奶取了一炉香在贡桌的烛台上点燃,念叨着:天祸难料,打扰各位安宁,还请各位莫怪,我乃黄家出马弟子,虽与诸位非亲非故,但秉仙师训,当送诸位入土为安,多有打扰之处,还望诸位见谅。说完拿着香围着棺材转了一圈,在供桌前拜了三拜后才将香插进香炉里。
做完这一切后,奶奶静静地站在供桌前看香炉里缓慢燃烧的香,按照惯例,等香炉里的香落了第一次香灰后就可以准备烧些纸钱,再重新钉上棺材钉便可安排这些棺材重新入土了。
棚子里除了外面哗哗的雨声再无其他声响,偶尔有凉风从朋自外面吹进来。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按理说香炉里的香早就应该落香灰了才对,可香炉里的香只烧了一小节便不再动弹,奶奶从香炉里取出香,只见香炉里的香不只何时已经自己熄灭了。众人见到这般情形忍不住有些议论,奶奶让众人稍安勿躁,兴许是下雨的缘故,香受了潮,这才自己熄灭了。
奶奶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却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香是放在塑料袋里装好的,受潮的可能性很小,香无缘无故的自己熄灭,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很有可能是棺材里几个躺着的主在故意作祟,奶奶心里也没底,只好再点一次香试试。
奶奶重新点燃香拿在手里,众人的视线也都齐刷刷的盯着这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原本还燃烧着的香红色香头正一点一点的变暗,马上就要熄灭的样子。奶奶见此赶紧对着香吹了几口气,但这并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奶奶重新换了几炷香点燃,结果仍是一个样子。奶奶虽然觉得吃惊但还算镇定,但周围的人却炸开了锅,如此蹊跷的事情就摆在眼前,说不害怕是假的,当场就有几个胆小的想要离开棚子回家去,一刻也不想多呆。
奶奶见众人惊慌的模样没好气的说,慌什么慌,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都把自己的方位占好了。这香点不着,多半是他们有些怨气,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在一起阳气重,目前还出不了什么乱子,在情况没搞清楚之前,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众人被奶奶这么一吓唬,吓得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不敢再乱动,只是七嘴八舌的问着奶奶下一步要怎么办。
奶奶把我爸拉到一遍小声说,这事情有点邪乎,我估摸着得让刚子过来看一眼,说不准能看出什么蹊跷,我这边也好想些对策。
我爸一听要让我来这放棺材的棚子,赶忙说,刚子就一个小娃娃,他能帮得上什么忙,这摆着几口棺材,别再把孩子给吓着。
这事我本来是不想让刚子搅和进来,可这事儿还真得刚子来不可,换了别人肯定不行,这一档子事儿,说不准也是刚子命里带着的,如果是命数,那躲也躲不过,这里有我照看着,想也出不了什么乱子的。
我爸听我奶奶都这么说了,本心里就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好叹了口气,回家叫我来这棺材棚子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