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耳
清晨,当阳光迈过窗帘,毫不客气地冲向床头,我伸一把懒腰,把挂在嘴角的口水一股脑抹到了手背,打哈欠扬起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脚踢到枕边人身上,软绵绵的声音含在嗓子里,
“做饭去。”
翻个身,蒙上被子,来势汹汹的阳光于是被隔绝到了一公分以外。五分钟以后,手机闹铃大作,而在我旁边十公分位置的人还在呼呼大睡,分外香甜。我转身又是一脚,
“起床!”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鲜红色有着精心刺绣的被子被囫囵掀到一旁,抓一把飞到天上的头发,挥手就是一巴掌,正好拍在我的屁股上,
“你去。”
这混蛋,结婚不到一年,就学会罢工了。忘了读大学那会儿怎么追我的了吗?我反身一个飞踹,不再理他。
满打满算,我们认识了大概五年,1600多天。从校园爱情走到婚姻生活,用了整整四年。
那时候学院里的男生都住在东升园,而我们女生住到了西边的文泽园。他每次早晨来找我,总要拎着豆浆和馅饼,一路小跑穿过四季花园,来到我楼下。
晚上我们就在四季花园北侧的公园里散散步。他会抓着我的手,看我甩着及腰长发,在路沿石上踮着脚“跳舞”。有时候,我们也会并排坐在长椅上,望着星星发呆。
我抱怨,时间太漫长了,距离毕业还要有三年的时光啊。
他嘴一撅,能有我去见你的路长?我要走整整一个四季呢!
我一记猛踹,他立马乖乖闭嘴。
功课轻松些以后,我们开始近郊游。
11月份的浮来山,银杏叶完成了四季的生命,书写了一地金黄。那个午后,我踩着漫地黄金,又蹦又跳。用来许愿的红色丝带,在头顶骄傲地飘扬。
他抓拍下我疯癫的样子,用镜头记录下我20岁的模样。
我说,你把我拍这么丑,我要打人啦!
别人还没机会见你这丑样儿呢!他昂起头,言语里颇有些得意。
天暖和以后,我们出去爬山。我说,去丝山吧,那是每个清晨隔着阳台与我对话的山。我总觉得伸手就能抓到它,今天我们去看看它的模样。
他一手抓起双肩包,一手抓着我的手。半山腰的时候,他拿出纸巾,沿着折痕打开它,轻轻浸在我额头。他毫不客气地抓起我的单马尾,笑我才走了两步路就开始流汗,又亲昵地轻抚我的头发。
我瞪起眼睛,一叉腰,正要开展大“屠杀”,他一看不妙,拔腿就跑。
山顶,我张开双臂,四面八方的风窜进我的怀里来,不安地跳动。放眼望去,诺大一个海滨小城,尽收眼底。远处那若隐若现的哈佛红,分明是我们的学校啊。此刻,在落日的余晖中,尽是光芒。
他揽我入怀,一脸宠溺。橘黄色的晚霞里,他第一次吻了我。
同大多数情侣一样,毕业的季节,我们变得很沉默。或是走过了几度春秋,离别的话语更不知如何道出口。
他的家乡在中部地区,虽然读书选在这座小城,毕了业,总归是要回家了。而我的家乡,在离校不远的沿海城市,回家,同样是我的第一选择。
我们似乎很有默契,关于何去,我们绝口不提,未来何从,各自揣在心里。
离校的最后期限到了。
那一晚,我在宿舍沉默地收拾最后的行李,坐在小板凳上发呆。手机屏幕突然忽闪起来,“木头脑袋”的名字跳动着,搅得我心乱。
按下接听键,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你下楼,我有话对你说。”
“我刚刚从宿舍跑过来,这是四年来我第2900次穿过四季来找你,我们一起走过了2900个四季啊,未来的春秋冬夏,我怎么能放过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地吐出来,“我跟我爸妈商量好了,明天我跟你走,未来的日子你跟我走。”
我没有来得及回答,一个吻轻轻盖上来。“好了,你可以滚上去收拾东西了。”
我刚要一个回旋踢,他一把跑开,“明天我带早餐来接你,哈哈哈哈哈哈。”
那晚夜色很好,我沉浸在刚刚那个吻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喂!言耳,你愣什么神呢!”不知是谁在身后喊我。
我一回头,咦,十公分以外的这个物体怎么还在!我一把掀开被子,
“木头脑袋!起床啊!”我几乎要咆哮了。
我一个侧后踢,脚似乎和什么东西来了个亲密接触,痛得我龇牙咧嘴。
睁开眼,老师在讲台上眉飞色舞,同桌把头埋进了手机,而我面前,摊开的课本上,口水流成了小河。“研究生英语”几个字,在口水覆盖下闪闪发光。
打开手机,2017年2月15日几个字格外耀眼。啊,毕业快一年了吗?我们离别快一年了吗?
这一次,我们真的相隔四季那么久远了。
一封来自日照大学城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