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瑰丽小区”第四栋404号房间。实际上它只是一栋大楼,能工巧匠们修筑它的时候没有给它另外披上一层外衣,以至于它就原原本本的红色伫立于市里的西南方向。它有些年龄了,几面墙已经有了裂缝,弯弯曲曲又延伸几条细小的沟,像蜈蚣爬满的墙,又加上外架是用红砖筑建而成,因此远远望去是一副破败不堪的模样。这里的人都是早出晚归,平时也不见得一丝炊烟,更显萧条了。
它离闹市需要二十几分钟的车程,离我的公司就稍远些。我上下班要穿过闹市,在“瑰丽小区”和公司之间来回穿梭。
我是上个星期入住这里。一来是刚调到新公司很多事情需要规整,没有太多时间去安排住处;二来是这里安静价格合理,最重要的是它是我看过的所有出租户里离我工作单位最近的一家。
我大包小包在房东的带领下来到房间,我以为这栋楼简约的只是它的外架,我进门的那刻才知道,其实它表里如一。
这是间单身公寓,里面是清一色的灰色,上上下下都是水泥打平之后的样子,散发出一股股霉味。唯一的房间只是简单的置了一铺单人床,一张书桌。灰暗的光线让我无法辨别出,飘窗的窗帘原本就是灰色的还是因为堆满灰尘后变灰色的。
我简单清扫完毕后也无法改变房间的单调,为了显得有一丝活气,下班后我买了一大束红玫瑰放置在书桌上。
半夜睡梦中我迷迷糊糊感觉有雨飘进来,我起身开灯。外面黑压压一片,我清楚地听到哗啦啦的雨声,里面夹杂着像手指或是什么东西刮玻璃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这响声实在烦人,我得想办法抑制住。
我看见窗户半开着,窗帘被窗勾勾住散往两边,我记得睡觉之前我都关好了,难道是我忘了吗?
我伸出手去拉窗户,谁知道我拉住的是一只冰凉的小手,强烈的恐惧感袭来,我想立刻缩回伸出的双手,但被那种小手紧紧拉住,我心惊之余不由得大叫一声“啊!”。
我睁开眼,大汗淋漓,是梦魇吗?我伸手抓住手机,打开一看,已经是早上六点了。毫无防备下进来一丝冷空气,我打了个寒战,扭头看向飘窗,窗子半开着,窗帘被风吹飘起来。我眼睛移到桌子上的玫瑰花,插在瓶子里的花有些凌乱,有几片凋零的花瓣落在瓶子周围,又一阵冷风进来,我顿时清醒无比,迅速起床穿戴完毕。
来到飘窗前,外面还不太亮,下雨过后的空气干净新鲜。我把窗子关好放下窗帘,摸到窗帘的一角有点湿湿的,没有注意去看是什么,只是猜想应该是昨晚下雨太大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但是我记得,昨晚睡觉前关窗户拉窗帘了呀,可能我真的忘了吧!
不去细想,我洗涑完毕下楼。
这本来就是一座快废弃的大楼,楼道里只有几个不太明亮的应急灯。这个时候的人要么还在睡梦中要么就已经出门了,我一个人都没遇见,事实上我从搬到这里开始除了房东还没遇到过一个人。
已经是早上七点钟,昨晚又下过雨,按道理现在的天应该是明亮的,可我下到楼下,还是很黑,暗黄的路灯使我无法看清前面的路。我正前方有一团红色的东西,在移动,朝着我这个方向来,我怕又是一个梦魇,使劲儿掐了一把脸蛋。疼,真特么地疼!看来不是梦境,那团红色来了,出于本能我很想拔腿就跑,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姐姐,你要玫瑰花吗?红色的哦~”
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嗲声嗲气的。我舒了长长一口气,小女孩大概六七岁,她穿一条红艳艳的连衣裙,一头乌黑的长发和修剪整齐的齐刘海,配上一张白皙的圆脸在暗黄的灯光映射下显得惨白,看着瘆得慌。
她说完缓缓地举起双手,托着三朵红玫瑰。这时正好一辆的士过来,我拦住,上车后透过后视镜到那个女孩站在路灯下,举着三朵红玫瑰的手滴着红血,她好像在看着我笑。
我问师傅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师傅说没有就只看到我一个人。
我想起早上醒来是花瓶里凌乱的玫瑰花和残败的花瓣,还有未关窗户。太阳穴突突地跳,我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头皮发麻。偏偏又要加班。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已经是晚上九点,我一路健步如飞,一口气爬了四楼。楼道黑暗悠长,我掏出钥匙开门听到有人上楼,高跟鞋的声音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噔,噔,噔”。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害怕就越容易慌乱,越慌乱就越容易出错,我握着门把,用力的转动手里的钥匙,可只听见钥匙开锁的声音,却迟迟开不来门。“噔,噔,噔”不轻不重,已经向左转了。“啪~”门开了,我跳着进去,连忙关门反锁。
我到房间里数了一下玫瑰花,一、二、三……只有七朵,我明明放的是十一朵。我揪出早上摸到湿窗帘角定睛一看,是一滩红血。我顿时瘫坐在地上,脚发软得厉害。
四周寂肃得跟死一般,门外突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猫着腰地走到门前。我悄悄探出脑袋看猫眼,“啊~”我实在抑制不住,一声尖叫从我喉咙飞出。我看向猫眼的时候一张惨白的脸映出我的眼球,那张脸看着我笑,她的眼角嘴角都流着血,是早上那个穿红衣的小女孩。
我喉咙干涩沙哑,额头上冒着密密的汗。我不敢动弹,生怕外面的人知道里面有人。尽管这样,外面还是不消停,又是高跟鞋的声音“噔噔,噔噔”。我双手紧捂着嘴巴,不敢再从猫眼去看。我趴到地下,借着门缝看门外的情况,一双修长花白的腿踩着红色细跟的高跟鞋在我的门前徘徊。
我吓得快晕过去了,只觉得心脏供血不足,提不上气儿来,呼吸渐渐困难。
“醒醒,醒醒,大中午的睡什么觉!”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我感觉浑身酸痛,疲惫不堪,耳边嗡嗡作响,头痛欲裂。我慢慢睁开眼睛,是在公司的办公里,又是梦魇?
“市里西南方向的那块墓地,现在规划要把那里的坟都迁了,要建立小区,你赶紧把文案修改一下,争取能中标,这可是大项目!”领导拿着文件在我面前滔滔地说。
“李总,你说什么?市里西南方向是一块墓地?”听完领导的话,我茫然又震惊。
“是啊,那里一直是一块墓地,早就该发展了,鉴于种种原因一直搁置到现在,现在总算是要重新规划了,你好好做文案,争取拿下这个项目。”领导解释说。
我点点头,起身去倒杯咖啡提神。我端着咖啡到办公桌前坐下,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长方形黑色礼盒,我打开一看。
唰,我猛的起身!全身毛散发的毛孔都想尖叫,礼盒里面放着一支红玫瑰,花朵上缺了几朵花瓣,里面附着一张纸条,里面用红色的字迹写着:姐姐,你要玫瑰花吗,红色的哦~
我看着办公室里匆忙走来走去的面孔,好像个个都在看我微笑,个个都面色惨白。难道又是梦?我又使劲捏了自己一把,真疼,不是做梦,那朵残缺的红玫瑰依然安静的躺在我办公桌上。
我抓起包包冲出去,来到我住的地方。四周全是坟墓,只有那栋楼孤零零的在那里,那姑且叫做楼吧,是一座拆迁一半了楼房,我一眼就看到我的大小行李散乱的放在地下,我跑过去一看,地下有一个生锈的门牌,蓝底白字写着“404”,行李旁边放置着红玫瑰,却只有三朵。
“姐姐,你的红玫瑰被偷了吗?呵呵~”
那空灵的声音是从我背后传来的,飘飘然的令我毛骨悚然,像有某种穿透力一般刺得我手脚冰凉。我僵住在那里,不敢回头。
床头的手机铃声叫唤不停,我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是我住的房间,嘴唇干裂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我抚床沿下地。不敢做其他事情,当务之急是看看红玫瑰到底还有几支。
我看向花瓶,里面的玫瑰只剩三支了,纱窗被风吹得忽起忽落,一种未知的恐惧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