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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若要细究起来，应是贺年先走向乔喜米的。
贺年是当执勤生时才尤其注意到乔喜米的。原因大抵如下，之一呢是开学拢共半月左右，乔喜米能迟到九天，几乎日日上“榜”，之二呢乔喜米的衣服上总沾着金黄色的毛毛。
那日，乔喜米又姗姗来迟，站在一旁排队等候被记名。接近一米六的身高，宽大的蓝白校服，米黄色的双肩包，眉眼耷拉着，不时叹上一口气，莫名让贺年想到汤圆闯祸后被训的怨念模样。
贺年向来不会对别人的行为发表任何意见或见解，即使乔喜米是他的同班同学，确切来说是刚同班了十几天的同学，就更无多嘴的必要。当乔喜米排到执勤生面前时，一同执勤的隔壁班郭小宇却忍不住道：“乔喜米，你怎么天天迟到，再这样下去教导主任可要请家长了啊！”准确来说，乔喜米也不算常规意义的迟到，只不过南市第二高级中学要求️升到高二的学生早自习必须提前十分钟踏进校门而已。
许是没料想迟到这种芝麻小事还会被请家长，乔喜米的一双圆眼睛里闪过讶异，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抿紧了嘴巴，望了望面前的两人后，最终小声道：“给你们添麻烦了，下周我就不会再迟到了”。小郭同学第一次遇到这么有礼貌的迟到大王，向来别人都是反驳他或者争辩原因，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旁边的贺年淡淡回了个“嗯”字。
刚转学的乔喜米慢热话少，即使贺年和乔喜米是前后桌的关系，两人平时也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在贺年的执勤周里，两人才第一次有了交集。许是贺年给了新同学友好的信号，自贺年第一次在走廊上主动和乔喜米打招呼后，之后的乔喜米遇到贺年时都很热络，走廊迎面时点个头，食堂排队碰上时笑一下，体育课间对上眼神时遥遥招个手。
同桌林凌挺好奇：“喜米，你和贺年很熟吗？”“不太熟吧，就觉得他人还挺好的”，自从第一次后两人在班级外遇到时总会互相打招呼，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除此之外再没别的，所以乔喜米自认为两人不太熟，“走，我们去买冰棍儿”，乔喜米拉着林凌往小卖部走去。
贺年成绩好，话虽不多，却不高冷。一到大课间，总有同学来找他答疑解惑，好几回乔喜米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座位都被占了，她并非不好意思叫人让座，只是成“好学之人的美”罢了。
也不知第几回，乔喜米刚起身，就被贺年叫住了，她转过身对着贺年，眼里满是疑惑：“年哥，怎么了？”乔喜米听到大家都这么叫贺年，也就跟着叫了。
“上课时不是有问题没听明白吗”，贺年说道。“啊，对的”，乔喜米颇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拿过课本，指着书中的内容，“就是这块儿，我没太明白，导致后面的内容我也没跟上”，乔喜米看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继而卖乖道，“那麻烦年哥指点指点我？”
贺年听完乔喜米的疑惑后尽力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讲解：“这个问题的本质其实就是……你换个角度……或者你可以这样看……”“啊，原来如此”，终于理清思路的乔喜米豁然开朗，圆圆的眼睛又黑又亮，“谢谢年哥”。
其实贺年听到乔喜米上课对林凌说的话了，“小凌啊，我就走神了一分钟，怎么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跟不上了啊！”答疑解惑结束的乔喜米开心地转回座位，开始借花献佛似的给林凌讲解。贺年笑着摇摇头，一转头发现同桌周子峰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还露出那种要笑不笑很讨嫌的表情，“怎么了，你有什么问题吗”，“贺年，你不对劲，你什么时候还主动凑上去给人讲题了”，周子峰继续“严刑逼供”，“说，你是不是对人家不怀好意啊？”“少八卦，写你的物理作业去”，贺年铜墙铁壁，“关爱新同学不行吗，提高班级整体成绩不行吗？”“哼，嘴硬”，周子峰就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后来，乔喜米也成为了大课间里贺年答疑解惑小分队的一员，近水楼台，乔喜米转身就能问贺年题目，甚至偶尔乔喜米懒得转身，左手执书，右手持笔，往后一靠：“年哥，这个问题怎么理解啊！”不过这样做的次数多了就会收获贺年的敲脑袋，以及不咸不淡地威胁“不转过来就不给你划复习重点了啊”。
乔喜米给贺年的第一印象是懒懒的总是不太开心的迟到大王，相处久了之后就会发生乔喜米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不熟时会怕生，熟稔后很会卖乖讨巧的内心柔软的小姑娘，让贺年想起在家里时偶尔敞开肚皮让亲近的人任意rua的汤圆，真的很难忍住不靠近。
02
11月份，已然深秋，金黄的落叶铺满小区绿化带旁边的红砖小路。
为安全起见，小区里每栋楼的一层都设有门禁。耳机里的音乐高潮落幕，贺年也恰巧听到敲门声，外面的人好像有点儿眼熟。
乔喜米已然也看到了玻璃门内的贺年，开心地用力挥手，甚至原地跳了跳脚。乔喜米穿着暖和的摇粒绒卫衣，背着她开学就一直背着的米黄色双肩包。“贺年，你也住在这里吗，真是太巧了，我也是最近搬过来的，我爸妈之前一直在找房子，上个月终于定了这里，我们也是上上周末搬过来的……”，贺年觉得乔喜米吐出的每个字都像小蜜蜂似的，裹着甜，挟着笑，带着雀跃。情绪是会传染的，贺年也很开心，他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欣喜：“那我怎么都没碰到你啊！”
乔喜米笑笑没讲话，话题很快又被转到了别处。电梯里，乔喜米问贺年周末一般干什么，贺年也了解到乔喜米周末一般会去上兴趣班。时间太过短暂，临别前贺年和乔喜米互通了对方家所在的楼层和门牌号，并礼貌地表示有空可以来对方家里玩儿。
日子又波澜不惊地过了一周。某个周一贺年终于知道自己早上上学时总是碰不到乔喜米的原因了，明明在一个小区，而且每回进班级的时间也差不了几分钟，为什么总是碰不到呢！
许是周末夜里学习太晚，导致贺年错过了闹钟，在家附近的早餐店排队买饭时，破天荒头一回碰到了乔喜米。乔喜米正坐在店里吃早餐，她吃得太专心了，所以不能注意到点餐队列里有一道强烈的目光正盯着自己。乔喜米吃饭的样子真的很像自己家的汤圆，贺年心道，一边吃饭一边舔干净自己的爪子，豆浆不小心撒到手上了要擦干净再喝下一口，嘴边沾了点儿包子馅要擦干净再咬下一口……补充一下，汤圆是贺年家一只刚满一岁的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小猫。
这家早餐店向来火爆，待贺年排队买完早餐时，乔喜米就剩手里的豆浆没喝完了，许是眼看没时间磨蹭了，乔喜米拎起书包起身准备离开。看到刚买完早餐的贺年，乔喜米立即笑着跑过来，又忙护住手里的豆浆：“年哥，早上好，还是第一次在这里碰到你。”
两人并肩走着，贺年走到路边的自行车前，“原来你骑车啊”，乔喜米感叹道。“你怎么走？”贺年问道。“我一直打车来着，因为我总是错过闹钟”，说完自己倒先红了脸。贺年忍不住轻笑出声，怪道两人总是碰不到，时间不一致，交通工具也不一致。
“别打车了，我今天载你吧”，快过大脑的话语脱口而出。“哈哈，恭敬不如从命，谢谢年哥”，乔喜米走到自行车后座处。
一路上，乔喜米和贺年分享着周末的见闻，抱怨着老师布置作业的难度……后座的女孩儿根本就没注意到前面男孩儿阳光的笑容，以及红透的耳尖儿。
一场秋雨一场寒，乔喜米找贺年问问题的频率越来越高，偶尔她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占用了贺年太多时间。“乔喜米，你好像还有疑问”，“要不我下回问，可能下回有人和我有一样的问题？”“有问题不问留着发芽吗”，贺年拿笔轻轻敲了一下乔喜米的脑袋，乔喜米已经习惯贺年对她的各种小动作，讲不通时敲脑袋是家常便饭，贺年偶尔还会被乔喜米的脑回路搞得哭笑不得，每到这时，乔喜米总有办法安抚。其实，大部分情况下，乔喜米还是挺聪明的，一点就通。
后来有一回，不知碰巧，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两人又在早餐店里遇到了，贺年问道：“乔喜米，你是不是担心问题问多了会占用我的时间，所以最近都不怎么找我了。”“有一点儿，还有就是感觉我总找你问问题，其他人都不太来问你了，我不太好意思。”其实哪里是因着这个原因呢，周围的人都能看出来贺年喜欢乔喜米，无非是给人多创造相处的时间罢了。
“只要是学习的事情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乔喜米，要不这样吧”，贺年装得跟大尾巴似的，“以后晚自习后，你和我一道回去，反正咱俩一个小区，有什么问题你在路上问我……”额，也就乔喜米反应迟钝，看不出她后座男生的小算盘。
此后，非雨雪天气，非例外情况，晚自习后两人基本一同回去。问题多时两人就慢些回去，问题少时贺年就载着乔喜米一路穿过大街小巷回到小区。期末前的最后一次出月考成绩了，乔喜米妈妈对女儿月月提升的成绩甚是欣喜，甚至想邀请给女儿帮助的同学来家里吃饭。
搁几天前兴许乔喜米肯定能坦坦荡荡地邀请贺年来家里做客，还会兴冲冲地告诉妈妈，这位乐于助人的同学就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
可是自从同桌林凌有一天偷偷告诉乔喜米，大家都在传贺年喜欢她之后，她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她怕自己会赶在贺年前在家长面前露馅儿。知道这个消息后，乔喜米是五分惊讶，三分害羞，还有两分豁然开朗。
她也挺喜欢贺年的，喜欢和贺年熟悉后的每段时光，讲题的时光，体育课上一起打羽毛球的时光，晚自习路上的时光……贺年肯定也是喜欢她的。要不然，谁会主动给你讲题，谁会主动载你去上学，谁会主动晚自习回去路上还给你答疑解惑，谁会雨雪天气里当你非要和他一起回去时硬把你塞进出租车里……
乔喜米除了内心总是控住不住地雀跃外，两人仍像从前那般相处，谁也没有先挑明这层窗户纸。
平安夜那天，贺年收到一个苹果和一张贺卡，“祝年哥节日快乐，一直快乐”，他认得上面的字，他总是逗乔喜米说她的字好似被转头砸过一样。夜晚回家后，贺年收到了乔喜米的短信：“年哥，诚邀你明日和我一起看电影，我们之前可说好的啊”，是的，乔喜米一直期待着圣诞节上线的一部电影。贺年心想，是时候了，最近乔喜米总是对着他脸红、走神，被发现后还总遮遮掩掩的，真的是，他的心意终于被她发现了啊！
前几日的冰雪还未消融，平安夜里又下了一场鹅毛大雪。两人约在午饭后，贺年远远看见小区门口的乔喜米，长款白色羽绒服，头上的帽子边坠了一圈黑色毛毛，真像一只漏了馅儿的汤圆。
看完电影后的两人沿着步行街走路，看电影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看完电影后乔喜米的一颗心提着，一定是电影内容太让人遐想非非了，这是一部很青春很校园的电影，乔喜米自然想起她与贺年。
一个没注意，踩上脚下未化的冰，乔喜米摔了一个屁股蹲儿。一旁的贺年在乔喜米摔跤前也在天人交战着如何表明心意，根本没来得及抓住她，慌忙将人扶起，一边各处检查一边焦急询问：“感觉怎么样，乔喜米，摔哪儿了，脚痛不痛，手呢？”
贺年向来沉稳有余，今日这副关心则乱的样子还怪稀罕的，乔喜米也脑子不清楚了，抱住贺年的手臂凑上前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没事儿，手脚都不疼，就是屁股着地，现下有点儿疼，好在冬天穿得厚，一会儿就好了。”
贺年扶着乔喜米进了最近的一家奶茶店，坐在贺年特地朝服务员拿来的柔软垫子上时，乔喜米一颗心都像泡在蜜罐里似的。阳光透过玻璃，贺年脸上的绒毛都清晰了起来，很端正的长相，越看越舒服的一张脸，气质沉稳，无论做什么都很值得信赖。乔喜米一时间看失了神。那日，是贺年先表明的心意，乔喜米接着也表示了自己的好感，双方奔赴有多美好呢，那一刻好像全世界就只充满美好的事物，没有冲突，没有戾气，没有天灾，没有人祸，入目所见，皆是阳光星星月亮般美好的事物。
03
圣诞节后，两人的关系更是肉眼可见的亲近，虽然学校明令禁止早恋，但仍然无法阻挡少年少女的心动，大家都心照不宣。
后来贺年终于知道刚转学的乔喜米为什么总是迟到，为什么身上总沾着毛毛，为什么还总是不开心，原是家里的金毛年纪大了，父母想把金毛送到乡下的父母家好好休养，乔喜米很是舍不得这条陪伴自己多年的亲密伙伴，于是每天上学前都要和金毛歪缠很久。再后来，贺年见到了金毛，乔喜米也认识了汤圆。
乔喜米从前总是打车上学也是因为小时候第一次学自行车时摔得太狠，还进了医院，所以一直没再敢学骑自行车。
在一起的日子里，乔喜米觉得自己越来越是真实的自己，越来越是更好的自己，贺年一直鼓励她，即使犯错，也会细心引导她，父母亲人的好已经让乔喜米拥有一个完整的人格，而贺年让她更加有勇气去面对任何困难与挑战。任何健康的关系都是相互的，乔喜米也让贺年体会到了无微不至的关怀，体会到了乔喜米眼中的不一样的世界，体会了更多的情绪感受……
可能是学习自行车的第八回，乔喜米终于鼓起勇气自己独自骑车。夕阳下，男生穿着运动外套，高高瘦瘦的，女生不太熟练地骑自行车，看起来笨笨拙拙，可可爱爱，男生很自信地说：“你骑得肯定还没有我跑得快！”女生不信，颤颤巍巍骑起来，大概有个十米的样子，女生紧张又认真地骑车，男生健步如飞努力奔跑，快停下来的时候女生刹车差点撞到男生，男生不是护住自己，而是先抱住女生，且很绅士地只抱住女生的肩膀。
“恭喜你，乔喜米，这个夏天掌握了自行车技能，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早自习了！”
一起上早自习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以后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骑车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