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记

当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是在我的母校当语文老师,我的理想暂时性的是想发展一段师生恋,当上语文组副组长,给各大教育刊物投递两篇文章,做评职称用。

我偶然性的听说了我的同学刘二做了文人,出了书,我心里不平衡,想骂骂他。

刘二先生是个性子诙谐的人物,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从来不靠边。常常屈服在暴力和拳头之下,当他如丧家犬一般远远逃开后又会叫嚣着打我呀打我呀。这种人虽然远远不如墙头草可恨,却实在算不上讨喜。总的来说,他个子瘦高,长了个小扁脑袋,发际线简直长到了后脑勺,却还有个美人尖,偏偏这样他的额头还蛰伏在发际线之下。如果这样你都想象不出来,你可以去看看卑鄙的我里面的那位奶爸,刘二先生除了他的绿豆眼简直哪儿都像他。刘二长这个样子,颇有得理不饶人的架势,高中时候,他受逼不过,常常回过头来反抗。

刘二常常被欺负,也仅仅是善意的嬉弄,是小孩子间的打闹,是做不的真的,现在我们再想起来这些事情,都是含着笑意的。偏偏有些不开眼的同学,明明自身实力不足,却常常去招惹刘二先生,马言龙便是这么独特的一位。

马言龙也是一位传奇的人物,那时候十七岁的他长了满脸青春痘,具有着山东人都有的扁脑袋,一尊硕大的鼻子悬挂在嘴巴上,下牙龈还有点突出,是不明显的地包天,那时候高度近视的他常常驾着一副银边眼镜,顶着一头蓬松的长发在宿舍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

说起来我和他们都是住在男生宿舍的某一宿舍里,宿舍有八个人,马言龙正住在我的上铺。

刘二先生出了书,高中时候我和他比较熟,知道他是个身无长物的人,有点趋炎附势,也仅仅是开些玩笑,他的内心极有原则,为人厚道,成绩稳定,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不像我以后接触的一些大学同学一样,他是值得我信任的人。 总的来说,他是癞皮狗中最漂亮的一只,是哈巴狗中最有骨气的一只,是丧家犬中最会狐假虎威的一只,如今他出了书,成了文人,更是让他皮毛鲜亮起来。

高中毕业后他去远方一座城市读了大学,跟我的大多数同学一样,他选择了新闻或者中文专业,选汉语专业的同学都是蛮有主意的,可能都是想吃文学饭的。大学毕业以后,我的大多数同学都走上了舞文弄墨的道路。

马言龙与我的所有的同学都不同,他每每半夜焦躁不安,都需要音乐帮助才能进入睡眠,现在想来,我们都该谢他多年不杀之恩,伴随着他瘦弱的身体,焦躁的眼神,结巴的表达,还有他时刻跳动着准备随时给别人一击的跃跃欲试的战斗姿态。

他高中没有毕业的时候就辍学了,听信了陈安之和马云的鬼话,去大学读自考了,大学时候又听闻了比尔盖茨的鬼话,辍学了。

及年岁渐长,我回到母校任教,常在校园里走动,刘二先生和马言龙争斗的情景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刘二的手远远的捂在马言龙的厚厚镜片上,马言龙挣扎着跳跃着冲击着刘二,却永远悲剧的被一只瘦长的手臂所阻。

我没有刘二的音讯已经有十年了,从高中毕业,我便再也没见过他,他从来没有和我熟识的任何一个同学联系过,遗憾的是,我的同学都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子。马言龙倒是结婚了,娶了一个颇好看的姑娘,说起往事和近况,多是浪费口舌的吹捧之词,说了几句,便不愿多说,正好他是新郎官,需要各处走动,周全照顾,便脱身接待其他客人去了,当日我们和几位同学没走,他便舍了新娘子一人独守空闺,硬是和我们笑闹到凌晨四点才回去哄新娘子了。马言龙当了老板,成了一个到到底底的商人,几年下来确确实实挣了一些钱,现在看来已经失了当年越越欲试的那股精气神,多了几分稳重出来,漂亮话说了一堆又一堆,不再张口闭口说刘二你这条狗这样的话了。

马言龙告诉我刘二出书了,他拿了一本给我,封面上是几个锋利的字,旁边一条线下面写着当代新锐现实主义作家刘二先生大作。书不厚,我信手翻了翻然后大骂,就这狗屁东西我也能写。马言龙就说,当然啦,我们的大才子,从小文章就写的好。

这话大出我意料,按照我对他们的了解,应该是对我特别不屑的样子,应该说,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没有这么反应,我倒像一拳打到了空气里,胳膊都甩痛了。然后我大骂刘二该死,居然不送我一本签名书。及至走时,我将刘二的书藏到包里,偷偷带回了学校。

正值六月,夏半时节,我在马言龙的婚礼上偷了刘二写的书,一路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学校。我与刘二失去联系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变化甚大,封面内页有作者照片和简介,瘦瘦的他套着一身松松垮垮的西装,活像一只大马猴,只见内页上如下写到:刘二,山东青年新锐作家,高中曾就读于国母母校,时年尚幼,文学天赋渐露,顽劣不知悔改,师不曾弃,遂笃学。及至大学时,才华渐显,积累素材,观察生活,大量习作。时又六年,遂结集而出。浮生寥寥,师恩不敢稍忘,命曰浮生记。

我失魂落魄进学校的时候正碰到同年级的音乐老师唐莹,她穿了一袭白底蓝色小碎花的连衣裙,一头头发乌黑发亮,在风中飞舞,她的头发抽在了我的脸上,我鬼使神差的掉了头,跟了下去。

现在想来,我真是雀跃不已,深感自己的聪明机智勇敢,当然我的大脑没有发挥作用,但是我的身体做出了反应,无意识尾随了一个单身适龄女青年。        

当然这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单身与否,更不知道她的名字。

在六月的阳光里,在北方的微风里,校园里刚刚修建了草坪的青草气息让我莫名其妙的愉悦起来,我想起来很多往事。

刘二在高中时候简直就是癞皮狗一样的人物,而今十年后他皮毛鲜亮,而我却还是浑浑噩噩的样子。

刘二在书中写道,我最是激赏王安石刚正不阿的品格,呸,他小妾讨了七个。刘二在书中又写道,红尘百丈青丝千尺,雾里看花床上捉鸡,呸什么狗屁东西,他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过,你看他松松垮垮的西装,会有女人喜欢排骨吗!刘二还在书中写道,文人如狗,相互轻贱,尖酸刻薄,自以为是,嫉妒贤能,假装玩世不恭,藏了一颗鲜红的功名利路心。呸呸呸,刘二这条狗。  

然后我暗暗发誓,追上唐莹,评高级职称,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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