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湾,是天山北坡平顶山的门户,是养育我成长,为我插上腾飞翅膀的山乡。南湾,是我曾经设法逃离,现在却难以忘怀,无法割舍的地方。南湾,早已融入我的血液、骨髓中。
小时候,我怀揣着领工资吃皇粮干大事的梦想,刻苦学习,拼命读书,憧憬着,期盼着,期盼着知识改变命运, 设想着有朝一日走出这偏远封闭的山乡,远走高飞,实现学以致用的理想。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我可以走出来了。临别的时候,装好汽车,带上家眷,准备上路,一股难以割舍的眷恋之情油然而生,恋恋不舍地再次回望那沟屲坡梁,那口老井,那幢老屋。我看到我家的那条大黑狗正蹲坐在老屋门口,一双眼睛深情地望着我,我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内心的情感难以名状。一句老话奔出脑海:“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贫。”我强忍着内心歉疚与不舍以及对老屋、对家乡的依恋,一步三回头地告别了那片养育我的热土南湾,辞别了我家的大黑狗。
至此,我终于拔起了祖辈世代务农的老根,开启了新的人生路,成了南湾人仰慕的“城里人”。我有了体面的工作,薪水伴随着工龄涨、职务升迁也向上。
从此,我夙兴夜寐,风雨兼程,逆水行舟,知难而进。终于,辛勤换回佳绩,奋斗初见成功,赢得荣誉升迁双丰收。
一路走来,虽有种种困难阻挠我,却有理想引领我,领导培养我,家人支持我,朋友鼓励我,群众督促我,奋斗激励我,事业磨砺我。我收获了上天的呵护,时代的成全,成功的青睐,荣誉的陪伴,掌声的激励,社会的认可……
我有幸得到组织栽培,数次参加国家教委举办的中学校长培训,通过参加各类研讨班和培训班,目睹了专家学者的风姿,聆听了名流大咖的阔论。足迹几乎遍及祖国的大江南北,白山黑水,走访了圣地名城,欣赏了古迹名胜,饱览了大美风景,见识了古今文明。体验了陆地跨越,蓝天遨游,大海航行。
作为草根,我感到非常幸运,功名利禄虽无止境,人生目标已达巅峰。四十年职业生涯,半辈子风雨兼程,苦辣酸甜参半,甜蜜幸福相拥。此生,我十分满意,我万分感恩。
时光流转,岁月不停,不经意间,车已进站,船到码头,如期解甲,光荣退休。无拘无束,来去自由,操琴弄墨,手机刷屏,棋牌娱乐,访亲会友。趁着腿脚利落,国内观光,国外旅游。赋闲在家,思绪绵绵,南湾往事,涌上心头。一桩一件,历历在目。还有那风声雨声夹杂着鼎沸人声,如歌如诉。
抚今追昔,逢新怀旧。如今常想起青少年的情景,脑海里往往浮现着家乡的山山水水,南湾的风土人情。耳畔常常响起木垒河流淌的声音。眼前展现出高高的大坂梁南北横亘,石碣子沟幽深,抬杠洼陡峻,狼洞门阴森,牛圈沟、段家凹、罗家坡、北石屲从东南到西北把南湾紧紧围拱。石门槛是南湾威严的大门,河台子是南湾丰饶的仓廪,芦花河是南湾人慈祥的母亲。最感恩南湾那口老井,她用那永不干涸的玉液琼浆,滋养着这里的万物生灵。闻名遐尔的三眼泉水,从南湾的井底流经,在河台子参天傲立的白杨树下露出峥嵘。三眼泉水“一等牌子”遐迩闻名,喝一口浸人心脾,润肺养心。行路人常在这里歇脚,喝一碗甘甜的三泉水解渴提神。哈萨克牧民视她为神泉,在泉旁的千年古树上挂满了祭拜的帛巾。
可敬的南湾子民,个个老实敦厚,淳朴勤奋,憨厚的脸上,常泛起友善的笑容。朴素的挚爱,辉映着中华民族的优良品行。
小小的南湾,鸡犬之声相闻,炊烟袅袅相映,民风纯扑和谐,邻里相处温馨,这里路不拾遗,这里夜不带门,一家有事,全员出动。同舟共济之风自古传承,困难再大,也不曾难倒南湾的父老乡亲。
难以忘怀的南湾啊,这里有我儿时的憧憬,这里让我的梦想成真。这里有我的发小,这里有我稚嫩的琴声,这里有我开心的故事,桩桩件件都值得留恋,至今仍记忆犹新。芦花河里常戏水,龙王潭里学游泳,一群发小闹哄哄,开心快乐常忘形。掏过鸟窝抓过鱼,放过牛羊祢马驴,唐家沟里拾牛粪,歘把地瓢更兴奋。“游牧时光”真有趣,打老牛、赶王八(均为一种游戏)。冬日滑雪更迷人,脚蹬雪板一溜风。可口野味遍地是,老蒄香,乌药甜,“酸揪片子”酸,“毛鸡娃子”剥皮脆生生,野蒜苗子调饭味更鲜。娃娃们呼朋引伴上学去,坡陡路远无所惧,发小掇我书包走,相互关照如兄弟,互助友爱情谊深,是咱南湾的好风气。十年寒窗潜心读,狂想着“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世外桃园南湾啊,也有风雨雷霆。流经南湾的芦花河啊,河床到东又河西。我记得:老赵爷子辛酸终生未取名,老郑爷子多灾多难度人生,老陈爷子的清朝辫子尚未剪,姜爷子清亮的吆喝音声震四邻。老人们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南湾的沧桑与兴沦。也记得:刘大爷的果园格外诱人,菜园里试种的茄子辣椒已成功,宽叶韭菜也很有名,沈家大妈把屋里屋外收拾的干干净净,堪称南湾卫生模范第一人。不用说那九女子的俊俏,刘氏兄弟威风,马嫂子的笑话,陈婶子的沉稳,刘大哥的三弦,周四爹的唱功,老陈爸的善行,刘二哥的精明,还得说家父的毛笔字堪比书法大家颜真卿……
永志不忘的是我那敬爱的双亲,人生坎坷,历经风云。为谋生离乡背井,在南湾落地生根。感恩南湾山水,感恩南湾的父老乡亲,张开双臂,拥抱外来的双亲。知恩图报的父亲啊,没有愧对南湾,没有辜负众乡亲。担任生产队长十年,含辛茹苦,夙寐为公,正气凛然,两袖青风,鞠躬尽瘁,一心为民。英年早逝的母亲啊,养育我们八兄弟姐妹成人。她卓有远见,供我们上学,为我们积累发展的资本,使我们练就了腾飞的翅膀,储蓄了发展的后劲。父母大爱,千秋大功,惠及子孙,永世传承。
爱也南湾,恨也南湾。特殊时期,给父母留下了无尽的伤痛,不公的待遇刺伤了丁氏后人的心灵,破坏了纯朴的民风,搞散了善良的民心。然而,它不过是南湾历史上的一抹烟尘,弹指一瞬。重振旗鼓,抖落烟尘,团结一致,携手共进,我们仍然是可亲可敬的南湾人,像一根永远拉不断的钢丝绳!
改革开放大潮起,南湾的大门也开启。现如今,南湾前辈已谢世,吾辈养老去昌吉,小辈用武天地宽,工作经商去外地,留守南湾的小字辈,发财致富干大事,描绘南湾的新天地。天南地北南湾人,华丽转身,今非昔比! 首丘之情不能忘,饮水思源是“必须地”。走出南湾的仁人志士们,无论你事业多辉煌,无论你飞煌腾达到何地,南湾,永远是我们的根,我们的发祥地。希望乡亲常联系,乡风民情莫忘记。只要得闲回木垒,抽空回乡访古地。
“百善孝为先”我恪守不已,曾为祭奠父母几度回访南湾故地。我家的老屋拆除多年,至今旧址己不留一絲痕迹,唯有一棵文关果树,孤伶伶地随风摇曳,大部分乡亲已迁出,有几座砖混结构的房屋,那是留守乡亲的飘亮新居。大黑狗已不见踪影,听邻居讲,我家搬迁后,大黑狗一直守护着我家的老屋,老屋拆除后,可怜的狗狗失去栖身之地,四处觅食流浪,常常卧在井沟边的大路旁似乎在“叹息”,此时无名的歉疚又在脑海中隐隐升起……
后来姊妹们又将父母的棂寝搬迁至照壁阴的风水宝地,我南湾的根从此彻底拔起,然而心中的南湾永远不会消失!
人到暮年爱回忆,桑梓情缘难释怀。我的南湾情结啊,说不尽,道不完,犹如那记录历史的长卷永远写不满。埋藏于心灵深处的乡愁啊,剪不断,理还乱,就像那流经南湾的木垒河奔腾不息永不断。
2019年12月1日于肿瘤医院病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