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

几声低沉的轰鸣,唤来了漫天的缈黯阴云和呼啸的阵阵凉风。酝酿着,酝酿着,地面上小心地显出星点湿痕,又一声响雷,仿佛挣脱了疆锁一般,雨滴纵情地冲向大地。

打开门,涌进清爽的风,杂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涤荡掉了一切闷热和烦躁。趴在窗台向外望,一切都显得格外干净,好一个天地之浴。梧桐树的叶子在雨中招摇,平日向上望,都被透射得异常碧翠,带来难得的块块荫凉,显得可爱又可敬,这时候略显倦态,倒挺好,就让她们在这凉爽的雨中好好睡下吧。

麻雀树上树下来回蹿,仿佛跳着欢快的舞蹈;两只狗停在楼檐下面面相觑,半身都露在雨中,尾巴不住地摆。也许只有在这酷夏的雨中,人们才能真正读懂万物的心声吧。

忍不住走了出去。黑色的靴子被刷得透亮,踏进浅坑,水花四溅,想起的是幼年的踩雨记忆。身边充满了雨点碰撞的音响,像空气中和蔼的叮咛。摊开掌,点点清凉的雨落在手上,轻轻柔柔,仿佛天空的亲吻。路上零星几人,却见不到伞,那样平静地走着,可能都舍不得这份夏日的“礼物”。放慢了回去的步伐,在这个习惯于和雨零距离接触的校园,并不会有人觉得你奇怪。

若天气真由神明掌控,雨神大概是一位端庄素雅的仙女吧,清澈的雨滴是她的眼眸,脆泠的曼陀铃源于她的音色,纯洁的雨花莲形于她的妆容,每一次雨落,都是她娉婷的舞蹈,孤独,略带忧伤,却不改坚定庄严。

数不清多少次雨中漫步,环境不同,人群不同,雨落之景却都是相近的动人。多个时间点的温度,气息,甚至心情,都被串在了同一根连绵的线上,每一次触碰都会唤醒许多被尘封的事物。

从小到大都喜欢雨。冰冰凉的幻影中,有许多可爱的场景。穿开裆裤的娃娃在雨中开心地跑,身后的妈妈哭笑不得地追;回家路上的小伞愈加偏移,直到打湿了父亲的肩膀;少年羞赧地把伞塞给女孩儿,而后独自奔跑在雨中。想一想,就会笑,雨滴滑进嘴角,很甜。

后来,终于不必让爸爸为我撑伞,妈妈的嘱托和微笑也只能用来缅怀。但是,我已经学会了晴天备伞,雨天分享。下雨,就撑开我的黑色双人伞,边听雨,边和伞下的陌生人攀谈。

熊孩子就这样在雨点里长大了,终于离开了家。耳边的雨声从东北的噼里啪啦变成了中原的滴滴答答,不禁想起白乐天大叔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都好,都好。

来到的是十三朝都城,底蕴深厚的西安。

对于一名东北人,可爱的古都西安着实偏热偏闷。入夏以来,这座城市的炎热逐日凸显,薰烤着年轻的精气和韧性,平静至无趣的日子里挤满了细小却避不开的琐事,在高温下一点一点融化,皱缩成一大团,黢黑的垢迹粘在心灵的多个角落,天干气躁,人也变得“易燃易爆”。就在这近乎绝望的时候,像是在响应心底的呼唤,拯救的雨终于降临了。过去,今天,未来,在雨水的涤荡下再次纯洁,轻便;烦恼的杂尘在清澈雨滴的冲刷下显得不堪一击,美好的心灵露出了原本的色泽和形态。

雨滴落在水面,荡起层层涟漪,心灵也湖面般扬起微波又终趋恬适平静。一滴滴雨就像一次次触碰,一下,一下,轻弄着精神上的音弦,校准音色,调整紧度,直到找回那能奏出天籁的自我。在纯洁的雨和凉爽的风中,肉体和精神都会得到洗礼。

搜索大脑和书籍,不禁慨叹自古以来人们对雨的赞美真的太廖廖,人们因雨湿襟寒体而对其无奈烦恼,因其带来灾害而痛恨怨斥,除了农人外鲜有人能倾心于雨,体会其为心灵带来的纯洁和给万物带来的滋润,带来的美好和活力。

雨动浊气清,雨落生机起,常言“阳光总在风雨后”,可是雨落之时又何尝不美好不可爱呢?

雨由哗哗啦啦变成了淅淅沥沥,在西安的酷夏,这样的雨是不常见也不会太久的。

地面的水迹会很快干涸,不过没关系。

相信只要不忘初心,就能留住雨落的印记,留住一份永恒的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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