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背的痣（十）

你走

我不送你

你来

无论多大的风雨

我要去接你

----梁实秋

我不喜欢送人，也不愿人送我；我不喜欢告别，更不习惯说再见。

暑假即将过去，我们短暂的相遇，相识，相知也需要告一段落。如果有缘，那我们只是短暂的离别，如果有缘无份的话，我们将不再见。如果可以的话，那我们只是换了一个环境，我们会重新在新的城市，以新的身份，新的一切继续修缘。如果终将要离去的话，我们还是以一切旧的时光，旧的记忆，旧的环境下在一起的过去，回忆青春。到底是以后的事，谁说得清楚呢？

我们都知道我们在这个城市里一起停留的时间快要结束了，我们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在另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地方又开始新的一段旅程。八月渐行渐远，九月即将到来，八月是告别，那九月会不会再见呢？以后的事，我不知道，也不肯定；你不确定，更不知道。

人生当中，总得路过某个人的世界；人生当中，总得走过别人的道路。我不喜欢错过，我也无法确定能否把握你。你也没有说，我们会一起，去新的城市开始新的一段行程。

我说过，我辞职那晚直接离开这座城市，你没有说过，我们何时在哪再见。我们都在快乐地欢度离别之前的那么几天，即使我归心似箭，我们都没有说以后再见的事，即使你不愿说起。我们都在等待这一天，即使很多日日夜夜过去了，我都会想起这一天，即使过去一年多了，我还是不愿前往，记忆我们的曾经。

星期一，8月31号，阴天，整座的城市都很安静，都在为我们画上圆满的问号，都为我们的别离做情景铺垫。

星期一，我跟往常一样，坐在原来的位置吃着早餐，你来的比以往更早一些。我刚买回来早餐，你也尾随我进入工厂。

这一次，你没有说话，也没走开，直接坐在我旁边。我也没有说话，我们已经达到了心灵交流的境界了。

我直接递过早餐给她，叫她吃。

她摇头，不吃。看着我，也没有说话。

我收手，收回早餐，没有说话。她的手放在桌子下面，我放下手，直接握着她的手，握得很紧，很久不愿放开。好像如果没有握住，就没有机会再这么近距离握了。

微信聊天的时候，你答应我，一起去看电影，我也愿你陪你去看恐怖片，虽然我很害怕。我也应你邀请，说过有空一起去玩碰碰车。可是时间不等人，岁月不饶人，我们说过的多少的约定，只是停留在微信的文字上，面对面的时候都不愿提起，因为有时候害怕一提起，就尴尬，又无从说起。

昨晚，我睡的很晚，起得很早，却还是没有心思收拾行李，我一直都习惯早做准备，因为总是害怕忘了收拾什么，遗落什么点东西。有的东西，捡的回来，有的东西一落下，就拾掇不回来了。

我就这样一只手拿着早餐吃，一只手握着她的手，直到打卡上班。一寸光阴一寸金，我很珍惜，以前学过的句子，竟然用到了与喜欢的人即将告别的时候，而不是花在学习上，小学的语文老师知道了会不会打死我。这么正经的句子，居然花在形容风花雪月上。

我们手牵着手，一起打卡进去，不再理会旁人，异样的眼光，羡慕的样子，都不会影响我的内心的最真实的想法。终于明白，做自已喜欢的事，让别人嫉妒羡慕恨，都与我无关。

那天，车间有的人欢喜，有的人激动，也有人沉默不语，那种气氛是我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感觉到的与众不同，让人特别不舒服，很压抑着自己。虽然之前看过别人离开，但是到自己辞职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好受。

那天，副班总会不时给我们填写一些表，辞职表，岗位表等，里面竟然还有为什么辞职的理由，从一个在这里工作这么久的暑假工，我觉得辞职需要理由吗？也有给车间工厂的建议，在我看来，我给的意见会被采取吗？可想而知，答案是否定的，那为什么还要浪费笔墨纸砚呢？还要花心思想做无用功，还要跟语文考试一样，每到作文题，都要想破脑袋也写不出几个字，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多包装几个玩具呢。

我的小伙伴都走了，他们赚到盘缠，都出去逍遥了。我一个在那，也实在无趣，无人可聊，。紫薇和大姐，今天话少了许多，既然他们不说话，我也不敢多说，毕竟自己都辞职了，给别人提前一天适应，或者自己在别人的心中没那么重要呢？也许真的就是可有可无，那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所以这时候选择沉默是最好的相处的状态。

不知道是太阳快要直射赤道，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总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一下子到了五点。窗外的天还这么亮，太阳还这么刺眼，这么快就五点了，夕阳都还没到呢，这个暑假就要在这里告一段落了。

很多学生仔拿起凳子，拿着喝了一个暑假的水饮水杯，跟着大部队走出车间。既然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就不需要回首告别了。不再相见了，紫薇，大姐。我自己跟他们心里告别，当面说不出口，太过煽情，显得牵强，看得有点做作。

对了，早上没有见到守钿，这还提前下班，我离厂了他都没有下班呢？算了，江湖再大，有缘终会再见。他也没打算在这里长做，过了一段时间，他也回家自学自考了，虽然他家里人不同意他这么做，我还是鼓励他，年轻人总要自己选择，别人代替不了你。我这个失败的高考者，鼓励一个失败的高考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对话啊，我不知道我说的他听下去没有，他也不知道他的选择对不对。夜深我们吹着海风，我在等待头发干可以睡觉，他在等待什么呢？

我跟雪莲一前一后排着长长队伍的中间，我帮她拿着凳子，她帮我拿着水杯。出去到桌子那块空地，我们一个个交出厂牌，头罩，等等。最后填辞职表，在表里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和自己的银行卡，八月的工资工厂会打卡，这样我们就不用自己本人过来拿了，对于这么人性化的决定，说明财务还是没有那么死脑经的，因为我就是财务管理专业的。对待自己以后的同行的做法表示赞同。别因为所谓的财务上的准则就不顾一切的现实情况。什么一定要本人亲自来签名拿工资全都是扯淡

在长长的队伍里，我们两个只是其中之二，微不足道，但是看着长长的队伍，慢慢地解散，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还是很感伤的，反正我是这样的，不知道别人怎么想。

有的人早已不见，有的人还在原地，等得到，等不到的，说得清楚的，说不清楚的，都不重要了。我们两个结束了暑假的工作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我牵着她的手，走出工厂，好像这是最后一次踏出这门，就不回来了，所以那么坚决。哦，忘了等下还要回来收拾行李呢，这是倒数第二次。

我们走在林荫小道上，任车水马龙，左右来去。我们牵着手，慢慢地享受着时光。我开口说了一句，反正你在广州读书，我在东莞，距离不是问题。

嗯。

我现在送你回家，再回来收拾东西，好吧。

嗯。她没有说多一个字。

我们就这么走着，过马路，等红路灯，穿过超市的门口跳广场舞的人群，我们都是默默地走着。

我先不要回家，我跟你回去宿舍，我帮你收拾东西。

你确定？我宿舍很乱的、

现在还早，我回去也没有事做。我等下送你上车，我再回去。

男生宿舍你也敢进来，不怕吗？我是先到我同学家的，然后再去车站搭长途车的。

我不怕，不是有你吗？

那我送你搭公交车。

我不喜欢别人送我，我不习惯说再见。

我不送你，我帮你拿行李。女生的疯狂，我无法拒绝，女生的热情，我更不该排斥。我还是不确定，然后再试一试。

我还要回去洗澡呢？

我不看。

我无话可说了，我们手牵手原路返回。刚好走到一半，我们又顺着一起走过的熟悉的道路走回去，也不管旁边的一切嘈杂。

我们又一次走进工厂的门口，一起走楼梯，我们的手不曾放开过。这一次，我多少希望时间能够慢一点，慢慢地暂停在这时候，我牵着你的手，慢慢地爬着楼梯，虽然平时爬的时候总是气喘吁吁的，这一次却是那么地享受。

走进606宿舍，我让她坐在我的床位，我拿着衣服，准备洗澡，可是这一次不一样，有女孩在宿舍，所以拿的东西要比往常多得多，身上要穿的全部带上，真是麻烦，因为平时只是带一条小内内进去就足够。男生的宿舍，很正常，裸着身在阳台洗澡也常见，那位三十几的单身汉就是这样，死行不改，我们不看都不行。

突然这么多的衣物拿进厕所，进入找不到地方挂衣服。我只能打开厕所的小窗，挂在小窗上了。还没进去，我就已经说了。

好好坐着，不许偷看哦。我才自己一个人走进去。

不许看哦。进去的时候，我脱了上衣，我又露出头来，看着她说了一句。

不看，双手遮住脸，做出不看的姿势。我开玩笑的，我还巴不得你进来呢？自讨没趣，我缩进去，关门洗澡。这一澡，比往常快了一点，不知道是害怕被偷看，还是想快一点看到雪莲，担心她一个人在男生宿舍不方便。

我洗完赶紧出去，结果眼前的一切吓了我一跳。我床上的一切乱七八遭的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了，整的好漂亮啊，这是我从开始住这里起，东西摆放最整齐的一次竟是要离开的这一天。

我高兴得直接抱着她，我手里还拿着我换下的衣服，因为要回家，所以换下的衣服就不洗了，拿回家再洗。我紧紧地抱着她，整个六层宿舍都没有人，没人叨扰我们两个人的单独的时间。

我的头发还残留的水，顺流而下，滴到她的手上，我的全身的没有擦干的水滴浸入她的衣服。

你洗什么洗发水啊，好香。她脸靠近我头发，闻了闻。

是吗？香你就多闻闻。我抱紧她，我们的心与心的距离更近了，我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在加速。

这时候全世界都安静了，我们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着，这样过了好几分钟。

好了，我自己用行李包，把所有的行李装包，我不习惯把自己用过的东西随便随意扔掉，所有的一些生活用品，水桶，牙膏，牙刷，毛巾，席子都带走，不是带回家，而是带回去同学家。既然要走，就不要留下曾经属于自己的一切。

收拾好了，我穿上鞋拿着行李包，背着包，拎着水桶，水桶里装满了我的生活用品。

本来是我一个人能够搞定的事，就是双手都拿着东西，没办法牵着雪莲的手。

我没有叫她帮忙，也不需要。但是她直接拿了我手上的水桶，帮我拿，我没有拒绝，因为这样我们就可以手牵手，背着行李，很想两个准备一起去浪迹天涯的爱人。

我们一起最后一次走出工厂门口，我们拎着行李，走过那条安静的小道，我们一起在公交车站等车。

车还没来，我就想要她先回去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不太想我坐着车渐行渐远的时候，她还在原地送我。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搭车就行。

不要。她一口回绝了我。我只能转移话题。

我们到时候开学到学校，我会去广州找你的。

你说的，不许骗我。

一定。

车来了，我拎着沉重的行李上了车。我没有回头，我怕她看到我。我最不愿意面对的是，蓦然回首，伊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直接拿手机发了微信。回去吧，一个人注意安全。到时开学见。

你搭车也注意安全，下车的时候，跟我说一下。

我坐在长途车上，那晚我失眠了，辗转颠簸了好几百公里。还在天没亮的时候，就下车了。又是熟悉的一切，那条街道，那景色，那人，那家乡话，都是那么得熟悉，温暖。一个人不管到了那里，都不应该忘掉生你养你的故乡。

走进一家肯德基，等待天亮。随手发了一个信息给雪莲。

我到了，你好梦。

2016.09.26.22于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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