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后，又到了聚会散场的时间。

笑和我各买了份热饮醒酒，叫了辆快车，从城西向城东进发。其实也许地铁会更快点到家，但作为一个顺路的护花使者，笑起码得装作有一些绅士的风度。当然，为什么说是装作，因为我和笑是那种在床上躺一夜都不会发生任何故事的“红颜蓝颜”，太了解彼此了，他自不必来花心思讨好于我。

我和笑是高中同学，刚刚是我们毕业十二年后的同学聚会。

“还没放下她吗？”聚会中，大家互相聊起以前相熟的同学，自然也聊到了她，我们另一个好友，丽。也只有我在笑伪装的笑容中看出了那么点落寞的意味，坐在车上，忍不住问了出来。

笑沉吟了半晌，我以为他会说诸如“看到丽现在一切都好，朋友圈里的她晒着可爱的女儿和可亲的老公，生活应该幸福美满，我就会放心了”之类的话语。谁知，笑看了看窗外，苦笑的说“还没。”

这个答案，让我很是诧异。高中毕业十二年，丽出国十年，定居加拿大，女儿也三岁多了。我以为笑以前的执着都是因为不曾得到。毕竟现在的笑已过而立，女儿也六岁了，正在备孕二胎的道路上，妻子我也认识，是那种看起来很可爱，情商很高的聪明女人。我以为，笑应该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该放下十年前的心中的她了。

“其实，我和丽，有在一起过。”仿佛找到了倾诉者，笑没等我的回答，就继续说了下去。“高中的时候，你们都知道的，我一直喜欢她。都认为是我一直在单相思，对不对？”

“呵，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和丽住一个宿舍，估计也不会和我做朋友吧？三天两头要我帮忙找她下楼，帮你们调解矛盾。真是把我利用到了极致啊～”我忍不住开始揶揄他，其实现在哪里会当真在意。“指不定我高考没发挥好，就是被你骚扰太多！”

对我的“控诉”，他全不在意，只呵呵一笑并没否认，笑一向是个脸皮厚的，所以我们之间从来都是这种直来直去，冷嘲热讽的模式。

“是啊，那时候，你是帮了我们很多，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我们都没有和任何人说，所以。。。。。。”

其实我倒不介意他们发生的故事，没有告诉我，想必，真让我知道了，我这爱操心的性格，倒真正儿要备受煎熬了。

“其实，我们后来分班后，有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只是，丽的性格，你知道的，她是一个乖宝宝，可能还是顶不过心里压力吧，纠结了一段时间，还是选择只和我做回朋友了。”

这个不必笑说，我和丽朝夕相处，自是再了解不过。丽不是一个第一眼看上去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但是她非常可爱，很有礼貌，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一对浅浅的小梨涡嵌在红红的嘴唇边，皮肤白皙，还有些婴儿肥。无害的模样儿，加上讨喜的性格，人缘出奇的好。真是男女老少通杀。

但是乖巧的背后，便是有着严格家教培养出来的怯懦。其实用这个词不是太妥当，因为努力靠近省重点高中的我们，当然应该以学业为重点，早恋什么的对于80后的我们，还是严禁模式。

笑的家庭比较开明，性格也比较张扬，课余时间，永远都会看着他穿着不同的红T恤，在篮球场、足球场，甚至打架的战场飞扬。恐怕他的字典里，就没有什么叫做“内敛”，什么叫做“惧怕”。永远像火一样的阳光男孩儿。

而丽则不同，她乖巧，可爱，家教严格。每次她的母亲来学校，都是不苟言笑，对同一宿舍的我们都很有距离感。现在脑海中蹦跶的一个对她的形容词，就是权威。是的，在家庭中的权威，在对子女教育以及安排的权威。

“尽管我很不舍，但是丽做出了选择，我也不能耽误她的学习。分手便分手吧。后来连老班都和我妈妈说，其实我和丽是不太适合的，我们的性格差异太大。”笑顿了顿，“没想到一语成谶。”

大学后，我们三个分别在NJ的不同高校，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是距离却并不相近，尤其是笑和丽。

多么新鲜的大学生活啊，那么多的新同学，新社团，新活动。各自忙碌着，联系就淡了许多。

“大学后，我有过一些荒唐的恋爱。你也知道几个，其中，畅。。。”说到这里，他仿佛有些说不下去，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难以启齿。

记忆中，好像是听说过这么个女孩儿，校花吧，好像，个高，貌美，条儿顺，还年轻（早读书加关系，比同年级的平均年龄小三岁）。当时我曾一度不大相信，也把他们学校大部分人眼珠惊诧到了地上。各种诸如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连笑当时自己都不能明白之后会发生那些纠葛。

笑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把校花畅追到了手，得意潇洒不在话下。另一边，丽高考失利，前两个志愿都没录取（两个北京的学校），在服从分配下，进了第三志愿——一个在高校林立的NJ算不上主流学校的大学。苦闷、抑郁自不必说，校区离市中心也很远，以前相熟的同学好友都难以见面。

刚进大学那会儿，电脑还不是每人必备的工具，更没有手机上网什么的，唯一就是手机发发信息之类。可能是心中还有牵挂吧，笑在偶尔和丽的信息沟通中感受到了丽的不愉快和落寞。于是还是忍不住去丽的学校探望她。

“这才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吧。”笑说到这里，脸上浮现了笑容。

“可是，你不是还在和畅谈恋爱么？”我心里暗骂这小白眼狼，瞒的还挺深啊，尽糟蹋好姑娘了。我那时候还以为他不能和丽在一起而难过，还替他张罗介绍女朋友，真缺德了。

“是啊，丽知道我和畅的关系，说必须我和畅分手后，才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心里，一直从没有放下过丽。回到学校后，我就和畅提出了分手。女人狠了心，是真可怕。自那以后，畅每天缠着我，打电话发信息去骂丽，在丽过生日的时候，还把我手机藏起来，不让我和丽联系。尽管我和丽的感情一直增进，虽然距离不近，但我们还是在偶尔的约会里很幸福很快乐。”

“我还真没想到呢，不是挺好么，后来呢？”窗外居然下起了小雪，2016年第一场小雪，我在车里听着曾经身边的故事，感觉自己突然回到了那个时光。

“我也以为我会和丽就这么幸福下去了，可是好好的生活，全被畅毁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她逼着我必须去和丽分手。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笑没有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想能够让一个女人逼着男人去做痛苦的决断，无外乎是自己的生命，或者是另一个小生命。笑没说，我也没问。让他难以启齿，也等于是再一次撕开他的伤口。

“丽高考没考好，进了那个学校，她家里本来是安排的让她出国。我和丽在一起后，她一直对抗家里，不愿意出国。可是，后来，我这样伤害她，她可能是太伤心了吧，就答应了出国。很快就全家搬到了北京，然后从北京去了加拿大。”

“说来也是巧合，在和她分手后，我们一直没有再联系，但在她出国头一天晚上，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忍不住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但我没想到，我已经无力再阻止什么。我们聊了一夜，她也哭了一夜。”

“丽出国了，但是不代表你们没有机会啊，你可以追出去啊，以后一起生活在国外就是咯”

“我有努力过啊，因为丽全家都搬去加拿大，再折腾回国，也不现实的。你不知道吧，我已经把雅思都考过了，确实准备毕业后就去找她。后来，我和畅最终还是分了手，我想，她后来的那些纠缠，不是因为爱我有多深，是不甘心吧，她那么漂亮优秀，总不至于被我这样的给甩了吧”笑自嘲道，我却觉得他这是很多年后的反思吧。

“就这样，我和丽虽然有着13个小时的时差，但还一直联系着。直到大四那年，我去北京实习，因为去的地方上网不太方便。我和丽就有一个多月失去了联系。她不知道啊，我选择去北京实习，就是想离她曾经的生活更近一些啊，但没想到，却从此走向了两个方向。一个月后，当我和丽再联系上，她发了很大的火，提出了分手。我知道这是累积了太久的爆发，距离、时间，还有，我的不好记录，给她太多的不安全感。这都是我的错，自己种的因，就得承受这样的果吧。。。。。”

居然就是这样的结果？有没有很熟悉的感觉？《匆匆那年》吗？

陈寻和方茴，在未尽的结局里，还有再牵手的无限可能，可我知道，笑和丽是再也回不去了。

“分手后，我以为她是一时的生气、愤怒，总认为事后等她气消了，再把她哄回来就好。正赶上那时候大学毕业，为工作的事情也忙碌了一阵子。那年夏天，她回了国。我以为我的春天终于到了，没想到，她见我，却是宣判了死刑。她说，她再不会和我在一起；她说，她全家都决定移民加拿大；她说，她答应了一直追她的男生；她说，那个男孩在国外，一直很照顾她，对她很好。。。。。”

“我一夜没有睡着，打车过了江到她楼下，想挽回她。可我没有想到，她是会这么决绝。”

“可是，你现在不是也挺好嘛，宝贝都6岁了，家庭看起来也很幸福啊。”笑是我们同学这批中第一个结婚的，也是孩子第一个出世的。“你要真爱那么深，怎么那么快就结婚了？”

“是挺好的，婷，也很好。”笑忽然问我“你还记得我结婚的日子吗？”

“呃，5月～”

“本来是5月17日，丽的生日！”笑打断了我。“婷是同事介绍的，她很好。性格很好，我们认识一个月，我就向她求了婚。我承认，那时候，是我负气，对婷很不公平。还特地选了丽的生日去结婚。因为我真的心里一直无法放下，面对现实。”

“你这混蛋，又伤害了一个女人。那你现在生活这么好，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我忍不住替婷不值。

“婷真的很好，我和丽的事情她都知道。但她从来没有说过什么，甚至当丽要回国时候，还很让我去请丽吃个饭，丝毫没有表现出介意。”婷真的是很聪明的女人，也只有她的大度，善解人意，才能经营好这样一个家庭，牢牢拴住丈夫的心吧。

“你好好的过你的生活吧，你看，你现在家庭已经幸福美满，即将还要孕育第二个小生命。丽那里也已结婚生子，定居在加拿大也是板上钉钉。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是啊，这辈子就这样了吧，可是，我和丽已经约好了。下辈子，一定做夫妻。”笑说完，半晌没有再说话，但我隐隐在来往的车灯中，看到他红了眼眶。

陈寻可能是那个陈寻，因为自己的朝三暮四，不成熟，错过，伤害着方茴。

然方茴却不仅仅是方茴，她没有自暴自弃，没有堕落软弱。而是果断决绝，选择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不放弃让自己幸福起来。

“匆匆那年我们究竟说了几遍再见之后再拖延

可惜谁有没有爱过不是一场七情上面的雄辩

匆匆那年我们一时匆忙撂下难以承受的诺言

只有等别人兑现

不怪那吻痕还没积累成茧

拥抱着冬眠也没能羽化再成仙

不怪这一段情没空反复再排练

是岁月宽容恩赐反悔的时间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就像那年匆促刻下永远一起那样美丽的谣言

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别太快冰释前嫌

谁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也无牵

我们要互相亏欠要不然凭何怀缅

匆匆那年我们见过太少世面只爱看同一张脸

那么莫名其妙那么讨人欢喜闹起来又太讨厌

相爱那年活该匆匆因为我们不懂顽固的诺言

只是分手的前言

不怪那天太冷泪滴水成冰

春风也一样没吹进凝固的照片

不怪每一个人没能完整爱一遍

是岁月善意落下残缺的悬念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就像那年匆促刻下永远一起那样美丽的谣言

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别太快冰释前嫌

谁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也无牵

我们要互相亏欠 我们要藕断丝连”

匆匆那年，青葱少年心中都藏过一个他或她。只是“不悔梦归处，只恨太匆匆。”曾经身边的他或她，现在又在哪里呢？

城西到城东，40多公里路程，一路穿行在小雪中，分享了这样一个故事。谁都有过错，所以才有这样感慨的错过。

笑下车前，和我说了这样一句“事情好像都是命中注定的，高考后，我因为是特长生，Q校曾经给我免试特招。可那时，Q校那么不入流，我连看都没看在眼里直接拒绝了。谁又会知道丽会高考失利，而进了Q校？如果当初，我们在一个学校了，会不会又是不一样的结局？”

我没有给他任何回答，我想，他也不需要我的答案。

就让他自我安慰，这辈子的错过，是一个不经意的选择吧。

也许，曾是他前世的一个选择。

你做了那个倾尽一切脱了最华丽的衣服给她盖上的人，却不是那个最终将她掩埋的人。

也许，最爱的人，真的不是最终陪你一辈子的人。

只有心中存着一个最美好的过去，才会更珍惜身边拥有的吧。祝你们真正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