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时光深处(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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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生死几重天 上



  “喳喳喳喳”一声叫唤高过一声,尺素仰了头朝树上看,笑对曼音道:“二小姐,喜鹊今日叫的格外卖力,常言道‘喜鹊报喜,必有客来’,不知今日来的是哪位贵客呐!”

  曼音闻言,停下欲落定的手,棋子悬于半空,笑着摇头:“今日你要是说中了,那芹菜我就包了,若是猜不中,”曼音眨眨眼,一脸狡黠,“那芹菜就归你了,一根都不许剩下啊!”

  曼音捂嘴偷笑,尺素嘟嘴不满:“二小姐,你可坏了,明知尺素从不吃芹菜,还这样罚人。”

  曼音一脸坏笑,伸出手指在尺素眼前摇晃:“非也,非也,这可是你情我愿,愿赌服输。尺素,今儿的芹菜只怕不够你吃呐......”

  尺素苦着脸,一想起一大堆的芹菜等着自己吃,就犯晕,那味儿还不得把自己熏死啊!正惆怅,便听见门外两声不轻不重的叩门声,一声一声传入院内。

  “呀”尺素一喜,晃动两条大辫子前去开门,边跑边回头笑道:“二小姐,看来今天得是你包了这芹菜啊!”

  曼音亦是一惊,腾的站起,手下意识摸向耳畔鬓发,看看凌乱不凌乱。

  是,是他回来了吗?

  “蒋,蒋先生?”尺素开了门,一见男子容貌便呆愣当场,这,这蒋先生怎么会到这儿来?尺素质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明烨。”曼音亦吃惊不少,指指门外,又指指蒋铭卫,无所言语。

  蒋铭卫伸手拉开了大门,看着她们二人惊愕表情,爽朗一笑,朝曼音走来,伸手打趣似的在她眼前晃悠:“怎么,这么快就把你的蒋大哥给忘了?”

  此时的蒋铭卫上身着一件白衬衫,配着一件黑色背带裤,一黑一白中,更添得几丝英气勃发,气度不凡。

  曼音看的呆了,直到蒋铭卫含笑伸手,在她面前晃悠,曼音才回过神儿来,忙招呼明烨坐。

  尺素红了脸,小跑回屋:“我去给蒋先生倒茶。”

  “明烨,你怎么来了?”曼音拉着蒋铭卫,急急问话,蒋铭卫嘴角噙笑:“谁叫有一个人呆在这里,我放心不下呐!”

  曼音满心欢喜,蒋大哥对自己一直都很好,有这样一个知己,友人,真好!

  “听闻蒋大哥荣升淞沪警备司令,曼音真心为蒋大哥高兴。”

  蒋铭卫笑笑并不言语,目光落至石桌上闲闲铺散的棋盘,笑意更浓:“来,我们厮杀几盘。”

  “好!”当下,黑白双子,界限分明,不过一会儿功夫,曼音的黑子已被基本堵死,冲出无望了。

  “哎呀,又死了!”曼音苦着脸,可怜兮兮,“蒋大哥真坏,都不让人家一下。”

  蒋铭卫悠闲品了口茶,手指微动,宠溺地注视着眼前女子,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一嘟嘴,一扬眉,怎么都不够似的。

  闲闲落定最后一子,静听眼前女子惊呼:“呀,终于赢了一局。”语罢,得意扬眉,“总不算太没面子,三局一胜,总算扳回一句。”

  蒋铭卫笑的温润柔曳,清贵尔雅。

  一侧的尺素看的清楚,方才二小姐凝神苦思,蒋先生看着二小姐调皮地笑了笑,转了一个方向,落子,然后便听见二小姐的惊呼,当下心中黯然,接过蒋先生的茶盏,步履匆匆:“我去给蒋先生续茶。”

  停了棋,蒋铭卫收了笑,对着曼音正色道:“曼音,你愿不愿意跟我回上海?”语气很是小心翼翼,曼音敛了笑:“是我大哥......”

  “不”蒋铭卫摇了摇头,眼神切切,“是我自己。”

  曼音一惊,脸上神色依旧淡然,心脏却强有力地击打,一下一下,停不下来。一直以来,蒋铭卫都对他无比的好,因为素来他与大哥交好,自己以为隔了这层关系,蒋大哥是爱屋及乌......谁曾想......

  “我不走”

  “为什么?”

  曼音缓缓起身,避开了明烨热烈眼神:“我在等一个人,一个对我无比重要的人。”

  语调轻轻,透着无比坚毅的语气,院子很静,静的能听见树叶簌簌落下的声音,静的能听见,两人轻轻浅浅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脸上。

  尺素端了茶来,打破这一地寂静无声,蒋铭卫轻叹:“真是一个傻丫头呵!”

  曼音静立院中,摆弄杂乱的棋子,自己心中亦是杂七杂八,五味陈杂。

  蒋铭卫在屋内站立半晌,听见脚步声,匆匆提步外出。

  尺素拿着纸张,寻了过来:“蒋先生,您真的要走吗?我,我家小姐亦是舍不得你的!”

  蒋铭卫轻轻顿步,摇头哂笑:“尺素,照顾好你们自己,如果有什么困难,打个电话,我随时来接你们。”

  “蒋,蒋先生。”尺素红了眼眶,又似想起什么,拿起纸张递过,“蒋先生能不能把‘驿寄梅花,鱼传尺素’那句词写给尺素,”顿了顿又解释道,“自己名字中含有那样美好的意蕴,尺素也想弄清楚,到底是怎样的风景。”

  蒋铭卫提笔,笔起字落,用钢笔写出的繁文小楷,格外苍劲有力,连钩如画: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第二日,曼音起身的时候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小方,硬硬的,玉刻的印章。是一方私印,有食指长短,方方正正的,底下用笔刀刻着‘蒋铭卫印’四个篆写的字,曼音回想起临走时,明烨拍拍她的头安慰她:“什么时候想回去了,都不算晚,我等着。”

  说的曼音心下酸楚,眼泪翻涌。

  这私印,珍贵异常,凭借它,是蒋氏身份象征,外出办事,一路畅通无阻。可他却用这种留给了她。曼音想,自己欠蒋大哥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门外又是一阵敲门声,两名陌生男子一进门边说要找许曼音许小姐,尺素见这二人神情慌乱,不似有假,又不识得这二人,问是什么事,两人沉默半晌,开口说尧将大约出事了。

  曼音一听顿时遍体寒凉,脸色煞白煞白,原来,这二人是尧将私下安排的,暗中保护许小姐安危,他们每天都会发去联系,可近几日,消息中断,连沈副官那里亦没了讯息,二人商议许久,终于决定前来找许小姐,更是拿出尧将的亲笔书信作证。

  曼音只是一阵头晕目眩,急的尺素连忙伸手去扶:“二小姐你别慌。”

  曼音只是紧紧抓住尺素的手:“尺素,我要去找他。”

  搭黄包车,转车,再乘火车,曼音觉得有一个无比坚定的信念在支撑着自己,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努力吃饭;困了,就披着大衣紧握着他送的弯月刀,半蹙眉头,在繁星似海中沉沉睡去。

  她只怕一种可能,乔广年趁机作乱,对他下死手!

  从她仅有的几次与乔广年会面中,自己都能察觉,隐藏在这个人心中的,深深的不安分。

  希望的曙光终于亮了,东方肚白,由一点慢慢汇成一线,渐渐扩散整个天空。宜城街市熙熙攘攘,街上茶馆有人讲述昨日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杀,惹得茶客心生寒意,哀叹世道不安,人命不保。

  同济堂,方信尧与沈伯安一前一后踏进了医馆:“伙计,抓药。”

  “好嘞!”伙计麻利把药散装称量,包装好,“晨昏各一次,外敷内服,一元五角钱,谢谢光顾嘞!”

  方信尧付了钱,一回头,人来人往的人群中似乎喧嚣中带点诡异,有些卖杂货的小摊贩不时向医馆瞄去,一触碰到尧将目光立刻扭头叫唤:“西洋五彩琉璃灯具,新上市的,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啊!”

  方信尧又回头一瞥,对面酒楼侧门处的身影闪了闪,隐匿黑暗中不见,方信尧手指轻轻 抚摸头上黑帽,不动声色拿起药包:“昌信,可要小心了。”

  侯昌信亦意识到了,对面酒楼八仙桌上,那酒客假装喝酒吃菜,眼神不时往他们身上瞟,暗中观察尧将踪迹,一发现尧将回看,立刻装作喝酒划拳,和身侧之人故作热络聊天。

  一出医馆,方信尧携侯昌信加快步伐,走过长街尽头,顺势拐过另一侧街道,侯昌信回头,果然,一群便衣打手的身影在不远处跟了过来。

  眼看他们一加快脚步,身后之人立即紧跟,尧将蓦地放慢步伐,停在了一家馄饨摊前。侯昌信愣了愣:“尧将?”

  方信尧抬眼看了看馄饨店铺,轻轻抚摸头上黑色帽沿,隐去眼底锋芒:“不急,先吃了饭再说。”

  呆会儿可有一场硬仗要打!

  方信尧目光淡淡扫视小摊四周,视角开阔,一发生什么都能尽收眼底,摊前简易搭了个小棚子,排列着七八张擦拭的干干净净的木桌椅,方信尧捡了个最靠边的桌子坐下,面容平静,并无丝毫慌乱与不安。侯昌信亦随了尧将入座,虽不解,但也知道尧将做事必有他的道理,并不多问。

  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精瘦的老人,一见客人赶忙来招呼,殷勤端茶倒水。

  “两碗馄饨,一碗加辣,一碗不要。”想起侯昌臂上有伤,方信尧沉吟开口。

  “好嘞,您瞧好!”老摊主做生意多年,早练就一双察人入微的火眼金睛,见这两人虽然穿着普普通通的衣衫,但是高峻身形端端一股气势袭来,普通人自是无法企及,加之二人并不过多言语,举手投足散发着森严谨慎,更加小心伺候。

  “客官,不是我自夸,放眼整条宜兴街,就数我们这馄饨最正宗,包您吃了一碗想吃第二碗。”

  “这馅啊,放足了虾仁,紫菜,葱花......这汤入味也足,量大管饱,一定划算!”

  说话间,小伙计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馨香扑鼻,方信尧尝了几个:“嗯,味道不错。”

  侯昌信左臂半靠桌沿,腾出右手盛了一个,亦点头赞同。

  老板眉开眼笑,正欲开口,被一个压的低低声音打断:“老板,来五碗馄饨。”

  老摊主一看又来了这么多人,喜滋滋唤徒弟快来招呼,那五人皆身强体壮,眼神不经意瞥过众位食客,最后定格在边侧方信尧身上。

  方信尧貌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依旧吃着馄饨,偶尔端起碗盏喝汤,极为坦然。

  那无人捡了右侧入座,一行人坐定后便不再言语,神色凛然,浑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

  方信尧,侯昌信对视,会意放下碗勺:“老板,结帐。”方信尧甩出一张票子,站稳身形,如泰山之势屹立不倒。老板看到静静躺着的五拾元的票子,一时为了难:“客官,面额太大,小店一时......难以找开。”

  “不必找了。”方信尧扫视右角落那五人,看他们一听自己要走,敛了神色,已有动手之势。

  方信尧暗暗加重语气:“就当......给老板重新装修店面的费用。”

  话音落,二人抬脚,在摊主惊愕欣喜的表情中加大步伐,快步离去,没走出几步,携裹着凌厉风声的掌力从后面偷袭而来:“想走?没那么容易!”

  方信尧侧身一闪,反蹿入馄饨摊内,一个后空翻,两脚各踢飞刺客手中闪亮亮的匕首,“咣当”一声,匕首应声落地,惊的老店主伙计和客人呆在当场,看着这场激烈搏斗,张大嘴,半天才想起来躲闪,慌忙四散逃离。

  侯昌信一动手,就牵扯左臂伤口,咧嘴吸气,只能用右手艰难挡住敌人致命一击,不想又被刺客从背后偷袭,一脚踢的侯昌信踉跄跪地,眼见锃亮匕首飞速刺来,侯昌信忍住左臂剧痛,就地连翻几滚,堪堪躲过行刺。

  方信尧眼见侯昌信不敌,于打斗中拎起一条板凳,直直砸向疯狂进攻侯昌信的刺客。

  “嗤”刺客口吐鲜血,失去重心重创倒地,方信尧眼见敌人不依不饶,视死如归,只想尽快脱身,凌空将板凳甩向刺客,又连掀几张桌子,汤水横洒,一片狼籍,挡住众刺客进攻道路。

  方信尧连着飞身外出,踢翻侯昌信身侧刺客,紧急脱身。

  一时间,馄饨摊桌椅横斜,汤水四溅,眼见手拿匕首的凶恶刺客外出追寻,行人如惊弓之鸟,四下逃散,心中哀叹什么世道,昨日刚来一场血腥屠杀,今日又大祸临头,你拥我挤争先逃离是非之地,本就拥挤的道路更是拥堵不堪,人流横亘,其余刺客眼睁睁看着方信尧侯昌信逃离,心有不甘。

   方信尧携侯昌信一路飞蹿,脚下生风,身后是紧追不舍的两名刺客,二人不时掀翻木板,竹竿等杂物,阻挡刺客行进步伐。连着左拐右拐,绕过好几条曲折幽深的小道,二人闪身进了一条青石小巷,不曾想是条死胡同,欲出已是来不及,静耳聆听刺客在巷口犹豫,不知三条小路他们到底进了哪一条,两名刺客激烈争吵后,紧持匕首蹑手蹑脚踏了进来,小巷并不幽长,只有三四十米距离,两侧堆放着住户不常用的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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