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叙事之:

                      女  人  死  了

        老家的一个女人死了。在苦苦挣扎了许久之后,在众人的围观之中。不是因为疫情。考虑到人死就死了,文章还要活,所以这里也不便具体分析死因。

        我不认识这个女人,但知道她大概六十岁左右,一个穷人认为很老、富人认为很年轻的年龄。住家离我不远,什么样的房子不知道,但人确定不是房子倒塌砸死的,而是躺在病床上去世的。他有一个丈夫,高血压后遗症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反正腿脚不灵活。一个儿子,我倒是见过的,三四十岁的光景,理个光头,圆圆的脑袋,走路慢慢腾腾的,按我的智商,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脑筋不正常的人。经常在我们附近街道上走。

        女人是朋友的亲戚。朋友也不宽裕,只能偶尔接济一下亲戚。女人原是环卫工人,这回女人去世了,家里剩下病残的男人和智障的儿子共同生活,将来男人再去世,就只剩下儿子了。据说已经不存在贫困了,身处小城市的这对父子,应该不会饿死,但生活于他们,也仅剩一片黑灰,因为蔚蓝是属于蔚蓝阶层的。

        抽空去看看他们。



后疫情叙事之

                      又  升  官  了

        同事亦是草根。自古学而优则仕,能升官原来多是学而优的,至于后来传说的,嗯,是传说的,要想富动干部,现在具体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反正同事学而优,也常“被”“动”,于是乎,常有喜悦不能自持之感。

        升官的程序通常是一干人马,浩浩荡荡地开来,另一干同朝为伍的人马,被要求去到一个什么地方,填表格,曰推荐,谈话,亦曰推荐。有的是事前知道表格里该填写谁,有的比如我等之流,是不配事前知道这些秘密的,由具体工作人员现场告知表格里应该填写谁的名字。名字大多是常用字,写得出,很少有写不出的。至于所谓的谈话推荐,则相对较难一些,因为有的人不认识,所谓的优点业绩,有时候苦思冥想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但这一般不要紧,总有人可以说出个一二三,有了这一二三,就足够了。两干人马通常都是表情严肃的,因为这涉及到人的功过是非,人常说,官大表准,官一大了,攀附的人就多了,哪怕围观的人中有的抱着看戏的心态,也不影响被围观者的心情,毕竟资源有限,“表准”总比“表不准”好。

        被填进表格通常是喜事,至于之后什么时候落马,那是以后的事。被填进表格通常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间隔,以示公允和有依据。不过最近有点变化,时间间隔短一点的也纷纷出现了。同事去年年底刚刚提升,这阳春四月鲜花盛开的时节,又升官了。他高兴,别人也高兴。因为照例升官之后,会喜不胜收地请大家吃个饭,名为感恩,实为周知,毕竟升官之后,如果只有老婆孩子知道,那太没有获得感了。获得感,现在兴这个。官方的宣布,是例行公事的,觥筹交错才来得真切。

        我要不要向他道贺呢。



后疫情叙事之

                        回  不  去  了

        最近走路不太顺。地方官的高矮胖瘦大概率地影响他们各自的心情,些许尔曹州县吏,最近feng(此后用  f  代替。这个符号真好,像一把雨伞,也像一把屠刀)城成习惯。

        有一些名词,很传神,比如无症状感染者。既感染,又无症状。为了防止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玩意儿弄掉了乌纱,虽然上面一再反对,大家的做法还是一  f  了之,既营造了如临大敌的氛围,又形成了忙忙碌碌的局面,氛围和局面是很重要的。安排一些人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点日夜守候,就有了一位小品演员所说的“来的时候好好的,回,回不去了”的喜剧感。生活是需要幽默感的,但幽默感由主政者大面积制造,这跟幽默好像是背道而驰了。某个年代曾经集中力量围攻一种小飞禽,一位姓郭的红人还不惜放下身段编出三岁孩子都能听明白的顺口溜,以示效忠,结果还是不了了之。

        总是不敢乱走,要么担心一道铁墙堵住去路,要么担心被一群人问来问去那几个哲学问题,总之是担心。一些必须奔波谋生的人,不是在出不来的家里,就是在回不去的路上。过去不了解大都市的生活,现在尤其不了解。过去是不了解为什么楼那么高车那么多人那么挤,现在是不了解为什么马路那么空旷灯光那么暗淡桥底下睡那么多人,总之是不了解。小城的小饭馆的玻璃门一直在锁着,汗兮兮的脸上一直也捂着口罩,广播喇叭里还一直播放着不要返乡的劝告,其中明显带着威胁的成分。女儿思念孤单的父亲,时常在凌晨时分流出了眼泪;母亲不见归来的闺女,只能将数额不多的薪水转给封在外地的孩子。

        春天到了,鸟儿们都唱出婉转的歌谣了,那禁闭的大门可以打开么。


                    2022年4月12日记于浉河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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