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讲我爷爷的故事。
我爷爷没文化,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没什么本事,很平庸。但是身上有很多故事,这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长寿。一个人能行走一个世纪,穿越三个朝代,经历贫穷、战乱、疾病无数、得失无常、遭百千亿劫难,但乐观的活下来,健康快乐的活到耄耋之年,直到寿终正寝,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那样的生存环境中,一个人能够让自己长寿,算不算本事呢?相比之处太平年代,膏粱厚味,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今日不幸夭殒者,我想,能够让自己健康且长寿真的是一个人的本事!
我们常说生命只有一次,于人世间走一遭,用当前流行的语言来说“神马都是浮云”能健康的活着,长命百岁才是硬道理。
爷爷的寿终之年是98岁,是我们村里最长寿的人。我奶奶活到97岁,去世时也是我们村最长寿的人。人家都是说我们家有长寿基因。就我看,老人长不长寿,关键看子女,更关键是看儿媳妇。我爷爷奶奶能够长寿,其根本原因在于我母亲的善良勤劳,任劳任怨!多少年来她对两位老人一直是尽心侍奉。方圆几十里不见得有比她更心地宽厚、善良纯朴、勤劳能干又孝敬老人的儿媳妇了。
好了,暂且不讲我母亲的故事。先讲我爷爷的故事。
上一次讲,我曾祖父是个先生,我们当地方圆三四十里,算是很有学问的人,所以也是有点点名气的。日常中来请教学问的人也是不少的。当然脾气也是有的。我曾祖一生也算是桃李满天下,可是唯独自己的儿子目不识丁。这是为何?说起来,现代人也许不会理解的。值读书的年龄的时候,我祖父也曾背着书包去学堂,去自家父亲的学堂,按理说无论如何也应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首先得到父亲的垂爱,在学识上应该得些真传,可是我祖父比较调皮,不爱背书,这对于他那严要求高标准的爹爹来说最是不能容忍的,自然也不甚爱他。所以每日只要背不过书,就要拿戒尺打手,结果我祖父经常会被曾祖父打的手肿!于是曾祖母就心痛儿子,自作主张不让儿子上学了
。作为丈夫的曾祖父,竟然也没有多大意见,不来就不来吧。也许在他看来,儿子真的是不成器,在他眼里儿子不是读书的料。所以就放弃了。无论是从老师的角度还是父亲的角度,我都觉得他好像不是个好老师好父亲。但是他的确是位好老师,是不是个好父亲?应该是个不太负责任的父亲吧。不过这也正说明了一个问题,做教师的职业特点,爱英才,胜过自己的亲儿子。他对自己的最爱的学生可以一桌吃,一床睡。但在家里却从不跟自己的儿子如此平等和亲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父亲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老师,叫我们真的无言以对,无颜以对!
祖父不识字,也不光是因为他当初不爱读书,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他不到八岁的时候曾祖父就出外游学了,一去整十年,据说在陕西呆的时间比较长。父亲游学去了,家里只留下曾祖母一人抚养一双儿女。那个时候祖父只有6岁或者更小一些,老姑母也不过十岁左右。所有家产只有两亩薄田,在当时对于一个小脚女人来说,带着两个孩子过活,面临的是生存的挑战。
据说曾祖离开的那最初的几年里,曾祖母曾经带着祖父他们去曾祖父的去世的第一任妻子的娘家做女佣,人家看在曾经是亲戚的份上给他们一口饭吃。这样的日子,大概并不长。从此来看,那时候的人还是非常讲究人情的人。一个已故女儿的丈夫的填房都是可以救济的。可见人情也并非是薄如纸。
据说祖父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当家作主了,旧时代,女人是足不出户的。曾祖母是小户人家出身,所以一应家务都极其擅长,为了生计,就在家揽活,就给有钱人家油坊的工人送煎饼。因为曾祖母的手艺好,所以她摊的煎饼是很受人欢迎的。作为小脚女人,重体力活和抛头露面的活儿都做不来,所有的这一切里里外外的事项都得依靠尚才八岁的祖父。
每天鸡鸣姐弟俩便要起床推磨,他们的母亲就生火上灶摊,摊完一波天就快要亮了,这个时候,姐弟俩再抬着筐子去6里地外的油坊送煎饼,赶人家工人们吃早饭,
一年四季风雨无阻。那时候下雪的日子也多,下的雪也比现在大,经常是白毛毛的大雪飘一夜,积得两尺厚,一脚踩下去,就没到两个孩子的大腿。就那样在狼吼风里两个小人抬着筐在漫坡雪地里挣扎。
在祖父的生命里,除了他的顽强和坚韧,还有谋生者的聪明。虽然只有八岁,他已经能够在集市上老练的买卖。每逢初一是我们村的集,祖父都是逢集籴米,新米、陈米、春米、秋米一眼就能看出看来,米干、米湿打手一攥就知道。买要货比三家,一定找到质量最好的价格最便宜的卖主。满集市上人家都知道常先生家有个才八岁的“少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