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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骗来的爱情

        一

  一进腊月，场院收拾利落了，生产队基本上就没什么农活了。劳累了一年的人们就开始猫冬了。在咱宁古塔这疙瘩有个村俗习惯，人们爱在腊月农闲时节办喜事儿，给儿子娶媳妇儿，或者打发姑娘出门子。除此之外就是忙年了。

  我们红石村今天是刘善文结婚，程文去上了份礼，喝了杯喜酒，回到家躺在炕上晕晕糊糊就睡着了。在梦里程文好象躺在妈妈的怀里，妈妈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小文，睡吧，听妈妈给你拉呱。从前，陈家庄有一对老夫妻，四十岁上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义仁。义仁懂事了，他娘就教他长大要做一个好人，要善待他人，乐于帮助别人，特别是穷人。义仁长大后时刻不忘娘的话，热心地帮助别人。庄上的人们都称赞义仁真仁义，是个好孩子。后来父母去世了，义仁孤孤单单地过日子。

  一天，他从地里干活回来，看见门前的树枝上的喜鹊叽叽喳喳的叫，他高兴地推开房门，看到灶间的锅里冒着热气，他很惊奇，这是哪位婶子帮我做好了饭呢？他屋里屋外看看也没瞧见人影。他返回屋里掀开锅，端出热腾腾的饭菜，高兴地吃了起来。他心里想着一定要谢谢帮助自己的人。第二天他干活回来，看到饭菜又都做好了，一连几天天天慢如此。他到庄里去问，都说没看见，他决定探个究竟，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在帮助自己。

  第二天，他照常去地里干活，快到晌午提前回了家，他看到一个漂亮的姑娘在烧火做饭。义仁高兴地咳了一声，姑娘却突然不见了。他绕屋子转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人影。隔了几天又有人给他做好〉饭菜。这一天，义仁从地里回来悄悄地回来藏在窗下，临近晌午，义仁看见一美女从墙上的画里走下来。乘姑娘出屋去抱柴，义仁从窗户跳进屋，把那张画藏了起来，姑娘抱柴回来看见义仁，吃了一惊，跑进屋看见墙上的画没了，她知道回不去了，就留在了陈家，和义仁做了夫妻。

  程文听得很高兴：那后来呢？妈妈没有回答。程文大声喊：妈，妈，那后来呢？程文一着急，醒了，原来是一梦。这个故事是小时候娘讲给程文听的。

  程文坐起来靠在行李卷上，故事里的义仁听娘的话，做善事，不做坏事，娶了一个贤惠善良的画中美`人。想想自己，这么多年也愿意帮助别人，没做过坏事，上个月去东站办事，有一个老农钱包被小偷偷了，没有钱买火车票，还没吃饭。程文掏出五块钱和身上仅有的二斤粮票送给了他，老农千恩万谢。程文看了一圈儿屋里的墙连一张美女图都没有。什么时候有一个美女真的走进自己的屋子，能有一个温暖的家，那有多好哇！只可惜，自己住的地方，是红石村的跑腿窝棚(单身汉住的地方)一晃儿十年了，同窝棚的跑腿三个年龄大的相继去世了，两个年轻的也都找了对像，如今只有程文孤身一人还窝居在这跑腿窝棚里程文想自己二十五岁了，眼睋就二十六岁了。在农村二十出头就结婚了。二十五，六岁就成了大令丶一青年，媳妇更难说了。如果爹妈在那有多好哇！爹妈会托媒人去张罗对象，会帮助儿子去组成一个温暖的家，爹妈都不在了，谁来帮助自己呢？程文看了一眼冷冷清清的屋子，父母没了，哥嫂指不上，只有靠自己。这东北有许多盲流混的好点，再回山东老家去找对象，这红石村也有三对从山东老家领来的媳妇。要不也回老家去试试？程文想来想去，下决心回山东老家一趟，求求本家叔婶，姑姑帮忙，或许也能找个愿到东北来的姑娘。决心己下，程文要把屋子收拾收拾，快过年了，也沾沾喜气，万一能领来个媳妇，也就有了一个安稳的家。

  第二天，程文上街买了好看的窝纸，还买了两副美女图，把屋子糊表了一番，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托咐邻居徐大娘给烧烧炕，别冻坏了屋里的家什。向队长请了假，准备了些东北的土特产，揣上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钱，踏上了回山东老家讨老婆的旅途。

        二

  听说程文从山东老家领回来了媳妇，左邻右舍都来程文家贺喜，看新媳妇。程文和新媳妇赵秀娥忙拿出喜糖瓜籽招待大家。程文一边给大家递喜糖一边给秀娥介绍：这是东屋的徐大娘，是咱山东巨野的老乡；这是西院的刘大妈，是我朋友刘善文的母亲；这位是后房的张嫂，这是前街的王姨……

  徐大娘拉着新媳妇秀娥的手坐在炕沿上。秀娥在众人的目光下有些腼腆。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朴素的衣着并不影响她淳原健美的身材曲线。一张秀气的脸，两道弯弯的细眉下长长的睫毛，眼睛不大不小，高鼻梁，齐眉的流海，油黑的两条发辨直垂后背，辫稍扎着红色的毛线绳，身材丰满不胖不瘦，微微笑意掛在脸上，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徐大娘笑着说：你看俺山东的水土多养人，这妮儿多秀气。刘大妈接茬说：来到咱宁古塔这牡丹江水更肥实，咱这疙瘩的丫蛋子(姑娘)一个比一个胖乎。人们都和秀娥拉近乎。有的打听山东老家的情况，有的介绍东北这地方的事儿。小伙子们都在逗程文：小山东棒子哥，你真有艳福，你是怎么弄到手的？人们说笑着，祝福着，一片欢愉。

  送走了来贺喜的人，程文和秀娥返回屋里。秀娥的脸突然没有了笑意阴沉了下来：程文，你过来。程文还美滋滋地走到秀娥的跟前，秀娥说：程文，我问你，这地方叫什么林场？你是什么工段的林业工人？程文语塞：这，这……程文心里明镜似的，从大家的闲谈中秀娥己经知道这个屯叫红石村，这里不是什么林场，只是一个农业生产队。赵秀娥看着不言语的程文更是怒气冲天：程文，看着你怪好的，原来你是个大骗孑！你说你是林业工人，你欺骗了俺。骗子，骗子！奶奶个龟孙，俺不活了，俺和你拼了！赵秀娥哭着，上来了山东人的驴脾气，顺手超起炕上的条帚：我打你这林业工卜，打你个假林业工人，打你个骗子，打你个龟孙……

  秀娥从来看望的人们闲谈中，知道了这个屯叫红石村，程文是这个生产队跑腿窝棚的一个农民。她心中象打碎了五味瓶，一股火就压在了心里。从打介绍人上门，看到程文小伙子长得不孬，一米七的个头，身体健壮，浓眉大眼。听媒人介绍是一个林业工人，秀娥很喜欢。一个农家女能找上一个拿国家钱吃国家粮的工人，那就是上了天堂。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农民和工人没法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多少人都想跳出农村，但很少有人跳出去。秀娥的一个同学嫁到了城里，但嫁的男人却是个半膘子。秀娥感觉自己的命运好，天上掉下来个程文，小伙子人长得标志，又是林业工人。在同学面前，在亲朋好友面前，都能挺直腰杆了。可到了东北刚一天，这些都成了泡影，这怎么和父母交待？怎么再见亲朋好友？这里不是林业局，程文也不是工人，这里也是一个普通的东北农村。自己是从一个苦难的深渊又跳到了另一个苦坑里，而且是远离父母背景离乡。秀娥感到了特别无助。她恨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这个男人，把自己骗到东北来给他做媳妇。

  条帚疙瘩打在程文的身上，他无言以对。他感到心里有愧。程文回山东老家寻亲，是穿了一套奇峰林场的工作服。那还是去年冬生产队组织副业队到奇峰去採伐别人送给他的。东北的冬天特别冷，林场是蹲裆深的雪。每天晚上收工，农工们都愿喝上两盅打打寒气。林场的现场员老韩和农工们混的不错，隔三差五也拎着酒来和大家一起喝，其乐融融。

  这天，工棚的伙食房做了红烧肉炖萝卜块，老韩又来和大家一起喝酒，程文忙前忙后，帮大家倒酒填菜，倒水乘饭，非常勤快。酒至半酣，老韩取笑说：程文，我看你穿戴挺单薄的，你认我做干爹，我就把这工作服送给你。善文摸着老韩的工作服，说：这工作服是全新的里还是羊羔皮的。程文，叫干爹。程文笑着说：韩大哥逗着玩的，你们别瞎叽叽。大伙乱起哄程文，认，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不干呢？”"老韩，说话算数，不带拉松套的。”人们拽着程文到老韩跟前，按着程文给老韩磕头一。在大家的搓龙下程文给老韩磕了一个头，叫了一声干爹。其实，老韩只有四十来岁，这两年看到程文来林场採伐，穿戴不济，穿个撅腚袄，系个绳头，但这孩子干活有眼力见，勤快，老韩很喜欢他，有心要帮帮他。老韩拉起程文，脱下自己的工作服披在程文的身上。第二天，又给程文送来一套单工作服，一双新的大头鞋，程文穿戴起来严然一位林业工人。这次回关里相亲程文思来想去还是穿这套工作服最合适，就穿上去了山东。

  到了山东，住在远房姑姑家，姑姑看程文穿着工作服，就问程文："小文，到东北当了工人了？程文忙说："不是，我是农民，住在农村。"姑姑说："我不信，你不是工人在哪弄的工作服？花钱也买不到。再说，茬稼人也买不起这羊皮`妖。"后来，人们再问这事儿，程文也就不解释了。程文在林场干过几年活，什么，采伐，打枝杈，造建子，赶牛爬犁拉套子，归楞每道工序都清楚，说起来也头头是道人们对程文是林业工人深信不疑。程文穿的工作服左前胸印有奇峰林场字样。还印有编号，另外，程文出手很阔绰，带去的东北土特产都是老人喜欢的木耳，磨茹，榛子。程文介绍对象很顺利，很快就谈成了，并登了记哪知道，就这一个林业工人，当时，程文还有点沾沾自喜，一说是工人，对象很容易就成了，没成想大麻烦却在后头。

  秀娥的吵闹声惊动了街坊四邻。

  听到哭闹声东屋的徐大娘急匆匆地跨进屋："咋了？咋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吵起来了？程文，你欺负秀娥了？"程文不吱声。徐大娘扶摸着啼哭的秀娥："妮儿，他咋你了？”秀娥哭着说："他骗俺，他说他是林业工人。i徐大娘听了，指着程文：你这个孬熊，相对象怎么能说瞎话，骗人家，不中，你说咱农村咋拉？七十二行茬稼为强，咱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呀！回头又安慰秀娥：妮啊，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小文这孩子从来不说瞎话，很实诚，头一次听说他扒瞎活……跟脚进屋的刘大妈接上说：程文呀，你这犊子玩意，说媳妇是大事儿，怎么能骗人呢？纸里包不住火。旧社会媒人是两头瞒，如今这社会，找媳妇更不是藏着掖着的事儿，秀娥，你也别往心里去叫程文给你赔礼道欠。张嫂也劝秀娥："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俩口打仗不记仇，程文胡弄了你，说明他太喜欢你了，给他个改错的机会，他如果不对你好我们大伙儿帮你打他这林业工人，给你出气……人们都劝说秀娥，安慰她。夜深了人们才慢慢离去。秀娥还在哭，程文被撵出了屋。

  坐在外屋条炕上的程文也很伤心。从心里说，他不想骗婚，大家的数落真叫他无地自容，想想自己的身世他失声痛哭。

  程文小的时候家里很穷，缺衣少食，三，四岁就跟着娘去挖野菜，扒榆树皮拾地瓜秧充饥。贫困的生活使父母都染上了重病，在程文十四岁那年，父母相继去世。在亲友的帮助下掩埋了父母，孤苦伶仃的程文不得不扛起行李卷，盲流到到东北来寻找早期来闯关东的哥哥。

  哥哥收留了他，并帮他在村里落了户哥哥可怜年龄小的弟弟。劳动中处处照顾他，程文也感到了有家的温暖。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程文常听到哥嫂在吵架。终于有一天，嫂子把程文的行李卷扔在了大街上。程文坐在行李卷上伤心至极。在东北哥嫂是唯一的亲人，他们都不收留，叫我到哪处去呢？程文又想，哥也不容易自己从关里两个肩膀扛个脑袋一无所有来到哥家，平添了一个吃饭的人，口粮是有数的，哥家还有俩个半大小子，也不能全怪嫂子。可自己真是走投元路凑巧，村支书石富贵从此路过：程文咋坐在大街上哭啥？程文看了支书一眼，无法表达。石富贵也听到了屋里的吵架声，他叹了口气，说："程冬，你跟我走吧，我给你安排个住宿吃饭的地方。

  从此，程文就在村里的跑腿窝棚住了下来。一晃十年了，终于有了自己的家，结束了单身的生活，可是，咳……

          三

  两个人别别扭扭地过了年。

  秀娥心里恨程文骗了自己，天天生气火上来了就骂一通程文这个假林业工人。可怎么办心里也没有主意，不知该怎么办？程文道是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人家不愿意，咋接来的过完年再咋送回去。程文每天不声不响做好饭菜给秀娥送过去，自己蹲在锅台吃一口就算了。

  过了初五，生产队又组织副业队到奇峰林场去拉套子，程文也要求参加，挣点钱好送秀娥回娘家。程文加工好了粮食，准备好了烧柴，对秀娥说："我要上沟里干话去了，粮食，烧柴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到井沿打水加点小心，井沿有冰。反正你看我也不顺眼，等干话回来我送你回关里……

  程文走了，东院的徐大娘，西屋的刘大妈天天来看望赵秀娥，劝慰秀娥，她们坐在炕头上。徐大娘说："妮儿啊气大伤身。程文这孩子说了瞎话骗了你，他不是诚心要骗你。这孩子在这屯子长大，很仁义善良，从不惹事生非。又能吃苦勤快。人那就是命，前世的缘份啊。在关里老家徐家屯我有个姑姑，那一年姑姑到了出嫁的年令，我们庄前面有个胡家集，这个集镇上有个胡喜皂来提亲，我们家也听说胡家集胡家是入大财主，家大业大生话富裕，他家儿子在济南城作买卖我们家就同意了。那年月相亲两家不见面，只有媒人两头传活。到了娶亲的日子才知道，胡家集有两个胡喜皂来接亲的是镇西头胡家。这个胡家是个穷人家，儿子胡喜皂是个憨熊。但已成亲了，又有什么办法？那时候只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姑姑在胡家熬哇熬，还真熬出了头。到了解放，镇东的胡家被镇压了，镇西我姑家分得了土地，傻喜皂又能干，生活一天天好起来，姑姑也过上了好日子。妮呀，人这一辈子，命中有自到手，命里没有别强求。

  西屋的刘大妈对秀娥说："丫头哇，别难过，程文不是工人也没啥，只要他对你好，就是你的福气。找个街里的工人就能享福哇？没准头的事儿。咱们屯子老张家大姑娘张燕，长得标志漂亮，可就是不喜欢农村，不爱干茬稼活儿，一门心思进城找对象，找个吃国家粮的。到处托媒人，后事到底在古嗒市里找了个对像，是IT手工业工人。可是，张燕的对象是个跛子，柱双拐。张燕到了人家什么活都得干端水倒尿都离不开她。那公公婆婆还看不起她呢！你说嫁个城里人有啥好？人家挣工资，但是你不当家说了也不算。城里人眼框高，根本瞧不起咱茬稼人，咱农村姑娘到城里找对象不是瘸老病瞎，就是找个痴傻苶呆的。就咱岭上的农场，都是种地的，那农村的姑娘人家都不爱要。丫头哇程文有错你原谅了他，他一定会对你好。

  后院的张嫂，前街的王姨也都安慰秀娥。王姨说："姑娘啊，你们年轻人找对象讲究什么浪漫，你爱我，我爱你的，那都是电影里瞎扯犊子的，那能当吃当喝？咱茬稼人讲究的就是实在。找一个真心痛你的掌柜，把你放在心上，关心你，照顾你。

  张嫂说：`妹子啊，女人这一辈子，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咱们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就没有自由和尊严。像刘大妈说的，为什么咱茬稼女人嫁到城里人家不待见？就应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种观念束缚了咱们。

  壬姨说："咱茬稼人的爱情是什么？就是开在咱茬稼院里的夫妻花。虽然没有多少人看到，可是它在咱茬稼院里传播着芳香。

  张嫂说：妹子，人这一生就象一条大河，两口子同在一条船上，一手一浆奋力向前。当你疲惫的时候，他尽力滑向前。当他饿了的时候，你可以为他端饭倒茶。两人共同应付生命中的惊涛骇浪，一路风雨无阻，这才是好的婚姻，幸福的婚姻……

  今年奇峰林场的雪特别大。都过了年了积雪还蹲裆深，大雪给採伐打枝权增加了难度，但拉套子的牛爬犁却正得劲。

    程文今年还是在楞场归楞。这是个力气活，六个人一组，在号头的带领下把拉下山的木材归扰到一起，等待装车运下山。这些天程文干活总是魂不守舍，秀娥的影子总在眼前出现，心里也十分惦记。秀娥刚从关里来，也不知道徐大娘她们是子是天天陪陪秀娥说说话。临来山上之前程文求徐大娘她们帮助照顾秀娥，也不知道是否把炕烧的热乎？东北这地方冰天雪地的秀娥能不能适应？也不知道秀娥能不能挑动水？也忘告诉她挑不动一担就挑半担。也不知道这几天气消了设有？能不能吃饭。总之，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阵阵发呆。善文他们看他这样还逗他：程文，想山东大美人了吧？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奶奶个龟孙，打你个林业工人。人们越说，程文越是放心不下。

  这天，现场员老韩来到了楞场。歇气的时候他坐到程文身边：程文。干爹。程文啊，这么干活可不行啊，林场这些活，採伐，倒套子，归楞装车，精神都要高度集中，稍有不慎就会出危险。归楞装车六个,人一组，为什么要有号头喊号，就是要保持步调一致，你一个不留神乱了脚步就会危及到其他人。程文，你知道吗？

  程文喃喃地说：我错了。干爹。

  老韩语重心长的说：程文，有什么心事，别闷着，说出来，心里就蔽亮了。程文把年前回关里成亲的事说了一遍。

  老韩笑了：好小子，这是好事还闷闷不乐干啥？`

  程文叹了口气：唉本来是好事儿，可是，她就说我骗她，又吵又闹。我也没诚心骗她。

  老韩说：不管你是不是诚心的，你没有`说清楚，她当时认为你是林业工人，造成错觉，这就是你的错。咱有错就得认错，给人家赔礼道欠。求得人家的宽恕。

  程文垦求老韩：干爹，你说我应该咋办？

  老韩安慰程文：程文，你是男人要勇于担当责任。秀娥千里迢迢来到东北，你是她的亲人，唯一的依靠。关心是人与人之间不经意的感情流露，是一把细腻的钥匙。你只有真心地关心她，才能打开她的心痱，那怕是一束鲜花一声亲切的问候，都会使她感到温暖，同样也让你感到幸福，更会获得她对你的关心，更有绵绵不尽的爱。

  程文舒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丝笑意：干爹，我听你的，按你说的做。

  老韩继续说：谁在日常生活中都会遇到烦心的事儿，你应该把它当成一种动力，更开心的面对生话。你呀，要做一个宽容的人，脾气好一点，度量大一些。在家庭锁事上能忍让，不要和所爱的人爭执。

  程文茅塞顿开，高兴地站起来：谢谢干爹。我一定处理好家事，做一个好丈夫。来，今天我做一次号头。

  大伙儿都拿起蘑菇头(抬木头的杠子)程文喊：虾Lha)腰掛哟，嗨嗨，挺起腰哟，嗨嗨…

  响亮的劳动号子迴荡在山谷。

          四

  赵秀娥这几天心情舒畅多了，气也消了。每天徐大媳，刘大妈她们都来陪着说说话。特别是张嫂和几位年轻媳妇姑娘拉她到村外去玩雪，到河套去滑冰，她从心里感到了东北人的热情。那怕到井沿去挑水，只要遇见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会帮她绞辘轱把把柳灌斗子提上来。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并不感到孤独。她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地方，特别是东北的火炕，都说东北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可走进茅草屋里却是温暖如春。躺在热乎乎的火炕上特别的舒适，不象山东老家冬天屋里都不如院子里暖和。

  吃过早饭，秀娥想到村外去走走。踏着积雪秀娥来到村外。红石村的北面是一座不太高的山丘。秀娥爬上了山头，红石村一览无余。一行行的茅草屋掩盖在白茫茫的积雪之下，象一簇簇洁白的蘑菇头。村前是一望无际的田地，平整而舒展，村东是一条小河，村西是一条公路蜿蜓通向远方。在何西就是连绵起伏的大山，望不到边，连结天际。东北真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片洁白。秀娥着到了从末见过的美景。她环顾四周，发现了宝贝，一簇簇的苕条长满山坡。秀娥想起头两天跟张嫂到供销社去逛，看到了供销社的墙上贴一广告，大量收购土篮，这山上的苕条沟里的柳条正是编土篮的材料。自己在老家和爸爸学的编筐手艺，可以编土篮掙一些钱。秀娥想，这些天和娘们，姐妹闲唠觉得幸福存在这点点滴滴的平凡生活之中。并不是嫁个挣国家钱的就是找到了幸福。

  程文走了一个多月了，不知为什么，自从气消了秀娥却盼着程文回来。这些天她也反复想，程文是说了谎话，但是，出此之外也挑不出程文有什么不好。那些天两人闹别扭，程文天天早起把洗脸水温热端到我跟前，黙黙地做好饭端上桌，晚上还给打洗脚水天天睡在外屋的小条炕上，不言不语想想程文的身世，也怪可怜的。秀娥靠在路边的一棵老柞树上，望着眼前白茫茫的雪原-似乎看到了程文从山下走来，兴致勃勃地来到了她身边：秀娥，我回来了。一个多月了，你气消了吗？你想我妈？

  秀娥喃喃自语：程文，我不怨你了，你回来吧，我盼你回来。

  没有回音，只有风吹树叶沙沙的响。秀娥睜大了眼睛，四周空旷旷的她感到了孤独。她恨不得立刻能听到程文说话的声音，心才会安静下来。她对着白茫茫的雪野，说：程文，你快回来吧！

  山上捎下信来，村里副业队今天就要下山了，秀娥听到了这个消息，心情却有点乱，她盼着程文回来，又有点怕见到程文。她走到地桌前拿起镜子照了照。她很长时间没有真正的端祥自己了。镜中的她，一张秀气的脸有点瘦了，白皮肤依然哲细，秀娥看见镜中的面容，忍不住微微笑意浮现在脸上，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程文回来了，秀娥迎到了大门口。两个人互相审视着，都有点木个张的不知说什么好。还是程文打破疆局：这些天你看家受累了，外1边凉快进屋吧

  秀娥打来洗脸水叫程文洗脸。然后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还给程文烫了一壶酒。程文真有点受宠若惊。两人坐在桌前，程文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放在秀娥面前：这是干活的补助加津贴三百块钱。然后又拿出钱：这是八十块钱，是老韩大叔给你的，叫你自己买点喜欢的东西。秀娥看着程文没有出声。程文说："秀娥，真的对不起，我骗了你给你造成了伤害，过两天天暖和了，我送你回关里……

  程文话音还没落秀娥就急了：程文你混蛋，奶奶个龟孙，我还打你个林业工人。你送我回关里，我现在姑娘不是姑娘，媳妇不是媳妇，回关里叫我怎么见人？怎么面对我的家人？你是男人，你就不能担起责任？

  程文挨了骂并不生气，他听明白了，秀娥是不想回关里，还愿留在这里，那还有啥说的。程文诚恳丶地说：秀娥，骂得好，骂得好。我是男人，我一定对你負责，即然把你接来了，就应该叫你过上好日子。我虽然不是林业工人，我有决心把生活过的幸福，秀娥你放心吧。

  秀娥露出了笑意：这还象个人话。

  程文接着说：开春咱就先盖房子，咱要有自己的家，不能在住这跑腿窝棚。

  吃完饭秀娥拉着程文看她编的筐。程文很惊喜：你会编筐？

  是跟俺爹学的。

  好，编筐织篓养活家口。有这门手艺好。你教教我。

秀娥说：现在队里没活儿，咱编些筐攒点钱好盖房用。

第二天，吃罢早饭，程文拉上小爬犁两人上山去割条子。后山的苕条很多一会儿工夫两人就割了十几捆。程文又砍了一些柞木条做土篮梁。

  哎呀！秀娥突然叫了一声，程文赶紧跑到秀娥跟前：咋了？

秀娥捂着手：手划破了。

我看看。程文拉起秀娥的手：哟，出血了。

    没事儿。

程文掏出手绢给秀娥包上：不割了，赶紧回家。程文把苕条装上爬翠，赶紧往家跑。回到家，程文跑到村卫生所要来反毒水，碘酒，纱布给秀娥包扎好，反复嘱咐别沾水。这几天我来做饭。秀娥笑着说：没那么娇贵。

  湛蓝的天空点缀着几朵棉絮般的白云欲落的太阳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把白云镶上了桔红色的金边。

  程文用爬犁拉着木头向山下走来，秀娥紧紧跟在后面。程文走了一会儿，回头看把秀娥落下了，就放慢了脚步秀娥跟了上来招呼程文：程文，快到家了。歇会吧，你累了。

  程文笑了笑：这山道上雪化了又冻了冰碴很轻快，一点也不累，要不你坐在爬犁上，我拉着你。

  秀娥关切地说：看你这一头汗，快放下歇歇吧。

  秀娥帮程文从肩上拿下绳套，顺手从脖子上解下毛巾给程文擦汗。秀娥和程文坐在爬犁上。太阳卡山了，晚霞把天空照得十分绚丽。几只小鸟扇动着翅膀飞向山林，秀娥目光送着小鸟自语说：小鸟早上出去打食，傍晚就会飞回自己的窝，不知咱们的家什么时候才能修成？

  程文笑了笑：秀娥，放心吧，盖房的房檩，橡子和苦房的草咱俩弄够了，前两天石支书找到我，跟我说：程文，你俩别自己闷头干了，脱坯垒墙活见阎王，这是茬稼院最辣实的活儿，别把你俩累垮了。这阵孑生产队活儿不忙，过几天天气暖和了，就组织人脱坯，帮你把房盖起来。村里到林场拉民需木材再给你打套家俱。我当时拉着支书的手，乐得直蹦高：支书，你真是我的贵人，十年前，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你给我找了一个吃饭的地方，如今又帮我盖房，太感谢你了！石支书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我这支书不能只管生产，老百姓的吃喝拉撒我都得管。如今你有了家。咱屯的吃腿窝棚没了，我不是又省了一股心吗？

  秀娥放心了，从心里对石支书十分感谢。

  吃过晚饭，程文端了一盆水进屋放yY秀娥面前，说：我看你的脚有点冻了好刺痒，这是豆杆灰水洗冻脚很有效，洗两次就好了，你烫烫脚再睡。

  秀娥望着程文心里很感动，这个男人真细心，处处关心别人。

          五

  茬嫁院一年四季就是忙，打春开犁第一天起，一个多月忙种地，种地刚进尾声，先种的出土了，又开铲了。三铲四趟基本完成，掛鲫了，准备割小麦，茬稼人才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程文和秀娥准备在掛锄期搬进新家

刘善文领着一帮小青年帮程文盘了炕抹了墙，粉刷了白灰，糊了棚。张嫂又领着一帮妇女给程文秀娥做了两套新被褥，把旧的重新拆洗。木匠铺新做的一套家俱也搬来了，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掛上了毛主席像贴上了新对联和画。

  善文拉着程文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边扭边唱：新盖的房，雪白的墙，墙上掛着毛主席的像，贪下中农瞧着他，心里升起红太阳……

  喜迁新居这天队里的人们都来了。程文结婚没办置，人们借乔迁这个机会凑了份子，买了许多生活常用的物品，还有卜送来了毛主席四卷。程文的哥，嫂也来了，给程文买了台红灯牌的收音机。大家都祝福他们今后的生活幸福美满。程文备了十几桌酒菜招待来祝贺的乡亲们。

  一阵喜炮响过之后，宴会开始。石支书端起酒杯：各位乡亲，革命的同志们，今天是程文秀娥喜迁新居，又是你俩重新合好的大喜日子。程文用他的真诚征服了秀娥的心。当前，全国形势一片大好，我们队的形势也是一片大好，程文说了媳妇有了家，我们红石村的跑腿窝棚彻底结束了。

  人们笑闹着，拉着程文，秀娥来到毛主席像前给毛主席三躹躬。石支书对程文说：今天是你双喜临门的日子，你得跟乡亲们说两句。程文脸涨得通红，给大家深深施了一礼：感谢各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姐，今后我一定对秀娥好，成为模范夫妻，五好家庭。程文从兜里拿出块手表戴在秀娥的手上：秀娥，人家结婚都有三转一响，今天只给你买了一块上海手表，希望你能喜欢。自行车，缝纨机以后一定给你买。小伙子们起哄：秀娥，我们大家给你做证程文要是失言，就打他这个林业工人，奶奶个龟孙！

  秀娥己不在怨恨程文了，而是把这句话当成了笑柄。一阵欢

笑，屋里更加热闹大家衷心祝福这对经过曲折又合好的夫妻更加和睦。

  祝福的人们陆陆续续地走了，张嫂给程文和秀娥捂上被褥，一边捂炕，一边嘴里叨咕着：被角儿搭被角儿，一胎就生俩。她铺好被下地穿上鞋，嘻笑着说：我也该走了，别耽误了你俩的好事儿。说完张嫂笑嘻嘻地走了程文和秀娥把张嫂送到了大门外。

  俩人返身进屋，秀娥插上了门。关切地问程文：累了吧？

不累。  那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

要不，我再给你热点菜，你再吃点儿

不用了，我真的吃饱了。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秀娥看有点倦意的程文，说：你累了，咱睡觉吧。程文做了个鬼脸儿：不让我睡外屋条炕了？秀娥打了一下程文，亲呢地笑骂：奶奶个龟孙，我还打你这林业工人。

  秀娥脱下外衣，程文望着她，秀娥穿着一条浅红色的短裤，天兰色的肚兜儿，肚兜上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绿色的荷叶上一朶盛开的荷花，漂亮极了。秀娥裸露的肩膀光洁柔润。白哲的脖颈，圆圆的丰满的乳房颤微微具有很强的诱惑力。红扑扑的脸蛋儿带着微笑。从关里领回媳妇只稀里糊涂在一起呆了一宿就分开了。多半年了，程文还是第一次瞧着秀娥身上那迷人，优美的曲线，他看得呆了。

  秀娥看见程文痴痴的样子，笑着说：别傻看了，以后你可以天天看。上炕睡觉吧。

  程文走到炕边，他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机械地脱去外衣。他显得那么笨拙。当他的肌肤刚刚’接触到秀娥细腻的皮肤，身体就有一种麻醉的感觉，象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股热流传遍了全身。秀娥用手轻轻扶摸着程文健壮的身体。一种渴望使她全身发软，发烫一种轻柔的情感传遍全身，她双臂不由自主地紧紧搂住程文，把她丰满的胸部紧紧地贴在程文的胸前，她那富有弹性的感人的双唇与程文的双唇吮吸在一起。

  女人细细的发丝触到程文的脸上，阵阵袭人的体香使程文情感更加冲动起来，一种男人的本能支配了他，他解开秀娥的肚兜儿，脱去了她的短裤把那柔软，滑腻的身体紧紧地拥抱在怀里，好像只有两人溶化为一体才能更爽，才能得到充分的满足，他们沉浸在如醉如痴的蛇欲海中……

  性爱，是人世间最原始，最朴实，最美好的事。它象白云一样圣洁，象大海一样湛蓝，象天空一样广阔，象阳光一样温暖炽热。它可以产生最强大的力量，可以溶化心中的冰山，可以绽放美丽的花杂，可以促使你实现远大的理想。人世间的真情，只有在同甘共苦中，在长期的接触中，才会产生真正的情感。纯洁的性爱，具有相同的志向，共同的情趣，和谐相激励的语言，只有至纯至真的爱情，才能使人感到男女之间共处的美好，会使人焕发出青春的活力，才会带来潇洒浪漫的甜蜜，如问甘甜的请泉滋润你的心田。如果把人间最美好的爱情和金钱，权力搅合在一起，那就不是爱情，只是为了各自的某种目的而进行的一种性交易。一它会把人间的性爱变得龌龊，痛苦，甚至于犯罪。

  一阵风雨过后，便是寂静平静的港湾。

  秀娥忱着程文的一只胳膊，依偎在他的怀里，显得万般柔情。绯红的双颊洋溢着无限的幸福，她那俊俏的脸蛋更加美丽动人。